長篇小說《邏輯自洽》

原創長篇小說《邏輯自洽》 作者: 提壺灌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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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邏輯自洽》19 討薪風波/ 20 憤怒成詩

(2024-03-24 10:57:00) 下一個

邏輯自洽

 

提壺灌頂

 

原創長篇小說《邏輯自洽》19 討薪風波/ 20 憤怒成詩  

作者: 提壺灌頂

      作品簡介:這是一部披著網文外衣的現實題材小說,忠實的呈現內地中產階層的喜怒哀樂和行為邏輯,陰陽師、注冊會計師、軟件工程師,三師傍身,曆練江湖!

 

 

第十九章  討薪風波

王先林退出信方事務所後,還一直與查所長保持著聯係,不為別的,隻為討薪。離開事務所的當年,王先林還有七八萬元績效工資,老查一直拖著不給結算。想起這件事,王先林就頭大。

開始,老查不付錢的理由是審計工作底稿不完善。王先林就專門抽出時間,把自己幾年來負責的項目底稿統統整理了一遍。底稿全部裝訂成冊,簽完所有的字,打完所有的頁碼,編製好目錄、封麵,讓老查親自驗收,結果她反複挑毛病,王先林不得不反複修改,最後實在挑不出毛病了,才勉強通過。然後她讓王先林先回去,說會盡快給他轉款。

結果,一等半年杳無音訊。王先林等得不耐煩,給查所長打電話,要麽不接,要麽在開會,反正一不見麵,二不轉款,就這麽耗著。

王先林與其他離職員工聯係,才發現幾乎每個人都有收不回來的工資,多的三五萬,少的七八千。因為績效工資跟項目掛鉤,按項目收入總額的一定比例計算。但這個比例完全是口頭約定,並沒有成文的製度約束,所以很難通過正當途徑維權。大多數員工離職時或多或少都與事務所發生過糾葛,離職後人走茶涼,就很難逃脫被老查拿捏的命運。

老查並不缺錢。她除了事務所的利潤外,還按月領取退休工資。四十幾歲離婚,就沒再結婚,唯一的女兒在國外賺大錢,因此她沒有任何家庭負擔。拖欠負債對她來說隻是一項業餘愛好,看到討債人著急上火、氣急敗壞卻又無可奈何,她能從中體會到無限樂趣。

這一次,王先林歪打正著截胡了她的項目,也算出了心中一口惡氣。趁著老查還沒摸清底細,王先林想加大催收力度,盡快把錢收回來。因為一旦她搞清了來龍去脈,想再要錢就更沒指望了。

王先林動員其他離職員工,共同組成討薪聯盟,結果多數人並不積極,他們的錢少,時間又拖得太久,大家已經不抱什麽希望,懶得去找這個氣受。王先林很無奈,隻得親手做了一張表,列了討薪者姓名和欠款金額,然後一個一個找他們簽字確認,總共湊了三十來萬。他打算拿這張表找老查交涉,如果老查不知收斂,就把表交給注冊會計師協會,不論結果如何,起碼可以把她名聲搞臭。

他把討薪表拍成照片發給老查,結果很快接到老查電話,電話裏老查指定了一個茶樓,讓王先林等她,說她要當麵談談。

這一招看來效果不錯,總算能見麵了。王先林急忙來到茶樓,找了個角落,在沙發上坐下,服務員給他泡好茶。正是吃午飯時間,茶樓裏空蕩蕩的,看不到一個人影。

王先林歪在沙發上,左等右等不見人來,一睜眼,卻猛地發現老查就站在自己麵前。

幾年不見,老查老了許多,滿臉皺紋,瘦得不成樣子。她向上指了指,說樓上是天台,視野開闊風景好,咱們到天台上邊看邊聊,說著自顧自爬上狹窄的樓梯。

王先林有些吃驚,她看上去弱不禁風,想不到走路風快,看樣子摔斷的腿子已經完全恢複功能。

王先林很少登高望遠,今天是他第一次看清曲水河市的市容市貌。一條大河,碧綠清澈,蜿蜒流淌,把市區分為兩半。河兩岸高樓鱗次櫛比,高低錯落,馬路邊楊柳成行,翠綠如煙。遠處峰巒如黛連綿不絕,靜靜地拱衛著市區,在燦爛的陽光照耀下,城市呈現出一派祥和氣氛。

唯一有些奇怪的是,馬路上沒有車輛,也不見行人,仿佛一座空城。

“你看,”王先林手臂在空中劃了一圈:“多好的城市,多美的環境,可惜被你們這些為富不仁的人破壞了。”見老查沒有反應,王先林繼續道:“查所長,我在您手下幹了四五年,雖然沒有做出多大貢獻,但也從沒有做錯什麽,為什麽咱們就不能好聚好散呢?”

“你想跟我算賬是不是?”查所長冷笑道:“那我就算給你聽聽。商業銀行項目讓你算卦,你給我算得皮毛未剩,朝暉電子廠改製項目白忙了半天,績效評價項目你挖我牆角,你以為我不知道?這些損失誰給我補償?”老查一邊質問一邊惡狠狠的向前逼近。

聽完這些問題,王先林憋了一肚子火,他沒法辯解也不想辯解。看來用“為富不仁”這樣的詞語已經不足以形容她的卑劣。麵對老查的步步緊逼,王先林毫不退讓:“怪不得這麽多年你孤苦伶仃,因為你早已不可救藥!你這個眾叛親離的老變態!”

老查很震驚,原地愣了一秒,忽然一個旱地拔蔥向王先林撲來。王先林下意識的低頭一躲,老查像一片破布從頭頂掠過,王先林跟著她的背影衝到樓邊,伸手一抓,抓了個空,眼看老查飄飄忽忽向副樓樓頂墜去。

王先林順著樓梯一口氣跑到副樓樓頂。老查呈“大”字型臥在水泥地上,身下流出一灘黑褐色的血。已經瘦成皮包骨頭的人,怎麽會流出這麽多血?王先林十分疑惑。抬頭看看周圍,到處空蕩蕩的,沒有一個人影。他喊了兩聲查所長,不見回應,伸手把老查翻過來,檢查一下,沒有發現傷口,再試試鼻息,好像已經咽氣。人的生命難道如此脆弱?這可怎麽辦?沒有見證人,王先林知道自己有口難辯,這回真讓這老太婆給賴上了!王先林掏出一支煙點上,慢慢抽完,隨後把煙頭踩滅,好像心中有了一個主意。

他把屍體提起來扛在肩上,往電梯走去。怪事接連發生,王先林精神有些恍惚,感覺腳下像踩著棉花,屍體輕飄飄的,好像要把他帶離地麵。他坐上電梯,直達地下停車場。打開越野車後備箱,他麻利的把老查扔了進去。

王先林開車到了民族風情一條街,找到一家賣少數民族服飾的店鋪,喊了半天,不見老板來,大概出去吃午飯了吧,王先林想。他找了一套大小差不多的男式長袍穿上,又找了一頂假發戴上,長袍有點花哨,但從鏡子裏看,王先林已經把自己打扮成一個身材魁梧的少數民族漢子。他按照標簽上的價格留下現金,然後頭也不回的走出去……。

天剛蒙蒙亮,王先林就開車出發了。當地少數民族有天葬的風俗,天葬台離市區也就一百來公裏,王先林很久以前去過幾次,親眼看到過天葬師的操作過程。他想,就這麽神不知鬼不覺的把查所長送上天葬台,這恐怕是眼下最好的選擇。王先林很慶幸自己擁有一台越野車,這輛車底盤很高,再崎嶇的山路都不在話下。但車子走上山路,老查卻開始變得不安分,一路上把後備箱弄得砰砰響。王先林自顧自開車,他知道老查不會自己跑出來。

等趕到天葬台時,東方已經晨曦微露。四麵都是高不可攀的山峰,薄霧像一條條灰色飄帶纏繞在山的半腰,群山環抱中有一方平坦的高地,天葬台就靜靜地臥在中間。這是一塊天然的巨石,差不多有半人高。天葬師每次完成法事,總是用清水把台麵清洗幹淨,長年累月,石頭頂麵已經被磨得像鵝卵石一樣光滑。

忙中出錯,王先林把老查搬上台麵,才發現自己忘了帶砍刀。他把身上的口袋翻了個遍,除了一把剪指刀,再也找不到任何刀具。王先林急得出了一身冷汗,他知道必須盡快完成操作,如果速度慢了,肯定會遇見同行,雖然自己穿了少數民族服裝,但畢竟跟職業天葬師存在差異,一旦被人看出破綻,後果會很嚴重。

正焦急間,天空騰起一片烏雲,黑鴉鴉地向天葬台壓過來,烏雲落地化為一個個鬼頭鬼腦的生靈,正是禿鷲。他們身上披件蓑衣,光著腦袋,擠擠挨挨站成一片,把天葬台圍了個水泄不通。

王先林望著這些急不可耐的生靈,又低頭把口袋翻了一遍。正束手無策時,禿鷲中個頭最大的那一隻一躍跳上了石台,張口叼住老查腦袋就往下吞,轉眼之間隻剩一雙皮鞋露在外麵。禿鷲被卡得直翻白眼,隻見他抖抖肩膀、甩甩脖子,一眨眼工夫皮鞋也不見了。

按照當地風俗,亡者的最佳歸宿是天堂,亡者的屍體最好全部被禿鷲吃掉,吃得越幹淨升天的幾率越高。從這個角度講,查所長的結局是最圓滿的。

王先林抬腳準備撤退,禿鷲們主動閃出一條通道,讓他走出包圍圈。路邊的崖壁上畫著一排排梯子,這叫天梯,是當地村民用石灰水畫上去的。人們希望亡靈沿著梯子往上爬,能最終找到通往天堂的路。王先林站在梯邊,用手指在白線上描,嘴裏念叨,查所長啊查所長,在這個世界上,你一個人孤苦伶仃,活得也不幸福,我今天把你送到這裏,也算不枉共事一場,希望你努力攀登最終找到通往天堂的路。

梯子一共十來級,王先林描到第七級的時候,突然手機鈴聲大作,定睛一看,手機來電赫然顯示:查所長!怎麽?她還活著?還是這麽快就到了天堂?

王先林搖搖頭,掙紮了一下,眨眼之間禿鷲不見了,高山不見了,天葬台不見了,天梯也不見了。身下是柔軟的沙發,眼前是玻璃茶幾,茶杯裏茶水還冒著熱氣。旁邊站著一位女服務員,指指王先林的手,說:“你快點接電話啊!”王先林才發現手裏的電話一直在響。

 “喂!王所長嗎?我老查。”

“是我,王先林。”

“錢我已經轉了,七萬六千五,你看看對不對。”

“哦?”王先林迷迷瞪瞪一時反應不過來。

“咱們合作這些年,讓你受了不少委屈,多包涵啊,以後咱們多交流,多溝通,說不定往後還有繼續合作的機會呢。你說對不對?”

“啊?哦,對,對。”

“那今天就先聊到這兒,有時間回所裏玩,我先掛了啊。”

掛斷電話,王先林像靈魂出竅一樣呆坐在沙發上。摸摸茶杯,水還是溫的,看看手機,自己從走進茶樓到現在也才不過十多分鍾。

 

第二十章  憤怒成詩

王先林過後才想明白,其實道理也很簡單。

老查發現這麽大的項目說丟就丟了,當然很生氣,但就在出發前的十多分鍾裏,她了解了事情的經過,並錯誤的以為王先林有能力調動審計局的力量來對付她,她的第一感覺變成了惶恐。在利益麵前,她完全可以放低身段,空口白牙說點軟和話,以消除潛在威脅,進行這樣的操作對她來說不存在任何心理障礙,確切的說,這隻是她本能的反應。

……

老同學張升南打來電話,約王先林喝茶。上次做朝暉電子廠改製項目曾向他打探情況,之後這是兩人第一次聯係。

掛斷電話,王先林若有所失。這兩年整天忙於雞毛蒜皮的小事,居然冷落了老同學。成立事務所後,王先林體會到了權力帶來的好處。給員工開會他可以無所顧忌的自由發揮,再也不會怯場。每天打無數電話,在電話裏分派工作任務,監督工作進度,組織項目投標,跟關係人聯絡,調動各方資源,工作越繁忙越能體驗到叱吒風雲舍我其誰的快感。平時以所長的身份跟人交往,也總能收獲格外的尊重,與當項目經理不可同日而語。

但王先林遠不是一個合格的經營者,他的思維始終停留在項目經理的層次,他對具體項目和技術層麵的東西過於感興趣,而一旦跟人打交道,就會變得縮手縮腳,無所適從。潛意識中,人會不由自主的趨向自己擅長的領域,對不擅長的事務則會本能地逃避。這是他多年來一直沒有主動聯係張升南的主要原因。

張升南久闖江湖,人脈資源極其豐富,稍微有點經營意識,就應該想到把他拉入自己的關係網絡。更何況他們在高中三年朝夕相處,知根知底,關係牢不可破。

王先林思索再三,作為彌補措施,他在電話裏提出各人帶上老婆孩子,一起吃飯聚一聚。

結果,話音未落就遭到張升南一頓搶白:“你這人總是喜歡做些畫蛇添腳的事,我上哪裏去找老婆孩子?難道你到現在還不知道,老子是離了兩次婚的男人?你小子真不可交!在高中的時候就搶走我的女朋友,現在又拿老婆孩子惡心我。”

“這是從何說起?我怎麽會知道你離婚的事?再說,我何曾搶過你的女朋友?還高中的時候!那時候你窮的叮當響,誰又能看得上你?”

“少囉嗦,趕緊過來,老子慢慢跟你算賬!”

提起往事,王先林心情大好,欣欣然赴約,一邊急急忙忙趕路,一邊琢磨搶女朋友的事究竟何指。

一進茶樓,就看到角落裏坐著他的老同學,二郎腿蹺得老高,西服外套披在肩上。見王先林進來,他露齒一笑,表情還跟當年一樣狡黠。

“小子當了所長,也不知道來拜碼頭,還等著我給你打電話。”見王先林若有所思,張升南道:“還在琢磨搶我女朋友的事?也好,這是我多年來的一塊心病,今天咱們也做個了斷。”接下來張升南開始訴說往事。

聽了半天,王先林終於搞明白他的病因。

當年一進高中,兩人就坐同桌。那時候張升南還是個懵懂少年,不像現在這般油滑,差不多過了一個學期,兩人才逐漸熟絡起來。一天下午,張升南指著窗外一名女生的背影,說:“這個女生是隔壁班的,長得是真漂亮,我曾經跟她一塊吃過飯。”王先林順著他的手指望過去,道:“她叫劉興榮,是我初中同學,上高中報到的時候我和她一塊來的。”張升南回頭盯著王先林,一臉疑惑道:“那天吃飯的時候你也在場?”

“對啊,這麽說,當時那個男生是你?”

“對啊!”兩人麵麵相覷,不由得放聲大笑。

劉興榮確實是王先林初中同學,兩人同年考上高中,也是他們初中那一屆唯一考上高中的學生。山裏長大的孩子,沒出過遠門,上高中報到,都是初中班主任親自來送。當天中午報完到後,班主任帶著兩名學生到飯店吃飯。

同樣的情況,張升南和他的女同學也被他們的班主任帶到飯店吃飯。吃飯過程中,兩位老師攀談起來,結果越聊越熱乎,就說幹脆集中到一張飯桌上吃飯。於是,兩對學生、兩個老師,六個人圍在一張桌子上共進了午餐。

時間久了,王先林對吃飯的事印象變得模糊,隻記得對麵是個漂亮的女生。後來一入學,他發現女生也分在自己班上,名叫龔雪,座位離自己也不遠。那時候男生和女生一般不會公開交往,王先林沒有勇氣和龔雪相認,也從沒跟別人提起這件事。

王先林和張升南有緣共進午餐,卻相互把對方視同空氣,沒有留下絲毫印象,但卻又不約而同的記住了對方的女同學。

那個年代,隻有在初中表現特別好的學生才有機會考進高中。平時習慣了學霸的身份,進了高中才發現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很多人開始感受到巨大的心理落差,特別是女生,因為心思細膩、情緒敏感,很容易陷入焦慮。

龔雪就是這樣的女生,她很快發現自己的數學跟不上進度。跟其他同學還不熟,所以隻能向初中老同學張升南求助。有一天課外活動時間,她坐到張升南對麵,拿出數學題請教。有女生請教問題,對張升南來說,當然是難得的展示才華的機會,他因此表現得特別激動。可問題在於,數學也不是他的強項,開始他似乎胸有成竹,可講著講著突然發現不能自圓其說,於是充滿激情的講解戛然而止,兩個人大眼瞪小眼,很尷尬的僵在那裏。

俗話說,觀棋不語真君子。王先林的低情商與生俱來,他做不到觀棋不語。當張升南的棋局陷入僵局的時候,他沒有抑製住自己的表現欲。就在這時王先林不合時宜的開口接過話題,開始侃侃而談。他首先分析了兩個人的解題思路,指出兩個人分別錯在哪裏,又講解了解決類似問題的正確思路。講到最後,張升南有沒有聽懂他不曾關心,他隻知道龔雪對這個問題已經心領神會。望著龔雪水汪汪的大眼睛,看到那裏麵滿含佩服和羨慕,王先林內心感到極大的滿足。

王先林的講解並沒有緩解張升南的尷尬,反而讓他更加自慚形穢。

這應該是張升南平生遭受的第一次沉重打擊。傍晚,張升南一個人來到操場,找了個僻靜的角落,來回踱步。

“……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複還。”

“……黑夜給了我黑色的眼睛,而我卻用它尋找光明。”

“朝飲木蘭之墜露兮,夕餐秋菊之落英。……繽紛其變易兮,又何以淹留。蘭芷變而不芳兮,荃蕙化而為茅。”

他在心裏反複吟詠記憶中的古詩和現代詩。恍惚中,他仿佛置身易水河岸,正沐浴著瀟瀟秋風,忽而又來到汨羅江畔,依稀瞥見屈原徘徊的背影。他恍然悟到自己就是《離騷》中被無限讚美的木蘭花,而王先林之流則不過是一把茅草。

夕陽西下,晚霞染紅了天空,一陣秋風掠過白楊樹林,金黃的樹葉簌簌飄落,落滿他的腳下和肩頭。就在這一刻,一位年輕的詩人誕生了!

張升南開始寫現代詩。現代詩形式自由,正適於表現他的浪漫情懷。詩的內容主要是感慨世態炎涼,抒發他孤獨、落寞以及不為世容的憤懣情緒。

過了幾天,看到龔雪又要來請教問題,張升南連忙起身,打算回避。

“你要去哪兒?我有問題請教。”龔雪道。

“你的問題我也不會!”張升南邊說邊擺出準備出走的架勢。

“不會就學!你給我坐下!”龔雪抓住他的胳膊,把他摁在座位上。

張升南假裝不情願的坐下,竭力掩飾心中的委屈和些許欣慰。看到兩個人拉扯,王先林意識到自己前幾天無意中傷害了張升南的自尊心,不覺有些內疚。他擰了一把張升南的耳朵,說:“跑什麽跑?有問題一塊探討嘛。”

於是,兩個人的對話變成三個人的討論。多一個人發言就多了一條思路,討論變得格外熱烈,漸漸演變為一場不大不小的頭腦風暴。之後的日子,討論不再局限於他們三個人,不時也會有其他同學加入,也不再局限於數學,甚至不再局限於學習,有時也會擴展到對時事政治的評論。

張升南詩興不減,時有得意之作誕生,有時他會把詩作拿給王先林看。王先林是個詩盲,看完後基本不予置評。

早自習時間,大家都在讀英語,教室變成了英語的海洋,冷不丁的,一個抑揚頓挫的聲音響起,不時衝擊著大家的耳鼓,那是張升南在發表他的新作。因為背英語的思路被打斷,坐在前排的同學都回頭盯著他,但張升南沉浸於詩歌的美妙意境,對此好像渾然不覺。龔雪也會回頭露出驚奇的目光,然後對他莞爾一笑。她當然不知道,這微微一笑已經被張升南定格,並深深地印入腦海,當天深夜就會化為一行行朦朧的文字……

那是一個回不去的年代,那裏有一群年輕人,他們的青春是那樣貧瘠而又清純!貧瘠得讓人心疼,清純得讓人落淚。

……

 “醒醒!你給我醒一醒!”張升南伸出手在王先林眼前晃了晃,“你在做什麽美夢?狗日的你臉上還泛起勝利者的微笑,跟當年一個德性。”

王先林正沉浸在對自己貧瘠青春的甜蜜回憶中,冷不防被張升南打斷。

他慢慢回過神來,道:“我知道你說的是龔雪,你小子還真是早熟。不過,龔雪後來怎麽樣了?”

“後來?後來你也沒把她拿下嗎?”

“不開玩笑,這麽多年沒有聯係,她現在怎麽樣?”

“前年被調到審計局,現在是一把手。”

“市審計局嗎?胡說,市審計局局長是廖清河,我剛跟她打過交道。”王先林道。

“你跟廖清河見過麵?”

“是啊,當時他們的工作人員不配合工作,我還親自給廖局長上了半天課。”

“是嗎?你膽子是真不小,當時沒覺得眼熟嗎?她可隻是改了個名字,就不認識了?看樣子,你不但詩盲,而且臉盲。”張升南臉上現出不屑的表情。

“嗷~~,嗷~~,”王先林恍然大悟:“是她,真是她,我說怎麽會感覺那麽親切呢!莫名其妙的親切!當時就有點疑惑,這麽大的官一點架子也沒有,還有耐心聽我長篇大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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