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與性：中美文化比較漫談

一位中國留美學生與幾位美國學生同住一屋。那位中國學生每天一下課回到家， 把書包一扔，便迫不急待進了廚房作起飯菜來，於是整個屋子便回響起鍋碗瓢盆的 碰撞聲，中國飯菜所特有的油煙、味道也四處彌漫開來。相反，幾乎見不到美國學 生做飯，一日三餐他們大都以幾片麵包、火腿，外加一杯可樂及各式各樣的維生素 片等草草打發。 這位中國學生是單身，生活按步就班的，無非是上課、做實驗，除了偶爾打打 球外談不上有什麽其他的業餘生活，更看不到有任何異性來拜訪。而美國學生幾乎 個個Party(聚會)不斷，徹夜不歸是家常便飯，也經常有異性在他們的房間留宿。 這裏，中美學生表現出不同的偏好：一方在“食”，另一方在“性”。事實上， 早就有人將中國文化概括為“食文化”， 而美國所從屬的西方文化為“性文化”。 這似乎有點以偏慨全、過於籠統和誇張，但的確反映了中美文化的一大顯著差異。 中國人對“食”的重視、講究的確是登峰造極、舉世無匹。在當今中國凡事必 得“吃”一頓，婚喪嫁娶、送往迎來、商業談判、政治協商無一例外。一位外國人 評論說，中國人唯一嚴肅認真對待的事情就是吃。有統計說，中國每年的公款吃喝 高達幾十億，超過國家每年對教育的投入。而“吃”之昂貴也令人瞠目結舌，一頓 高級宴席的價錢往往超過一般人一年的工資收入。筆者曾在深圳一企業掛職，了解 到一些企業的“接待費”(主要用於吃)高達企業總開支的百分之五。公款吃喝也使 一般政府機關事業單位苦不堪言。因為這些單位本身並不賺錢，而且吃喝費用不好 入帳。筆者一位同事曾隨某中央要員到某省某市，接待規格自然很高。宴席剛完， 同事一行尚未離開餐廳旁的休息室，便隱約聽見省市接待人員在餐廳內爭吵了起來， 仔細一聽才知道他們正為宴席費用而互相推諉。筆者曾長期供職於首都一大清水衙 門，也經常到各地出差。地方接待單位也是清水衙門。他們的作法是把接待費用轉 嫁到有錢的企業或其他基層單位。比如到毫不相幹的單位“檢察指導”，然後順理 成章留下來好好吃一頓。 中國食文化的發達還表現在“食不厭精”及什麽都可以吃。廣東有一種說法是 “天上飛的除了飛機，地下有腿的除了桌椅，其他都可以吃”。這種對吃的講究、 愛好推延開來，便是人的美豔也可以吃，於是便有成語“秀色可餐”。在中國，炊 廚烹飪還遠不是僅僅解決口腹之欲的雕蟲小技。同樣的原料作出的食品可以是美味 佳肴，也可能是難以下咽的糟糠。這全賴其中的刀功火候及調和雜味的本事。於是 炊廚烹飪便上升到治理國家的高度：老子便說過“治大國如烹小魚”，“調和鼎 鼐”乃是指宰相治國之術。 相反， 美國人的“食”似乎要粗陋得多。美國人不講究調和百味，所以端上 來的飯菜大多數還是原色原味，番茄、土豆、牛排一目了然。筆者剛到阿森斯時 曾赴過一位美國同學的宴請。早就知道美國人吃得簡單，但到了真正吃飯時還是 有些驚詫：全部食品不過是一盤蔫乎乎的生菜沙拉、幾塊硬邦邦的麵包，外加一 鍋總算煮熟了的麵條及番茄醬。整餐飯就沒見到過任何肉的影子。大慨學生窮， 吃得簡單點。筆者也曾隨團到過香港，參加過美國一位銀行董事長的宴會。聊天 中知道董事長有私人飛機、遊艇，心想這次大概可以見識一下高規格的西式宴會 了。 宴會地點是寸土寸金的銀行聚集區的一棟大廈內的銀行家俱樂部。一進到大 廳，一塊碩大的電子告示牌已打出董事長宴請的消息。宴會是在一間單獨的廳裏， 寬敞豪華，窗口向海。一行人落座後，先上來一些沙拉、點心，然後是一道牛排， 據說是從澳大利亞運來的。一桌人都是市政府的官員，一邊聽董事長侃國際金融， 一邊等著下一道菜。哪知左等右等不見有任何食品上來，最後見有人外撤，原來 宴會就這樣結束了！回到住處，大家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街上的餐館補吃一頓。 如果說美國人對吃有些敷衍了草，對性則是十分執著、毫不鬆懈。據統計，美 國女孩到十五、六歲時，已有遠超過半數的人有了性關係；美國男女大學生平均每 人每周作愛兩到三次；美國人平均一生的性伴侶是五個。從中國初到美國的人稍一 留心就會感受到無處不在的性文化。除了各種成人影帶、書刊外，各種幾乎不加掩 飾的性招徠廣告、表演隨處皆是。美國人對性的公開態度有些讓初來咋到的中國人 瞠目結舌。即使在一般的所謂“乾淨”影視節目中，美國人也是常把性乃至性器官 當作調侃幽默的主題的。譬如曾居收視率榜首的“Sceinfield"（申菲爾德），便有 一集以男主角之一George（喬治）的Penis（男性生殖器）大小與收縮作為主題； 在收視率同樣很高的電視連續劇"Mad For You"（為你瘋狂）中，男女主角也常把Penis 及性掛在嘴上。一位中國留學生誤入美國大學生的Bachelor Party　（單身男子聚 會）, 但見幾位男子圍繞在一位一絲不掛的女子四周，女子作挺腰倒爬狀。一位男 子口含一根小棍狀的什麽東西，匍匐著爬到女子身前，將它插進女子的下體。那被 插的女子則大聲說："Thank you!" （謝謝你）室內一旁還坐著另一個赤裸裸的女 子。筆者與班上的一位美國女生閑聊時，那位女生好心告訴說要培養對體育節目的 興趣，不然工作以後沒法與美國男子打成一片，因為“美國男人閑聊的話題隻有兩 個：體育和性。” 當然，文化的差異不是絕對的。不能說中國人對性不感興趣， 也不能說美國 人不喜歡吃。人作為人，對感官滿足的欲求大概都差不多。事實上，牛鞭、鹿鞭、 海馬之類在中國走俏，按照“吃什麽補什麽”的理論，說明很多中國人的用意遠 在吃之外，也是很重視口腔之外的愉悅的。而共進晚餐也是美國男女約會、共度良 宵的前奏與序曲。隻是中國長期人滿為患，於是填飽肚子為第一要務，“民以食為 天”，連見麵的問候語也是“吃了嗎”；占統治地位的意識形態又從維護政權與社 會的穩定出發而鼓吹“滅人欲”，久而久之，中國人便壓抑了對臍下三寸的欲求而 弘揚了對口腔愉悅的孜孜以求。美國及其他西方國家則不同，糊口似乎不是那麽緊 要，又有民主和言論自由的環境，對性的欲求便汪洋恣肆開來，食文化便有些相形 見絀。其實，食也好，性也好， 不過都集中在人的感官， 隻是上下部位有高下之 別罷了，本質沒什麽兩樣。孟夫子說得好：“食色，性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