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美六年記
(2005-01-13 18:48:21)
下一個
明天__九月一日是自己來美整六年的日子。在國內時曾在《大學生》雜誌上發表過一篇名為“‘紅、黃、黑’三道親曆記”的文章,談自己從武大畢業後從政、經商、做學問的感受。那時絕對沒想到的是,自己會在工作了九年以後又遠渡重洋來到美國;更沒想到的是,自己會在美國棄文從工幹起了電腦謀生的行當。不久前給一位以前的室友打電話,沒想到那位室友已悄悄南下德克薩斯州的休士頓去謀職了,室友的同學接的電話,交談中對我說:“一般人來美國可以理解,但你在中國應該能過更好的日子啊”。捫心自問,自己到現在也不十分清楚當初為什麽要來美國。實際上當時盟發留美的念頭也有些偶然。同一辦公室的李君的太太到了美國,李君卻不情願作陪讀先生,而是要自己考過TOEFL、GRE拿獎學金到美國。象所有北京的大機關一樣,日子雖清苦一點,但人人都有的是時間,許多時候都是一杯茶、一份報紙打發一天,上班時間出去買個菜什麽的也是常事。李君則不然,每天把工作對付了以後,便TOEFL、GRE應試書不離手,有時還把門一關打開錄音機練起了TOEFL聽力。自己比李君年輕好幾歲,又想到自己英語還是有些基礎的,在武大時還得過全校的英語競賽獎。既然李君能為,自己何不也一試?於是在離開大學八年後,自己又重新攻起了英語。同辦公室還有一位北大畢業的張君,不知整麽也動了心,便也加入了“托派”。 於是三人在工作之餘都攻起了TOEFL,儼然一副為出國而惡補英語的架勢。後來張君最先到了美國,而且沒考英語:他到美國東部一所大學做了訪問學者。我接著到了美國,TOEFL、GRE各考了一次。李君考的次數最多,但終究還是呆在中國,後來做書籍生意紅紅火火。九月一日抵達克利夫蘭。幾天以後就開始上課了。學的是老本行曆史,具體是早期歐洲近代史。出國前隻想著怎麽出去,為了獎學金及簽證隨便找一所學校就來了。當然多少還有一點自知之明,知道學曆史是沒出路的,所以隻挑了個碩士讀。但曆史碩士以後學什麽?不清楚。也見周圍不少人都轉學了熱門的電腦、會計什麽的。但自己卻有些猶豫。最大的問題當然是錢。這些專業既然熱,自己在這些領域又毫無基礎,獎學金是沒什麽指望的。自己三親六舅中也沒一位沾得上款爺的邊,那一兩萬美元的學費從哪來?再深一點的原因則是心裏多少有些包袱。好歹也在不到三十歲時混上了一個赫赫有名的大機關的處長,難道就把過去近十來年的經曆和那麽多的關係全丟了,而去鑽自己一窮二白的“末流小技”以謀生?與自己同來的幾位則早就打定了主意,數學、經濟學碩士一到手就緊接著去別的學校讀實用的電子工程、統計學去了。而自己還在猶豫、彷徨,眨眼間兩年光陰就過去了。後來決定讀MBA。搞工商管理,自己的經曆、學曆都還會管用,而且,學費也不會毫無著落:據說隻要GMAT考好了,拿獎學金還是有指望的。於是一邊注冊一個學分保留著自己的學生身份,一邊在中餐館打工以維持生計,主要精力則放到了準備MBA入學所必需的GMAT上。GRE、GMAT的數學部份一般中國學生都拿滿分。我在七九年高考過後就沒再接觸過數學,出國前準備GRE時發現自己連分數運算都不怎麽會了。最後好歹自己的GMAT也過了六百。申請學校時又有些犯難。美國排名靠前的管理學院連跨進門坎都很困難,自己的GMAT分數也沒有多大優勢__不少中國考生的GMAT分數在七百以上。衝著獎學金,自己最後隻揀幾所二三流的大學寄出了申請材料。最後差不多全錄取了,但隻有一所給了學費全免的獎學金。錄取過程中還有一件趣事:與東部一所以培養ENTREPRENEUR(企業家)著稱的管理學院電話麵談時,錄取辦公室的人說,我們不能給你獎學金,所以就不錄取你了;但如果你沒有獎學金也能來上學,那我們也可以錄取你。我一聽有些蹊蹺:錄取標準難道可以因獎學金而隨意更改?事後才明白,那所學校這樣做是為了提高學校的排名:錄取率越低,越說明這個學校的生源質量好,這個學校在下一年度的排名中就可能更靠前。在美國有一種說法:商學院一半是辦學,一辦是經商。這話大概不假。 在那所免學費的大學讀了一年,對學校的教學質量甚為不滿:許多教授腹中無貨,卻全是一幅剛愎自用、舍我其誰的派頭。便轉到俄亥俄大學,拿的算是全額獎學金。俄大的MBA每年隻招三十來位學生,采用全麵案例教學法,一年多下來,自認為學到了不少搞經濟管理的實際技能。畢業求職時還算沒有大的波折,第一份工作是一家網絡公司的程序部經理,後來轉做一家網絡服務公司(ISP)的開發部主任。由於都是小公司,自己大部份時間都在做數據庫、網絡方麵的編程。還算得上專業對口:自己學的就是信息管理(MIS),所擔負的正是公司信息技術方麵的管理工作。至於大部份時間都在編程,正是自己求之不得的。一年多來親曆不少DOT.COM的倒閉,而最先被炒魷魚的往往是部門主任、經理之類的管理人員。自己作為一個外國人,不遠萬裏來到美國,別指望能在美國公司裏做到多高的位置,還是老老實實學一身硬本事以求生存才是。轉換工作期間也經曆過一段稱得上酸楚悲愴的時光。曾作為臨時雇員給一家公司糊過兩天的信封,也到一家遊樂場夾在一群十七八歲的黑人中間幹過一天整理服裝、運送冰激淋的雜活。逼急了,找朋友推薦給一家印尼華人在美國開的公司,老板開出的價碼是了一個月一千美元。期間也不是全無機會,一位美國記者在北京辦了一家公司,看中自己在北京機關工作的經曆,反複邀請我去作CEO(首席執行長官),還要寄來機票要我回去看看。但考慮到家庭因素,自己最終沒去赴任。來美六年,盡管所走過的路有些曲曲拐拐,但還算沒經曆過什麽大波大折,自然也沒有什麽大的作為。回想起來,曲曲拐拐的原因主要是目標不明確。如果一開始就因時因地有一個清晰的努力方向,再不舍不棄地為之一搏,不長時間就會有柳岸花明的一天。在美國,同樣重要的是要少一點畏懼,多一點內在的張狂。比如許多學文史的人對轉學電腦總是躊躇不前。實際上,正如有人說的,隻要會四則運算就能學會電腦編程。先進了門、入了行,再不折不撓地往深處拓展,在美國解決生存是不難的。留美六年, 現在生存算是解決了,下一步就是求發展。何去何從?自己該好好思忖一番了。(2001年8月3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