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三0年四月,閻錫山、馮玉祥、李宗仁等聯合發動的反對蔣介石的戰爭,是中國近代史上一次規模最大的軍閥混戰。本文所述,主要是敘述蔣、馮、閻之間的合作和分裂的一些事實,西北軍在隴海、平漢線對蔣軍作戰的經過,以及西北軍總崩潰的結局。至於其它方麵的情況,隻就與上述問題有重要關係的事實或多或少地提到一些,不可能作詳盡的敘述。
一 蔣馮閻之間的合作和分裂
在一九二七年寧、漢分裂的時候,馮玉祥與蔣介石在徐州會議的結果,表示與蔣介石合作,同時也就是放棄了聯俄、聯共革命的道路,跟著蔣介石走上反革命的道路,這就給了蔣介石很大的支持。這年八月,蔣因內部矛盾,曾經一度下野東渡日本,馮玉祥除分電國民黨中央及國民政府促蔣複職外,並約同閻錫山聯名電蔣請其主持北伐大計。蔣回國複職後,深感進一步拉馮的必要,在他一次到開封與馮會晤的時候,和馮結拜為換譜弟兄。在北伐戰爭後一個階段,蔣和馮在鄭州、柳河、新鄉、黨家莊等處數度晤麵,並且每次都進行了長時間的密談。在當時,蔣、馮都擁有雄厚的兵力,在蔣看來,馮對他的擁戴,不但在軍事上增加了聲勢,更為重要的是,在政治上提高了他的威望。在馮看來,蔣介石既有中央政府的憑借,隻要與蔣靠攏,則一切困難和問題就會得到他的幫助。所以在這段時期內,蔣、馮之間一直保持著密切合作的關係。在北伐軍事結束以後,馮為了表達對蔣擁戴之誠,甚至要在鄭州為蔣鑄造銅象(經左右勸阻未果)。蔣對馮也是推崇備至,蔣的代言人吳稚暉有一次給馮的電報中,譽馮為“一柱擎天,唯公有焉”。 他們這種相互利用的結合,隨著形勢的發展,逐漸地發生了變化,最後終於走向分裂。分裂的主要原因有以下兩點:一是河北省和北平、天津兩市地盤的問題。在北伐戰爭最後階段,馮派鹿鍾麟指揮韓複榘等部戰勝奉軍,進兵河北,直取平津。因鹿和韓都是河北人,鹿在一九二四至一九二六年期間,又是北京的實際統治者。他們都抱著打回老家、取得地盤的迫切要求。馮以長期局促於西北瘠苦之區,更是早就有了向外發展的打算。他還曾對人說過:“我們連個海口也沒有,向國外購買一些軍事裝備,真是太不方便。”雖然這時蔣介石已將山東省的地盤許馮,但膠東和濟南都在日軍占領控製之下,是一個殘缺不全的省分,遠非河北、平、津可比。當時馮認為他的軍隊在河北打退奉軍付出的代價最大,論功行賞,應該把河北、平、津分配到自己名下。不料在一九二八 年五月間蔣介石到石家莊與閻錫山會麵之後,卻使馮的希望落了空。原來蔣、閻在石家莊會麵的時候,他們對馮有一個共同的感覺,認為馮的軍事力量過於強大,對他們是一種威脅。特別是閻和馮都希望向河北、平、津發展,他們之間的利害衝突更為尖銳。蔣和馮之間,雖然暫時還沒有直接的利害衝突,但蔣這時已經有了統治全國的野心,他惟恐馮的勢力發展過快,將來難於控製,所以閻錫山就趁著蔣來和他商議戰後北方問題的機會,使出了陰險毒辣的手段,企圖把馮打擊下去,並借此向蔣討好。當他們談到馮的時候,閻對蔣說:“請你翻開曆史看看,哪個人沒有吃過馮的虧?”這句話正好觸動了蔣的心事。他們經過計議之後,蔣便秘密決定把河北省和北平、天津兩市的地盤都分配給閻。後來蔣為了對馮敷衍,把北平市長一職給了馮的部屬何其鞏,但是北平警備司令張蔭梧和北平市公安局長趙以寬都是閻的人,實際上統治北平市的人卻是兼任平津衛戍總司令的閻錫山。在河北省和平、津兩市地盤分配問題尚未揭開之前,蔣還征求過馮的意見。馮對這類問題,向來不肯直接了當地說出自己的真正意圖,唯恐別人說他是爭權奪利。他表示一切以蔣的意旨為意旨,以示對蔣的尊重。蔣便趁勢說出把河北、平、津交閻的主張。他的理由是:第二集團軍擁有魯、豫、陝、甘、寧、青六省,已不為少;第三集團軍才不過冀、晉、察、綏四省,並不為多。況且平、津兩地外交關係複雜,不易應付,萬一 發生意外,難保不造成第二個濟南慘案。他認為馮性情剛直,不宜於外交折衝,故以交閻應付為宜。馮對蔣的話不便當麵表示異議,問題就這樣決定下來。這個問題解決之後,馮在新鄉給部隊講話,提出“地盤要小,軍隊要少,工作要好”的口號,是說漂亮話,也是發牢騷,其實在這一問題上,馮的內心對蔣、閻是極為不滿的。這是蔣、馮關係發生變化的第一個因素。
第二個因素是軍隊的編遣問題。一九二八年七月,蔣介石、馮玉祥、閻錫山、李宗仁等在北平湯山會商東北問題和裁兵問題,馮在前往北平路過保定的時候,為了迎合蔣介石的心理,同時也為了收攬人心,發出一個歌(七月五日)電,提出了統一軍權、收縮軍隊、減輕民困和廢除不平等條約等主張。在湯山會議時,他又重申了這些主張,並望各方促其實現。在會議之後,他於八月一日到達南京,並且發表談話,認為北伐軍事結束,各軍事首腦人物都應到中央供職,以加強中央政府的力量和威信,使國家能夠達到真正的統一,所有總司令、總指揮等名義均應一律取消,以改變過去分裂割據的局麵。他這些主張,仍然表現了對蔣介石的支持。這時閻錫山看到馮的言論和行動與蔣靠得很緊,估不透他們意之所在,所以在沒有摸清底蘊以前,雖經蔣、馮迭電催促入京,他總是推說有病,遲遲不肯就道,一直遷延到十二月中旬才到南京參加了編遣會議。而馮在南京則早已接受了行政院副院長和軍政部長的職務,實踐了在京供職的主張,並且保持了與蔣合作的關係。
在編遣會議正式開會之前,蔣介石提出了一個全國共編五十個師的指標(東北除外),要大家進行討論。馮對軍隊的編遣,首先提出一個編遣準則,即:“強壯者編,老弱者遣;有槍者編,無槍者遣;有訓練者編,無訓練者遣;有革命功績者編,無革命功績者遣。” 他並根據這個準則提出一個方案,即:第一、第二集團軍各編十二個師,第三、第四集團軍各編八個師,其它不屬於各集團軍的軍隊共編八個師。原來他認為第二集團軍兵員最多,素質最好,訓練最精,戰功最大,論道理應該多編幾個師;可是他又考慮到,如果按照自己的編遣準則,第二集團軍應編的人數就要占第一位,就要超過第一集團軍,必然得不到蔣介石的支持,而且會影響到與蔣合作的關係,所以他的方案是,把第一、二兩集團軍拉平,把閻、李的第三、四兩集團軍和其它雜軍壓低,以為這樣就可以蔣、馮的團結為中心,控製其它方麵,這是馮的天真的想法。殊不知蔣此時對馮已有戒心,決不願馮的力量與自己相頡頏;況且蔣早有剪除異己的陰謀,因此,蔣對馮案采取了不置可否的態度。閻錫山看透了蔣的意圖,便提出另一方案。
這個方案是:第一、二、三、四集團軍各編十一個師,另設一個中央編遣區,亦為十一個師。不言而喻,這個中央編遣區,當然要由蔣介石掌握。這個方案,表麵上是抬蔣壓馮,而骨子裏還有著離間蔣、馮關係的作用。蔣看到閻案於己有利,看不透閻要借著這一方案來拆散馮和他合作關係的陰謀,故授意何應欽積極支持閻案。李宗仁和白崇禧對此案亦表同意。
因李、白與蔣的矛盾當時已達表麵化,隻是因為懼怕蔣、馮的團結,故不敢發動,他們當然同意閻的帶有離間蔣、馮陰謀性質的提案。在編遣會議正式開會之前,馮案受到多數的反對,而閻案遂得以通過。馮遭此打擊,在正式開會時,即稱病不再出席。而閻在這時便到處說馮的壞話,說他如何反複無常,如何不講信義,使馮陷於孤立。
馮托病不出,召鹿鍾麟到南京,擬令其代理軍政部長,以便於借故離開南京。但因鹿是常務次長,不能代理部務,馮亦無如之何。蔣介石雖明知馮是托病,但也曾兩度偕宋美齡親往探視慰問,以示關切。還有一次,馮正在和部屬談話,忽報孔祥熙來訪,馮立即臥床蒙被,呻吟不止。當時外邊很多人都說馮患的是“心脖。
馮這次在南京,本想與蔣能有進一步的結合,以便在國民政府占一個重要的地位,同時在蔣的支持下保持自己的強大實力,以形成內外呼應之勢。不料在編遣會議上遭到失敗,使他看清了不可能再和蔣介石合作下去,於是在一九二九年二月五日以養病為借口離開南京,前往豫北輝縣之百泉村。這是蔣、馮分裂公開化的表現。
桂係的李、白看到蔣、馮關係破裂,認為反蔣時機成熟,就先從湖南下手,罷免了非其係統的魯滌平,蔣、桂戰爭已到一觸即發的地步。李、白派代表溫喬生到百泉謁馮,馮毫不猶豫地表示共同倒蔣。不久,邵力子銜蔣命到百泉促馮入京,馮則表示願辭職出國留學,以備異日效力黨國,並希望軍政部長一職由鹿鍾麟代理,謝絕了南京之行。三月下旬,馮抵華山;邵力子和賀耀祖先後赴華山訪馮。這時,蔣因桂係對他公開決裂,請馮出兵援助,並提出以行政院長及湖北、湖南兩省主席為條件。馮表示:論公論私,都不能使蔣獨任其艱,決出兵十三萬相助,隨即派韓複榘為總指揮,著手進行軍事部署。但是,馮的軍事行動,究竟是援蔣還是助桂,對外並未表示明確的態度,而實際上馮的計劃是:把蔣、桂之爭看作一個大好機會,先作壁上觀,待一敗一傷,再收卞莊刺虎之利。不料李明瑞的倒戈,使得桂係很快遭到失敗。馮的計劃不但落了空,而且弄巧成拙,給自己造成了極為不利的後果:由於韓複榘部遲遲不進,不但失掉了奪取武漢的時機,而且在蔣、桂兩方看來,都認為馮無助己的誠意,馮反而落得兩麵不討好。特別是蔣借著韓複榘帶兵南下的機會將韓召至漢口,對他進行了收買,為爾後韓、石倒馮投蔣伏下了張本。
一九二九年五月間,韓複榘聯合石友三叛馮投蔣。馮痛心韓、石叛變,對蔣已到了勢不兩立的地步,於是有親赴山西拉閻反蔣的行動(當時對外表示與閻聯袂出洋,實係故放煙幕)。本來馮、閻之間早就有過不少的矛盾。如:一九二五 年馮的國民軍與奉直聯軍作戰失利時,閻曾派兵在天鎮、大同等處截擊,使國民軍遭受很大損失;還有前麵所述河北、平、津地盤問題;編遣會議提案問題等等。馮一向對閻沒有好感,但是為了達到打倒蔣介石這一目的,不得不冒險去山西拉閻,不料目的沒有達到,反被閻軟禁起來。不久,閻看到馮的將領與蔣恢複了往來,惟恐不利於己,又騙馮命令宋哲元等於一九二九年十月十日發動了反蔣戰爭。由於閻的背約,致宋等很快地遭到失敗。馮屢次受閻之害,對閻恨之刺骨;但在被軟禁的情況之下,又不能和閻翻臉。當時馮的想法是:隻有拉閻下水(指聯合倒蔣),自己才有出路;把蔣打倒之後,回過頭來收拾閻,那就容易得多了。所以馮在這一時期,把全付精力都用在設法拉閻倒蔣的問題上。
一九二九年十二月,馮召鹿鍾麟由天津秘密到他被軟禁的所在建安村,對鹿麵授機宜,令其回陝代理總司令職務。鹿到了西安,立即按照馮的指示提出了“擁護中央,開發西北” 的口號,並密派代表赴南京往見何應欽。鹿對他的代表說:“蔣介石是我們的敵人,閻錫山是我們曆史上的仇人;敵可化為友,仇則不共戴天。”他的代表與何應欽見麵時,何為了拉攏西北軍以消滅閻錫山,對鹿表示好感,希望鹿不要再上閻的當,並說:“隻要西北軍一經表明打閻的態度,馬上可以獲得中央的接濟。”鹿既與南京拉上關係,便開始計劃與韓複榘、石友三聯合起來攻打山西。在鹿看來,晉軍力量不大,而且是長於守而短於攻,在進攻山西時,隻要不攻堅城,僅以少數兵力予以監視,以主力直取太原,勝算是滿有把握的。
鹿在密派代表赴南京見何的同時,並派聞承烈、李火斤去河南與韓複榘、石友三取得聯係。韓電鹿表示:閻錫山好用權詐,搬弄是非,如不把他打倒,國家就不會太平。鹿即複電備致讚揚之意,並說:“我弟如舉兵入晉,兄願聽弟指揮。”石友三 部自從由安徽移駐豫北,主要靠韓的接濟,正在伺機取得一 個地盤,對於聯合攻打山西,當然表示同意。鹿和韓、石的這些電報,均被閻的無線電台收聽譯出,閻得此消息大驚,感到對馮的軟禁已無作用。同時,閻亦感到二、四兩集團軍已被蔣打敗,而自己又曾經參預過唐生智反蔣戰爭的策劃,蔣介石遲早要和他算帳。而且這時各方代表都在太原進行反蔣活動,一致對他表示擁護,如再遲遲不表明反蔣態度,一旦西北軍聯合起來向山西進攻,自己就會陷於十分不利的地步。
於是親自去建安村訪馮,表示堅決與馮合作,共同討蔣。閻迎馮至太原後,立即會同馮與桂係代表以及各雜牌軍的代表對討蔣聯軍的組織係統和作戰方略進行了會商,大體決定之後,馮即於一九三○年三月十日由山西返回潼關。
二 戰爭發展的基本情況
討蔣聯軍的組織係統和作戰方略是:(1)閻錫山任中華民國陸海空軍總司令,馮玉祥、李宗仁為副總司令,以劉驥為總參謀長(在戰爭後期,馮又以劉驥兼任新編第一軍軍長。原擬設聯軍總部,後因故未設);(2)桂軍為第一方麵軍,由李宗仁統率,出兵湖南,進趨武漢;(3)西北軍以第二方麵軍,由馮玉祥統率,擔任河南省境內隴海、平漢兩路作戰任務,分向徐州、武漢進攻;(4)晉軍為第三方麵軍,由閻錫山統率,擔任山東省境內津浦、膠濟兩路作戰任務,與第二方麵軍會攻徐州,然後沿津浦線南進,直搗南京;(5)石友三為第四方麵軍,以主力進攻濟寧、兗州,以一部協同第三方麵軍會攻濟南;(6)內定張學良為陸海空軍副總司令(並擬定東北軍為第五方麵軍),積極爭取共同討蔣。四川的劉文輝和湖南的何鍵,經聯係後,亦準備分別予以各方麵軍之任(內定劉為第六方麵軍,何為第七方麵軍)。為了鼓勵非直屬部隊的將領,任命石友三為山東省主席,萬選才為河南省主席,孫殿英為安徽省主席。在這以後,又加派樊鍾秀為第八方麵軍總司令。
馮玉祥於三月十日由山西回到潼關。十三日接到吳稚暉由南京發來的電報,勸馮屏棄幹戈,以堅苦卓絕之精神努力建設,成功必不在禹下,雲雲。馮即親擬複電,其原文是: “頃接先生元電,回環讀之,不覺啞然失笑。假如玉祥不自度量,複先生一電,文曰: ‘革命六十年的老少年吳稚暉先生,不言黨了,不言革命了,亦不言真理是非了,蒼髯老賊,皓首匹夫,變節為一人之走狗,立誌不問民眾之痛苦,如此行為,死後何麵目見先總理於地下乎?’等語,豈不太不好看乎?請先生諒之。”這個電報雖以遊戲筆墨出之,卻表明了與蔣介石徹底決裂、毫不妥協的態度。
三月下旬,馮在潼關組成了陸海空軍副總司令部,以張維璽部為第一部,由陝南出荊紫關,經內鄉、魯山進出平漢線;以孫良誠部為第二路,龐炳勳部為第三路,由隴海路進出鄭州;以宋哲元部為第四路,孫連仲部為第五路,分別由陝西、甘肅、寧夏、青海陸續向河南進發;以萬選才部為第六路,沿隴海線向開封、歸德前進;將各部騎兵集中編為騎兵集團軍,由鄭大章指揮進出豫東、皖北,配合步兵作戰;以劉鬱芬為後方總司令(以後又兼代陝西省主席),負責陝、甘、寧、青一切後方事宜。這時,西北軍的兵力共有二十六萬餘人,馮決計全部動員開赴前線,以便聯合各方力量,對蔣介石集團進行一次破釜沉舟的決戰。
四月一日,馮在潼關就陸海空軍副總司令職(閻錫山同日在太原就總司令職),任鹿鍾麟為前敵總司令,進駐鄭州部署前方軍事,隨令各路大軍陸續東下。先是河南省主席韓複榘看到馮玉祥發動討蔣,河南勢將首當其衝,他既不願也不敢對馮軍作戰(一方麵是不忘馮從前對他的好處,另一方麵是怕自己的部下倒戈投馮),又不願附馮打蔣,乃向蔣介石請求率部開往山東境內抵禦晉軍,蔣從其請,韓即於三月下旬率部東撤(東撤時,他的騎兵師張德順部乘機回到西北軍),故西北軍得以兵不血刃,順利地占領了洛陽、鄭州等重要城市,萬選才部乘勢東進,旋即占領開封、歸德,萬即接任河南主席。四月中旬,馮軍第一、二、三各路分別進至平漢路以西之淅川、內鄉、葉縣一帶及隴海路西段之洛陽、鄭州一 帶。晉軍孫楚、楊效歐、關福安各部及大部炮兵,由徐永昌、楊愛源指揮經鄭州轉往豫東蘭封一帶。駐驥南、豫東和皖北的石友三、劉春榮、萬選才、劉茂恩和孫殿英等部均歸其指揮。在津浦線方麵的晉軍,由傅作義、張蔭梧分任指揮,進出德州、濟南。
這時,蔣軍方麵的部署是:以韓複榘為第一軍團總指揮,拒守黃河南岸,以阻津浦路晉軍南下;劉峙為第二軍團總指揮,分防徐州、碭山、宿縣;何成浚為第三軍團總指揮,分防平漢路許昌以南各地;陳調元為總預備軍團總指揮,與馬鴻逵部布防於魯西濟寧、曹州,拒止石友三部。此外,並以楊虎城部警備南陽一帶,範石生部警備襄樊一帶。
五月一日,閻錫山、馮玉祥會於新鄉,三日同車到達鄭州。閻、馮會談結果,一致認為當前形勢十分有利:桂係的李、白對討蔣軍事已準備就緒,即將開始行動;東北的張學良,雖然暫時不能出兵,但已允為彈藥之助;汪精衛複電表示同意合作,共舉大事;各友軍均願戮力同心,反蔣到底。從總的形勢看,時機已經成熟,應即積極準備進攻。他們對此次大舉討蔣信心很強。閻到鄭州的第二天,即在鄭州之碧沙崗烈士祠召開軍事會議,對整個作戰方略又作了進一步的研究和具體的部署:以徐州、武漢為第一期作戰目標,分由津浦、隴海、平漢三路進攻。津浦路由第三方麵軍擔任,以徐州為目標采取攻勢;隴海、平漢兩路,因第二方麵軍由西北東調,集中需時,暫時采取攻勢防禦。隴海線以第三方麵軍為主力,孫殿英、萬選才、劉茂恩、劉春榮等部及石友三之一部均歸第三方麵軍前敵總指揮徐永昌直接指揮調遣;平漢線以第二方麵軍為主力,由樊鍾秀部配合作戰。在平漢路以東,隴海路以南的三角地帶,設防於蘭封、木巳縣、扶溝、許昌之線。以第二方麵軍第四、五兩路軍約十萬兵力為機動預備隊,控製在通許、尉氏、鄭州、洛陽等處,以策應各方。蔣軍主力如進攻津浦線,這支軍隊即長驅蚌埠,以威脅蔣軍後路;如蔣軍主力由平漢線進攻,這支軍隊即轉向武勝關,策應兩路正麵部隊,以轉移攻勢。計議既定,閻即加委鹿鍾麟為二、三方麵軍前敵總司令,徐永昌為副總司令,以便統一 指揮隴海線方麵的作戰。會後,馮的摹僚某對馮說:“看情形,晉軍意在包打徐州,長驅南下,搶先占領南京,借以樹立閻的威信。”馮說:“那好極了,就怕他們包不了,那時再看我們的。”蓋當時有不少人認為晉軍善於防守戰,而對於大兵團的進攻作戰則缺乏經驗。
閻錫山於六日返回太原,馮亦回洛陽,臨行時閻對馮說:“大哥這裏有什麽困難,請隨時吩咐,不要客氣,我一定竭力辦理。二三兩方麵軍是一家人,我希望做到有苦共嚐,有福同享。”閻、馮這次會晤後,馮對部屬極力稱讚閻真誠合作的態度,對大局前途充滿了樂觀的情緒。隨著鄭州會議,中原大戰便揭開了它的序幕。
(一)隴海線的序戰
整個戰局的形勢是,隴海線位置在全局的中央,津浦、平漢是它的左右兩翼。因此,雙方都把主要兵力使用在隴海線方麵,因為這一方麵的得失勝負,對整個戰局將會發生決定性的作用。
在整個戰爭過程中,蔣介石使用在這一方麵的部隊,如劉峙、顧祝同、陳繼承、蔣鼎文、熊式輝、王均、楊勝治、陳誠、衛立煌、葉開鑫、秦慶霖、張礪生、張治中、馮軼裴等部,都是蔣的精銳部隊。閻、馮使用在這一方麵的部隊,有晉軍的孫楚、楊效歐、關福安三個軍及優勢的炮兵部隊;有西北軍的孫良誠、宋哲元、孫連仲、吉鴻昌等部及鄭大章的騎兵集團,也都是戰鬥力相當強的隊伍。所不同的是,蔣介石掌握了鐵路和航運的交通線,軍運迅速,在短時期內即可調動和集中大部兵力於戰場,糧秣彈藥的補給也很便捷,且士兵無長途跋涉之勞,可以保持飽滿的精力。西北軍就不然,在發動反蔣戰爭的開始,除孫良誠、宋哲元、龐炳勳等部分布在關中平原,距隴海路較近,比較容易東調外,駐在陝南的張維璽、劉汝明部,就需要經過山嶽地帶,而且受到襄樊一帶蔣軍的牽製。至於遠在甘、寧、青的孫連仲部,全靠徒步行軍,就更需要較多的時間。這都是遠遠比不上蔣軍的。
從五月上旬開始,閻馮聯軍以石友三為左路,由考城向菏澤、定陶搜索前進;以萬選才為中路,孫殿英為右路,分別由歸德、亳州向碭山、徐州搜索前進。徐永昌、楊愛源(他們是第三方麵軍的前敵總、副司令,在隴海線作戰歸馮玉祥、鹿鍾麟節製指揮)指揮的三個軍及炮兵部隊開到隴海線之後,徐即設司令部於蘭封,並以大部兵力策應萬、孫兩部。
五月十一日,雙方開始大規模的接觸。因蔣軍來勢甚猛,且有空軍配合作戰,激戰數日,萬、孫兩軍逐漸不支,節節 後退,孫部退往亳州,萬部退至歸德附近。蔣軍以顧祝同、陳繼承、陳誠等師乘勝進攻,蔣介石於十五日親赴馬牧集督戰,並以教導第一師圍攻歸德。適於這時,劉茂恩(劉鎮華的胞弟)因不滿閻、馮而投蔣,以開會為名,誘捕萬選才於寧陵,萬部即陷於包圍之中,歸德被蔣軍攻破,師長萬殿等被俘。其餘部隊由石振清指揮突圍西撤,代理萬選才軍職。這樣一個突然的變故,立即造成了軍事上極大的混亂。首先是原由劉茂恩防守的寧陵、睢縣入於蔣軍掌握。晉軍的楊效歐部(劉茂恩歸楊指揮)、孫楚部都受了一定的損失,而關福安部在混亂中失去掌握,損失尤大。蔣軍占領歸德後,其先頭部隊複乘勝占領歸德以西的柳河車站,蔣鼎文部亦逼近木巳縣,企圖與蔣軍正麵部隊配合圍攻蘭封。至此,退往亳州的孫殿英,遂與友軍失去聯係。魯西方麵的石友三部亦被陳調元部所阻,不能前進。由於劉茂恩的投蔣,戰爭一開始就遭到了極大的挫折,從而打亂了預定的計劃。
(二)隴海線西北軍初試鋒芒
蔣介石因這一戰役頗為得手,便親自到歸德督戰,以期一鼓作氣,把隴海正麵的晉軍打垮。他以劉峙的第二軍團的主力部隊向蘭封猛烈進攻,並以空軍配合轟炸。由於晉軍預先在這方麵構築了堅固的防禦工事,並且閻錫山把預備使用在津浦線方麵的一個軍調來增援,兵力既有增加,兼之采取守勢,而且發揮了炮兵的威力,使得蔣軍的進攻難於進展。蔣介石看到攻堅不利,乃向晉軍的右翼擴張,以陳誠的第十一 師由隴海路南側挺進,致晉軍右後感到很大威脅。馮玉祥看到這方麵的情況十分緊急,乃不得不把控製在鄭州一帶的機動預備隊孫良誠部早期地投入戰鬥。這時,各軍的位置是:晉軍任鐵路正麵,它的左翼為劉春榮部,再左為石友三部;右翼為孫良誠部,再右為龐炳勳部。孫部的正麵為陳誠部,龐部正麵為劉茂恩部。閻馮聯軍作了新的部署之後,全線即開始發動攻勢。馮玉祥為了予當麵的蔣軍精銳陳誠部以迎頭痛擊,又派吉鴻昌率部協同孫良誠從木巳縣方麵展開猛烈的攻擊。
孫、吉二人素以驍勇善戰著稱,而他們的部隊又是剛剛加入戰鬥的有生力量,一經接戰,陳誠部就遭到很大的挫折,幾度被孫、吉兩部包圍,殺傷很多,隻以陳部裝備優良,機槍火力熾盛,得以突圍而出。孫、吉兩部緊緊跟進,陳部則節節後退。與此同時,全線其它各部亦有進展。激戰十餘日,蔣軍全線為之動遙直至六月上旬蔣軍援兵開到,將全線撤至定陶、曹縣、民權、河陽集之線,方始穩住陣腳。這一戰役,孫、吉兩部進展最快,隻以兩翼之晉軍和龐軍前進遲緩,配合不夠,致未能予蔣軍以更大的打擊。當孫、吉兩部攻擊前進時,前敵總司令鹿鍾麟曾要求晉軍積極配合進攻。副總司令徐永昌說:“我們的軍隊你還不知道麽,叫他們守在一個地方,倒是有些辦法;要是叫他們一往直前地進攻,那就不能和西北軍相比了。”
正在雙方激戰的時候,鄭大章指揮的騎兵出現於永城、夏邑一帶,予蔣軍後方以極大威脅,牽製了蔣軍不少兵力。五月三十一日這天,蔣介石在歸德的朱集車站指揮作戰。鄭部騎兵於夜間急馳八十餘裏,奇襲歸德飛機場,燒毀飛機十二架,俘虜機師和地勤人員五十餘名,完成任務後安然撤走。當時鄭部這支奇襲部隊並不知道蔣介石就在機場近旁的朱集車站,否則蔣介石很有束手被擒的可能。
這時,反蔣聲浪幾乎彌漫全國,而蔣在軍事方麵又打了敗仗,與蔣有密切關係的某人曾擔心地問他:“今天消滅甲,明天消滅乙,鬧得人人自危,這樣發展下去,將來何以善其後呢?”蔣忿然作色而又十分自信地說:“隻要人們要官要錢,我就有辦法。”
(三)西北軍在平漢線的攻勢
在隴海線激戰的同時,蔣介石命令平漢線何成浚的第三 軍團發動進攻,企圖牽製西北軍向隴海線增加兵力。
蔣軍在這方麵的軍隊為徐源泉、王金鈺、楊虎城等部,這些軍隊均非蔣的嫡係。在戰爭初期,他們與閻、馮還有信使往還,為了保存自己的實力,意存觀望,尚無積極為蔣出死力的決心(蔣軍參謀處陣中日記有這樣一段紀載:馮逆對王金鈺、徐源泉等勾結煽惑,但奸謀迄未得逞)。
馮軍在這方麵的隊伍,最初為樊鍾秀、石振清(萬選才被誘捕後,石部調平漢線)、任應岐和劉桂堂(五月下旬表明態度,歸馮指揮)等部,扼守許昌以南的小商橋及其以東的逍遙鎮至西華之線,以後西北軍的田金凱、倪玉聲、趙鳳林、王和祥等部由陝南開到河南境內,即分布在平漢路以西魯山,葉縣,襄城一帶,並置主力於許昌之北,統歸張維璽指揮,並派阮應武為前敵總指揮。劉汝明部則在淅川、南召一帶監視楊虎城部。宋哲元部的馮治安軍控製在鄭州及其以南地區,歸馮玉祥直接掌握。
五月十六日,何成浚對平漢線下總攻擊令,王金鈺部包圍樊鍾秀部於臨穎,並向許昌進逼。何成浚由駐馬店到漯河督師。六月四日,堅守許昌的樊鍾秀被蔣軍空軍轟炸陣亡。馮得報,立即派鄧寶珊接任第八方麵軍總司令,馮並親赴許昌視察,以安定軍心。隨即派孫連仲率部馳赴許昌增援,閻錫山亦派騎兵司令趙承綬進攻周口。西北軍高樹勳、葛運隆兩師由許昌南進向漯河進攻,劉桂堂部亦在西華、周口之間與嶽維峻部激戰。這時,桂軍已攻入湖南,於六月五日占領長沙,八日進占嶽州。馮玉祥為了配合桂軍作戰,於十日下令向平漢線蔣軍發動全線進攻,激戰僅兩晝夜,蔣軍即紛紛向漯河以南潰退。這時,馮又開始計劃在豫東方麵布置另一次會戰。在平漢線擊潰蔣軍之後,馮即將孫連仲、張自忠、葛運隆等部調回,並令張維璽所率各部停止向南追擊,兩軍即相持於漯河之線。馮軍將領多主張乘勝直追,徑取信陽,將蔣軍逐出武勝關以南。馮則認為蔣軍主力不在豫南而在豫東,如攻取信陽,其事雖易,但戰線拉得太長,兵力過於分散,一 旦蔣軍主力從豫東進攻,勢必陷於首尾不能相顧的危險處境。
且豫南之敵,遭此挫敗,短時期內決不敢北犯,正宜抽出大部兵力使用在豫東方麵,以便再一次地給蔣軍主力以殲滅性的打擊。於是馮便根據這樣一個情況,決定了新的戰略方針,就是:對豫南“雜牌軍”采取監視的辦法,而對豫東蔣軍精銳則予以狠狠的重創。當時我和平漢線的將領們都不同意這樣做,我們所持的理由是:第一,內線作戰,要力求各個擊破,而乘勝追擊,正是各個擊破的好時機,並且不需要很大的兵力,效果則是很大的。第二,將戰線向南推進,聲勢上既可發生極大影響,而且使敵人在平漢、隴海兩線上轉用兵力有困難。第三,對平漢線的“雜牌軍”可起分化作用,使其轉向我方。如果放棄了這個乘勝追擊的機會,是十分可惜的。平漢線的將領們曾托張允榮(馮的軍事參讚)回鄭州向馮陳述了這些意見,馮說:“現在我們要在東路布置一個口袋大戰。至於平漢線方麵,因桂軍已退出長沙,縱然我軍打到武漢,對桂軍也起不了支援作用,對整個戰局也不會發生重大影響,反而有可能使我軍陷於被動。還是集結兵力,針對敵人主力,痛痛快快地打它一仗,才是解決戰局的上策。”雖然馮把他的戰略方針作了說明,但是我和平漢線的將領們終以這樣辦是個大大的失策。
(四)西北軍的“口袋戰術”
蔣軍在隴海、平漢線兩度受挫,蔣介石便在幕後策動了一個“和平運動”,為他奔走和平的有於右任、李石曾諸人。
於致電汪精衛,建議召開國民黨臨時全國代表大會,以解決二、三屆的糾紛,汪不同意。李石曾則在沈陽活動,促請張學良出任調入。張於六月十二日致電閻、馮表示本人願執調停之勞,並於二十一、二十二兩日又兩次致電閻、馮,主張將鄭州、開封一帶劃作緩衝地帶,撤退前線各軍,立即停戰;公開政見,委諸國民共同研究,以備中央采用。當時反蔣軍事正處於有利的形勢,這個和平運動,對於閻、馮自不能發生任何作用。
特別使蔣憂慮的是,由於西北軍戰力的堅強,他的將士對西北軍產生了恐懼心理,士氣大為低落,固守陣地,不敢再作出擊的嚐試。蔣介石曾為此寫信給顧祝同、蔣鼎文和陳誠等人說:“我軍始終誘人來攻,而並不反攻一次,不惟逆焰日張,而且為革命軍人之羞也。……觀近日各將士恐怖之心,憂兵力不足之念,使中正為之悲憤,何我革命軍人之精神竟至不振如此耶?”在他寫了這封信以後不久,便在隴海線又發動了新的攻勢。他以劉峙、蔣鼎文、陳誠各部及教導師三萬餘人,並配備大部炮兵,由縣、太康之間攻入,企圖經通許、陳留奇襲開封。馮玉祥偵知這一情況,便將計就計地命孫良誠、龐炳勳、吉鴻昌等部迅速後撤,閃開縣、太康之線,誘敵深入。蔣軍屢派飛機偵察,以為這方麵的馮軍多已參加平漢線的進攻,正是乘虛搗隙的大好時機,便令各軍長驅直入,向開封方向挺進。馮按預定計劃令孫良誠、龐炳勳和吉鴻昌部從正麵堵擊,孫連仲、張自忠部向高賢集蔣軍左側背兜抄,左翼依靠隴海正麵晉軍的防堵,孫殿英部則在鹿邑、拓城方麵擾亂蔣軍後方,形成了一個口袋形的包圍形勢。
適在這時,蔣介石得到馮玉祥抽調孫連仲等部參加這一會戰的密電,臨時變更部署,急抽上官雲相部由平漢線前來應援,並令平漢線積極反攻,借分馮軍兵力,蔣並親赴柳河車站督戰,以振作士氣。但是,西北軍的孫良誠、龐炳勳、吉鴻昌等部已將蔣軍在高賢集、龍曲集等處截成數段,接著就發生了白刃戰。蔣軍損失慘重,倉皇中一部經太康向周口潰退,一部經睢縣向商邱潰退,張治中師掩護退卻,損失尤巨。
這一戰役,雖然給了蔣軍以嚴重的打擊,但是由於各部對馮的命令執行得不夠徹底,又加之蔣介石臨時變更部署,以致包圍計劃未能徹底完成,使蔣軍獲得突圍的空隙。這一役的戰果,除截獲汽車一百餘輛和大批輜重物品而外,對蔣軍的有生力量則未能予以大量的殲滅。
(五)亳州解圍
孫殿英自退守亳州,即被蔣軍王均部圍困,以後蔣又派葉開鑫部協同王均部積極圍攻。孫殿英雖與閻、馮軍失掉聯係,但以亳州位置在隴海、津浦兩線的三角地帶,對蔣軍側背威脅很大,故蔣介石曾嚴令王、葉等部限期將亳州攻下。但他們屢次進攻,均未得手。蔣遂派張鈁前往亳州誘降,孫殿英不為所動,且將張鈁扣留(後經王翰鳴前往營救,始獲釋出)。孫殿英在困守亳州的時期中,馮雖曾命鹿鍾麟設法空投過一部分彈藥,但因長期被圍(將及三月),終於彈盡糧絕,城內居民,情況更慘,而大量空投又有困難,經孫殿英迭電告急,馮遂決定令孫連仲率部前往馳援,第一步先解亳州之圍,第二步再由孫連仲部會同孫殿英部由亳州長驅東進,直取蚌埠、宿縣,以截斷蔣軍後路,並令鹿鍾麟進駐太康,指揮這一方麵的戰事。孫連仲於七月中旬經鹿邑進援亳州,與孫殿英部內外夾擊,將王均、葉開鑫等部擊潰,亳州之圍遂解。鹿鍾麟命令孫連仲、孫殿英按照預定計劃向津浦路挺進。
孫殿英以被困過久,再三懇請予以休整的時間;孫連仲亦以數月來長途行軍和輾轉作戰,士兵過於疲勞,損失亦很重大,且亳州距津浦線較遠,深入敵後,彈藥和糧秣的補給都有困難,要求總部在糧、彈和餉項方麵給以充分的接濟,否則恐難達成任務。鹿向馮報告了這些情況,馮亦無法解決這些問題,隻好打消原議,令孫連仲、孫殿英兩部撤至柘城、太康一帶,亳州複入於蔣軍之手,並且把原來控製在這方麵的部隊抽出兩師兵力,分別開往隴海線正麵和山東曹縣一帶。當時不少人認為,這次亳州解圍是一誤再誤:孫殿英部由皖北撤往豫東,為蔣軍解除了後顧之憂,因而得抽出一定的兵力以轉用於其它方麵,這是一誤;奇襲蚌、宿,在戰略上是動搖敵人津、隴兩路軍事的重要步驟,但又中途變計,這是再誤。因此,大家都把失掉這次奇襲蚌、宿機會的主要原因歸咎於閻錫山的支持不夠。事實也確是這樣。西北軍長期駐防在瘠苦的陝、甘、寧、青等省,從來沒有發過十足的軍餉,彈藥給養都很困難。特別是孫連仲部,由於長途行軍,任務緊急,運輸不便,所需彈藥,主要靠士兵攜帶,經過幾次戰役的消耗,所餘已經無幾;而兵員的傷亡,也未能及時地補充。
如這些問題得不到解決,孤軍深入,是有危險的。閻錫山對馮軍的補給,在戰爭開始的時候還比較充分,可是越到後來,不但數量少,而且不及時。尤其是械彈和戰鬥器材的補充,漸漸到了百呼不得一應的程度。如鄭大章的騎兵集團,馳騁於蔣軍後方,無線電訊的聯絡特別重要,但是始終也領不到一 架無線電台。閻軍在兵員的補充方麵非常及時,按月發餉,給養充足,並且發有罐頭食品。而馮軍則以軍費困難,士兵生活極為艱苦,甚至連鹹菜也吃不到,當他們看到閻軍扔掉的空罐頭,就大罵閻錫山不止。
(六)八月攻勢
閻錫山在津浦線指揮晉軍於六月二十五日攻占濟南。七 月上旬,蔣介石即由各方麵抽調大部兵力,陸續開到津浦線,一部由海運在青島登陸開往膠濟線,於七月中旬開始反攻。津浦線晉軍首先受挫,節節後退。閻錫山為了挽救頹勢,特派周玳攜帶大批現款、彈藥和麵粉到鄭州見馮,請馮指揮隴海線各軍發動大規模的攻勢。當時馮的幕僚私下裏議論說: “閻錫山就是會‘急來抱佛腳’,早些時候送來這些東西,孫連仲不就打到蚌埠了嗎,津浦線那裏會有今天的情況。”馮對閻這種作風雖然也很不滿意,但他為了顧全大局,自不能對津浦線的緊急情況袖手旁觀,於是在八月上旬在隴海線又發動了全麵的攻勢,以徐州為目標分七路總攻。在隴海路以南,以馮軍為主分為左、中、右三路,左翼孫良誠、吉鴻昌部進出睢縣,向寧陵以北地區進攻;中路孫連仲部由太康進攻歸德;右翼孫殿英部由拓城進攻馬牧集。並令鐵路正麵的晉軍、鐵路以北的劉春榮部及魯西的石友三部同時出擊;鄭大章部的騎兵深入敵後,展開活動;以宋哲元部為總預備隊。八月六 日,全線開始總攻。中路孫連仲部首先將防守河堤嶺之蔣軍擊潰,進至勒馬集;孫殿英部亦逼近馬牧集,迫使蔣軍左翼不得不變更陣地,向後轉移。惟寧陵一帶因靠近隴海路線,蔣軍有重兵防守,加以連日大雨,寧陵以北,河水泛濫,平地水深數尺,以致孫良誠、吉鴻昌部進展較慢。馮玉祥隨即將宋哲元的預備隊加入左翼(馮治安軍是宋哲元的基本部隊,因受馮直接指揮,控製在鄭州附近及其以南地區,故未參加此次戰役),協同孫、吉兩部冒雨進攻,在泥水中展開猛烈的戰鬥。終以連日大雨不停,士兵疲勞過甚,給養又極困難,攻勢受阻,遂膠著於寧陵以北、歸德以西、以迄野雞崗、內黃之線。蔣軍陣地被迫由原來的一條直線,變成了一個直角。
在馮軍全線猛烈攻擊的時候,蔣介石鑒於情勢危急,為了確保退路,乃分電各將領固守鹿邑、太和、阜陽、渦陽、蒙城、永城、夏邑和亳州各城,敵軍來攻時能固守不失者,準各升二級,賞洋五萬元,借以激勵士氣。蔣介石並在柳河召集會議,他看到柳河、歸德岌岌可危,準備由隴海正麵及歸德以南地區退卻,縮短戰線。參謀長楊傑和軍政部陸軍署長曹浩森(曾任馮的參謀長)均在會上研究了當時的情況。楊傑認為在敵人攻勢正猛的情況下退卻極為不利,應再繼續苦撐數日,視情況的發展,再尋找退卻的有利時機。曹浩森夙知馮玉祥作戰向主穩紮穩打,非有十分把握,決不敢冒險深入。他們研究結果,都主張將控製在柳河附近的僅有的兩個營加上去進行重點突擊,俟穩住陣線後,再看情況的發展變化,一麵調留守南京的教導師火速開來,解除左後方的威脅,然後再作新的布署。當時參加會議的陳調元向蔣自告奮勇,建議從右翼反攻,以分隴海線晉軍兵力,即可保正麵無虞。至此,蔣始中止了執行退卻的計劃,並懸賞全線各軍,固守原陣地。恰逢大雨不止,馮軍停止進攻,蔣軍頹勢才有了扭轉。
當馮玉祥布置這一次總攻的時候,曾經對整個戰局作了分析,認為主要戰場在隴海線,其次是津浦線,再其次是平漢線。徐州是隴海、津浦兩線的樞紐,是一個極關重要的戰略要點,如將徐州攻下,則津、隴兩路即可聯成一氣,西北軍與晉軍會師徐州,乘勝南下,影響所及,平漢線的“雜牌軍”必將發生重大變化,那時,最低限度,大江以北將無蔣軍立足之地。因此,馮對這一戰役下了最大的決心,除在平漢線控製一定兵力外,把所有的兵力都使用在隴海線方麵,以期一鼓攻下徐州,取得決定性的勝利。但是,他沒有料到:晉軍在隴海線正麵雖然配備了不小的兵力,又有十幾個團的炮兵,但在總攻擊令下達之後,並沒有充分發揮他們的力量,而是前進遲滯,不能與隴海線以南的西北軍緊密配合,以致西北軍不得不在大雨滂沱、遍地澤國的極端困難情況下艱苦奮戰,在攻取蔣軍每一個據點的時候,都要付出很大的代價。西北軍卒以官兵過度疲勞,又得不到及時的補給,乃不得不忍痛停止進攻,坐使本來可以被擊潰的蔣軍,複得到調遣援軍的喘息時間,在全線動搖之中逐漸穩定下來;而對於津浦線的晉軍,也沒有起到支援的作用。結果是晉軍退出濟南,撤往黃河以北,使蔣軍得以抽出大部兵力轉用於河南戰場,攻取徐州的時機便被這些無情的現實所斷送。當馮玉祥談到這些情況時,真痛心到了極點,不由得說出這樣一句話: “閻百川(閻錫山的別號)這個老弟真不是好東西。”
在這以前,馮的幕僚認為閻錫山不願意西北軍先拿下徐州,無論在軍事的配合上,械彈、糧餉的供應上,種種跡象都表明了閻對西北軍的進展是在有意識地“扯後腿”。馮對這些話原不同意,可是從這次戰役中得到的教訓,使得他也有了這樣的感覺,不象過去一樣,說閻對他是真誠的合作,而是說:“閻百川這個葫蘆裏不知究竟裝的是什麽藥”了。
(七)急轉直下
津浦線上濟南的得而複失和隴海線上八月攻勢的受阻,是整個戰局的轉折點。從這時起,蔣介石便將津浦線方麵的大部精銳部隊分別調到平漢、隴海兩線,並且把進攻重點放在平漢線,以威脅隴海線閻馮聯軍的後方,並進擾隴海路西段,以截斷西北軍的退路。馮玉祥鑒於戰局形勢發生了重大變化,一麵將宋哲元、葛運壟趙登禹各部撤退到洛陽一帶,以保持通往陝西的歸路;一麵將平漢、隴海兩路防線縮短,以便集結兵力對蔣軍作最後的抗拒。蔣介石於八月二十四日下令各軍,先占領鞏縣者賞洋二十萬元,先占領洛陽、鄭州者賞洋一百萬元。蔣軍由津浦線抽調的部隊開到河南境內之後,一方麵從考城經蘭封、木巳縣、太康集中主力於淮陽、周口進行攻擊;另一方麵,從平漢線以西分許多縱隊,分途向登封、洛陽挺進,並於九月六日開始總攻。張維璽以兩翼均遭到威脅,乃從許昌後撤。馮玉祥派馮治安率部增援,正在激戰的時候,張學良於九月十八日發出通電,東北軍大舉入關,整個局勢便發生了急轉直下的變化。
在張學良發表通電的前幾天,閻錫山即已密令隴海線晉軍準備向黃河以北撤退,馮當時尚在夢中(隴海線晉軍,名義上是歸馮指揮,而實際上則是由閻直接指揮,馮對這個問題最感頭痛)。張的通電發出後,馮仍然希望閻錫山抽調有力部隊開到河南,與蔣軍繼續作戰。在他看來,張學良雖然舉兵入關,但自己的實力尚存,隻要閻能堅持到底,局勢仍有扭轉的可能。於是他一方麵打電報給鄧哲熙,請汪精衛力持鎮靜;一麵派張允榮往見閻錫山,陳說繼續打下去的理由。但是,汪和閻都失去了堅持到底的信心。當閻錫山接見張允榮的時候,態度消沉,連說:“不好辦,不好辦,仗是不能打了。”
張問他對時局的看法,亦不表示意見,隻說:“退到山西再說罷。”張還想繼續談下去,閻即亂以他語,不願再談時局問題,張遂不得要領而回。
由於馮的個性很強,看問題主觀片麵,雖然局勢的發展在軍事上、政治上已經處於極為不利的地步,但是他仍在幻想用背城借一的辦法挽回軍事上的頹勢,因而對於退保西北的問題,並沒有采取安全可靠的措施,僅僅派宋哲元帶著葛運壟趙登禹兩師兵力防守於洛陽一帶,因兵力有限,並不足以保證鄭州到潼關這一段交通線的安全。他仍以大部兵力布置在鄭州外圍,準備在晉軍的協力下繼續作戰。可是等到碰了閻錫山的釘子以後,他再想把軍隊轉移到隴海路西段時,楊虎城部已於九月十七日攻克洛陽附近的龍門,西撤已不可能,便隻有退往豫北之一途了。
當宋哲元率葛、趙兩部移到洛陽的時候,宋的參謀長曾向馮建議:為了挽救整個西北軍,乘晉軍全部調出山西的機會,將西北軍開入山西境內,使晉、陝連成一氣,如此尚可在西北造成一個局麵。因這時馮還想拉閻繼續作戰,沒有采納這個建議,但亦未表示反對。當時宋哲元還以為這一計劃頗有實現的可能。但是,情勢的演變越來越壞,不但鄭州附近的軍隊無法西撤,而且葛運隆接受了徐源泉的勸降條件,將宋逼走。宋退到潼關後,適楊虎城軍追至,無力抵抗,即由朝邑渡河退往山西運城。這時,留守西安的劉鬱芬,聞楊虎城軍由潼關直取西安,自度無力抵抗,乃率同陝西一部分軍政人員和衛隊千餘人沿渭河北岸撤至朝邑。楊軍跟蹤追至,楊虎城念及舊日情麵,除將劉之衛隊留編外,餘均任其退往晉境。最後由黃河鐵橋北撤的西北軍,計有:由我指揮的新編第一軍,孫連仲的三個師,張自忠的兩個旅和季振同的衛隊旅。除張自忠部先開到山西晉城附近外,餘部皆分駐於新鄉、焦作、清化一帶。此外,由豫西過河到達晉南的有劉汝明、趙登禹、鮑剛和張人傑等部,均已殘缺不全。
三 戰爭的結局和西北軍的崩潰
在敘述這次戰爭的結局之前,需要補敘一下西北軍之所以崩潰的內在原因。
馮玉祥統率的西北軍,是由一個混成旅發展起來的封建軍事集團。馮在這個集團中,一向有著很高的威信。但是他既沒有一定的政治主張,更不可能提出明確的政治綱領,隻是拿一些救國救民的空洞口號和個人之間的感情作為維係這個團體的思想基矗同時,他又一貫采取家長製的作風,個人專斷,缺乏民主。有些由士兵提撥起來的帶兵官即使已經當了軍長、總指揮,乃至當了省主席,馮對他們仍然象對待子侄一樣,不肯給以應有的尊重和禮貌,甚至他們在他麵前連吸支香煙的自由都沒有。因此,有些高級將領漸漸感到太受拘束。特別是那些有了地盤的將領,更需要一個無拘無束、自由自在的環境,以達到他們為所欲為的目的。韓複榘、石友三就是在這樣的情況下被蔣介石拉了過去的。韓、石投蔣後,其他將領雖然表麵上對馮仍很恭順,但在內心裏都有了自己的打算。
馮由山西回到潼關,他的將領們,一方麵表現了一種見到親人一樣的喜悅,另一方麵又感到這位管著自己的“婆婆”又回來了,摸不清今後又會有什麽樣的舉動。馮和鹿鍾麟見麵後,首先問鹿:“今後應該怎麽辦?”鹿說:“我們打算整頓內部,養精蓄銳,坐以待時。”馮便把他聯閻倒蔣的醞釀經過說了一遍,鹿不同意這樣做,並說此事關係重大,須和大家商量。因為他所策劃的聯合韓、石攻打山西的辦法已接近成熟,正在這個時候,馮忽然回到潼關宣布聯閻打蔣,所以在鹿的思想上一時還扭轉不過來。
馮到潼關的第二天,召開了師長以上將領參加的會議,宣布了聯閻打蔣的決心和這樣做的意義。在會上,除了師長葛運隆主張討蔣而外,大家都默不作聲。當時馮的將領都認為西北軍屢次吃閻的虧,受閻的騙,如不把閻打倒,西北軍在北方就難於發展。現在他們聽到馮的做法和他們的意思恰恰相反,大家既不敢當麵反對,也不願表示讚成。會後孫良誠對人說:“我看先生(指馮)一點覺悟也沒有,我們這些年來一直受閻老西的害,為什麽還要和他一起幹。”宋哲元、劉鬱芬等也都認為新敗之後,元氣未複,需要一個時期的休整。當時大家恨閻不恨蔣的心理是一時轉變不過來的。鹿的幕僚某對馮的做法也表示反對,並向鹿建議:“應堅持拉蔣打閻,除去肘腋之患。如與閻合作,勝亦過不了長江,蔣退江南憑險固守,閻馮之間就會出問題,那時,西北軍仍然處於腹背受敵的不利地位。如果打了敗仗,那就更不堪設想了,甚至求得退據關中以自保的局麵亦不可得。”鹿雖深韙其言,但他看到馮的決心很大,且各方聯合倒蔣之局已成,隻得勉強地跟著馮幹。
這時,孫連仲部分駐在甘肅、寧夏和青海,孫本人也不願對蔣作戰。當馮打電報命令孫連仲率全部兵力東下時,孫尚欲以一部兵力控製西北局麵,馮則堅決要孫將全部兵力調出,在電令中甚至說出“勝則到江南組織政府,敗則不惜同歸於頸的話來,以示破釜沉舟的決心。孫連仲不敢違抗,隻得將全部兵力東調。
馮的高級將領和幕僚,對於聯閻打蔣的戰事普遍地存在抵觸情緒。這不僅是因為他們對戰爭有著厭倦的心理,更為重要的是因為他們從經驗中深知馮和閻的能力和做法,他們認為,馮隻會打仗,對政治完全外行;閻活象一個錢鋪老板,隻會算小帳,不能成大事;聯閻反蔣縱然在軍事上取得勝利,在政治上也沒有辦法。但是,馮的自信力很強,對此舉很樂觀。有一次對他的幕僚說:“這次舉動,在軍事上,二、三、四三個集團軍聯合對付蔣介石一個集團軍,其它受蔣排斥的軍隊也都傾向於我們,我們的兵力占有壓倒的優勢;再從政治上看,汪精衛先生已表示和我們合作,西山會議派的中委也和我們合作,張學良表示也很好,足見我們是得道多助,蔣介石是失道寡助,勝利一定是屬於我們的。”馮在這次行動中,對自己估計很高,對蔣則估計很低;特別是對於自己的部下,既沒有深入地了解他們的思想情況,更沒有對他們進行反複的說服工作,仍然是象過去一樣,獨斷專行,完全以命令行事。他認為閻錫山的決心很大,對自己的合作是真誠的,這是打倒蔣介石的最好時機,誰要說閻不好,他就很不高興,斥為不顧大局,他要依靠閻的合作,來達到他打倒蔣介石的目的。
在戰爭一開始的時候,由於各方麵反蔣聲浪很高,反蔣軍事的陣容也很強大,西北軍的將領,在大勢所趨和馮的號令之下,自無徘徊瞻顧的餘地。同時,他們也未嚐不想在這次戰爭中打出幾省地盤作為西北瘠苦之區的補嚐。因此,西北軍在戰爭中依然表現了頑強勇敢、艱苦奮戰的精神。但是,經過幾個戰役之後,有的將領漸漸感到兵員損失和械彈消耗的補充都很困難,因而產生了保存實力的想法。到了戰爭的後期,隴海線的八月攻勢沒有成功,津浦線晉軍又遭挫敗,蔣軍由劣勢轉為優勢,而閻馮聯軍則由主動變為被動,有些將領看到討蔣軍事越來越沒有前途,失敗以後怎麽辦?仍然回 到西北去麽?實在不願意再去那裏吃苦。特別是陝西省正在大旱災之後,餓莩載道,現在既然離開了那裏,誰也不願意再回去。他們都在徘徊觀望中尋找自己的出路。加以蔣介石四出派人,多方利誘,有些意誌不堅定的將領便走上投蔣的道路。
張學良通電發出後,閻馮聯軍中立即引起極大震動,接著就發生了一係列的變化:隴海線晉軍向黃河以北撤退;龐炳勳、孫殿英、劉春榮等部均紛紛自由行動,隨同晉軍撤到黃河以北;石友三通電表示擁護張學良的主張,並率部由魯西開往豫北,將漳河鐵橋加以破壞。所有這一切,都給馮玉祥的處境造成了極大的困難。特別是在九月二十八日這天,馮在鄭州接到鹿鍾麟的電話說:“十一口”(暗指吉鴻昌的吉字,因恐吉的行動動搖人心,故用隱語)發生了問題。馮尚不置信,在以電話直接與吉鴻昌談話後,很氣忿地對人說: “吉鴻昌這小子的腦筋真複雜,他對我說要做苦肉計中的黃蓋,真是想入非非。”隨後,馮的參謀長李興中也在電話裏勸吉審慎從事。吉說:“我的事已向總司令報告過了,今後我一定對得起總司令,請大家原諒。”不久,馮知梁冠英亦有變,派聞承烈前往見梁,探悉梁已率部離開原防地,諒難挽回,中途折返。防守許昌的第八方麵軍將領焦文典亦通電投蔣(焦曾請第八方麵軍總司令鄧寶珊在通電稿上簽名,遭鄧拒絕,焦即派兵將鄧軟禁,過了幾天,鄧始脫險赴上海),致平漢線軍事受很大影響。張維璽、馮治安、田金凱、任應歧等部旋即在新鄭一帶陷於蔣軍的重重包圍之中。隴海路蔣軍先頭部隊複於十月三日攻入開封,鄭州外圍的蔣軍愈逼愈近,鄭州城內已能隱隱聽到炮聲。馮在這時,遂陷入在眾叛親離、四麵楚歌的苦境。
十月四日這天,閻錫山、汪精衛秘密到鄭州與馮會晤,在共同商定聯合發表實行停戰的通電後,閻、汪於當日夜間離鄭北返,馮亦於次日率副總司令部人員撤退到黃河以北的新鄉。蔣軍於六日進入鄭州。
在中原戰事已接近尾聲的時候,蔣介石為了迅速回師江南對紅軍作戰,對善後問題的處理故示“寬大”,將收拾華北殘局的全權委諸張學良;對河南方麵的軍事也擺出一了百了、以政治和平解決的姿態,並邀請與西北軍有關係的馬福祥、張之江等於十月上旬到河南洽商收拾西北軍的辦法。馮命鹿鍾麟出麵與之接洽,並表示本人不再過問。鹿向馬、張提出的條件是:一、馮下野外遊,希能予以便利;二、軍隊由鹿負責改編為十個師,以河南西部及陝、甘兩省為駐防區域;三、撥給編遣費三百萬元。但是,蔣介石以吉鴻昌、梁冠英等已經投降,在新鄭被圍的張維璽等部亦已表示願意繳械,在這種情況下,當然不會允許西北軍這個集團繼續存在下去,他要把這個集團化整為零,逐步地變成自己的工具,或者是把它們一個一個地消滅掉。因此,幾經磋商,迄無成議。張維璽等經馬福祥、張之江等的勸降,他們都接受了南京軍事參議院參議名義,全部軍隊一律解除武裝。
吉鴻昌被蔣委為第二十二路總指揮後,即調赴豫、鄂、皖邊境,歸豫鄂皖邊區綏靖督辦李鳴鍾節製;梁冠英為第二十 五路總指揮,調赴蘇北,歸江蘇綏靖督辦張之江節製;葛運隆為第三十三師師長,所部由洛陽調赴湖北,把他們這幾部分都隔離開來。他們於投蔣之後,為了擴大自己的實力,並且向蔣邀功,又多方吸引西北軍其它將領,於是張印湘附和了吉鴻昌,王修身附和了梁冠英,其它零星部隊,也被拉過去不少。在這個時期,張自忠也收到了蔣介石的任命狀,名義是第二十三路總指揮,因他的軍隊已開往黃河北岸,沒有接受這個名義。宋哲元在洛陽時,也從空投收到過一件第二 十四路總指揮的任命狀,宋看過後就把它撕掉。
十月八日,馮玉祥到石家莊與閻錫山會麵。他們鑒於大局急轉直下,無法挽回,而蔣介石又堅持他兩人必須下野,遂商定閻將軍政交與徐永昌,馮將西北軍交與鹿鍾麟,他們兩人出國暫避。閻回到太原,便將軍政作了安排,並聲言去日本遊曆(後僅去大連躲了一個時期)。馮到了晉城,並沒有表示出國遠遊的意思,仍然希望掌握這部分殘餘的軍隊赴西北謀出路,並且有意扶植他的寵將孫良誠(這時孫本人已無一 兵一卒),把退回來的軍隊都交孫節製,並向我示意將軍隊交出。
在馮未到晉城之前,我本已和張自忠商妥:兩部合編成一個軍,我任軍長,張任副軍長;張負實際責任,我在外邊接洽軍隊的改編問題和對各方麵的聯係。忽然得到馮這個暗示,便和我的師長們商議,大家都表示不同意歸孫。我感到左右為難,即電請鹿鍾麟到晉城從長計議,因此引起了馮的誤會,認為我有意拋開他而自己去抓軍隊。
鹿鍾麟自從與馬福祥、張之江接洽失敗後,很是失望。當他還在焦作逗留的時候,接到我請他來晉城的電報,同時又接到馮的電報說:“所有前後方部隊均歸予指揮,盼弟即日來晉城共商今後辦法。”適於這時,前往東北與張學良接洽的代表熊斌和何其鞏,不得要領而回。在南京接洽的代表李火斤、冉廷賓、李光漢等發來電報說:蔣的態度益趨冷淡,堅持馮、鹿均須下野。而停留在焦作的孫連仲也在自謀出路,派田鎮南、李漢輝到濟南,通過韓複榘的關係,接受了蔣介石的第二十六路的任命。馮的衛隊旅季振同部也願隨孫共同行動,不願退往山西。鹿看到越來越沒有希望,於是一麵打電報給馮說:即日騎馬前往晉城,一麵又對外宣稱派參謀長秦德純代表前往沈陽,實際上他卻秘密搭了秦的專車前去天津,同時發出漾電(十月二十三日)聲明下野。我得到這個消息,也以去太原見徐永昌為借口,向馮請假,轉往天津。這時,劉鬱芬已離開陝西,馮對重返西北的打算才完全絕望,不得不離開軍隊前往晉祠退隱,以後又輾轉移居於汾陽之玉帶河。開入山西境內的張自忠、劉汝明、趙登禹等殘部,由張學良改編為第二十九軍,以宋哲元為軍長。至此,馮玉祥慘淡經營曆時二十餘年的西北軍遂完全瓦解崩潰。
(王式九、吳錫祺整理)
(選自《文史資料選輯》第16輯P1—31,中華書局1981年3月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