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心魔》（1）

   都說婆媳關係難處，高靈沒想到會這麽難處。
 

   公公婆婆來加拿大探親才兩個月，高靈跟老公郭明亮說是去姨媽江豔秋家住幾天，但明眼人都會看出來是婆媳相處不愉快而逃避了。不過，幾天後，江豔秋還是開著大奔把高靈送了回來，江豔秋對高靈說，好好談談能溝通的，逃避不是辦法。
 

高靈跟郭明亮的婚姻屬於閃婚，是通過高靈的姨媽江豔秋介紹的，認識之後很快就結的婚。當時高靈急於離開那所讓自己身心俱傷的城市——江城。倒是高靈的媽媽挺猶豫的，問，剛認識就結婚，性格和生活習慣會不會合不來？

江豔秋說，小郭人老實，忠誠。雖然是南方人，大學卻是在江城讀的，應該能合得來。江豔秋又說，可以先結婚後談戀愛。

 果然，婚後的日子總的來說，雙方都還算滿意。高靈做為配偶被擔保移民加拿大後，丈夫郭明亮希望高靈在家做一名職業太太，生兒育女照顧好家庭。因為加拿大福利好，但是稅收也高。自己年薪八萬，高靈再去工作的話，對於一個家庭來說，多掙的錢也多數做為稅收給政府做貢獻了。

而高靈暫時不想生孩子，想趁著年輕學好英文跟法文，過了語言關，就能找回自己的專業工作。女人沒有工作就會成為男人的附屬品，或者說對男人會過份依賴。老公郭明亮雖然話不多，卻是個講道理的人，通過協商也表示同意。這兩年，高靈的課程排得挺緊的，有時晚上還要上課。

這一切隨著郭明亮的父母來探親，原來那種按部就班的生活次序就被打亂了。

首先，他們看到家裏亂糟糟的就抱怨兒媳婦不做家務。郭嬸說，這哪裏象一個家？這就是一個垃圾堆。讀個書既不是墾荒又不是掏糞，真有這麽忙麽？郭嬸是護士出身，剛從護士長的崗位內退下來，多年的職業習慣眼中見不得髒、亂、差。來了就把一年四季的衣物床罩被褥等洗好曬幹分類裝箱。其次抱怨高靈不會煲湯。南方人的飲食習慣離不開湯水。郭嬸說，真不知道兒子這幾年是怎麽熬過來的。郭嬸來了以後，每日三餐的煮飯、炒菜、煲湯不說活是沒少幹，但是郭嬸的毒舌卻讓高靈難以忍受。那天高靈考試考得不好，回來後就進房間看書了。卻聽見郭嬸跟郭叔說，養條狗還知道衝主人搖尾巴呢。氣得高靈這書哪裏還能看得進去？這才去姨媽江豔秋家住了幾日。
 

江豔秋把高靈送回來後，跟郭嬸聊聊一會兒，談到小夫妻恩愛的事情。江豔秋認為婦女、兒童、老人在加拿大都要受到尊重和愛護。入鄉隨俗，小郭照顧高靈是應該的。郭嬸家是客家人，她說客家人男人在家裏什麽都不用做的，在外麵掙錢打拚就可以了。況且，她認為夫唱婦隨，男主外女主內本來是中華傳統。咱們都是中國人，學老外那套假模假樣虛偽的尊重和愛護幹什麽？話不投機，江豔秋坐了一會兒就告辭了。
 

江豔秋來過以後，更增加了郭嬸對高靈的不滿：還學會了惡人先告狀？
 

有一天郭嬸在幫小兩口整理房間的時候，居然發現兩人還在使用避孕套。急於抱孫子的郭嬸一怒之下，用針在每一個避孕套上紮幾個孔，然後再放回原處。

晚上，小夫妻房事之前，高靈竟然能看出了異常。她從櫃子裏翻出來整盒的避孕套倒出來一一查看，發現每一避孕套上都被針紮了十幾個針眼。她拿著避孕套問郭明亮，你幹的？
 

郭明亮也看出來了，憨笑了幾下，搖了搖頭。

憑什麽？高靈估計是婆婆幹的，很生氣。幹涉別人的這種事情，實在是太過份了。她拿著避孕套就去敲婆婆的房間。郭嬸剛洗完澡，頂著濕漉漉的頭發看到高靈氣勢洶洶的樣子，知道事發卻先發製人，講話的語速象打機關槍：是我幹的，又怎麽樣？我就這一個兒子。從小到大培養上大學，後來又供他出國留學，買房子直到結婚，我在他身上花了多少金錢和心血。你一來就撿了個現成的，現在他供你讀書，我並無二話。你跟他結婚都快三年了，現在還在用這個，我當然很生氣。換來你。會不會生氣？我就想早點讓他生個孩子，這點要求並不過份吧？加拿大福利這麽好，生了孩子還有牛奶金，上學也不要錢。哪裏還會有這樣的好事？沒有孩子的家庭是不穩定的，為什麽不肯生孩子？你要是有其他想法可以早點說出來，不要耽誤我兒子的前程。
 

郭嬸的一番話，已經從這件事情說成了另外一層含義了。
 

高靈一時沒反應過來，本來能言善辯的她，婚後來加拿大跟郭明亮生活在一起卻因老公話少，自己的語言表達能退化。看著婆婆這張世俗的臉，一時竟不知從何說起。媽媽，你，你。高靈拿著避孕套轉身時竟然隨口說了這樣一句話：想生孩子，自己不會生啊？

郭嬸一聽就跳了起來，回來！待高靈轉過臉時，郭嬸抬手就是一巴掌。高靈呆掉了，用手捂住火辣辣的麵孔，不相信眼前發生的事情。可是情景是真實的，婆婆瞪著眼睛站在麵前，公公伸著腦袋站在房門口。這情景竟然勾起自己記憶。四年前在機場，自己被同學葉青青也當眾扇了一個耳光，這種刻骨銘心的恥辱一直壓在心底，今天卻以這種方式喚醒了。自己的老公卻搓著手不知所措地站在自己的身後。高靈以求助的目光盯郭明亮，他卻把目光躲開了。

高靈並沒有哭，轉身回屋想收拾東西。郭明亮跟在身後，小聲地說，對不起，我替媽媽向你道歉。高靈沒有理會，拿著外衣就衝了出去。郭明亮追了出來，拉住高靈：深更半夜的，你到哪裏去？

  放手，高靈說，再不放手我就報警了。
 

  高靈離開後。郭嬸不服地說， 我就不信捅了個避孕套就捅了大簍子、捅了馬蜂窩、捅破了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