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兩眼淚汪汪》（12）

葉青青從北京集訓回來後，發現夏震宇失去聯係了。他的手機一直處在關機狀態。
 

夏震宇開的青青美地西餐館已經開業。門口雖然擺放幾個開業誌喜用的花籃，但是裏麵客人寥寥無幾，倍感冷清。葉青青一進門就看見了在吧台裏忙碌的周元海。周元海看見身著武警製服的葉青青時卻愣了一下，頓顯局促緊張。認出是葉青青後，他十分別扭地笑了一下，招呼葉青青坐下，讓服務員衝茶。

周元海拖了張椅子坐下後四下張望了一下，壓低嗓子沮喪地說，震宇出事了。葉青青聽了頓時一驚，不祥的預感終於得到證實。

周元海把夏震宇出事的前因後果簡單地講述了一遍。他說，那天夏震宇在餐館裏看見楊二他們，怕連累我們，自己一個人過去找楊二算賬。開始的時候並沒動手，因為隔離一條馬路，聽不見他們在談什麽。震宇一直跟楊二在比劃著什麽。後來就跟其他人動了手，因為不時地有車輛和行人經過，再加上天色已晚，怎麽打的，跟有多少人在打，都看不清楚。但是，楊二好象沒有動手，一直伸著腦袋站在旁邊在看。在一輛公交車經過時擋住視線，我們聽見一聲槍響。公交車過去後，夏震宇白襯衫上濺滿血跡，他把一個人踹得飛了起來，從欄杆上翻滾過去跌倒在馬路中間，被經過的一輛吉普車撞到。這時夏震宇估計看見出人命了，轉身離去。很多人都圍觀出事的車輛，並無人追趕夏震宇。直到現在也沒有他的消息。

震宇受傷了沒有？葉青青急忙問：那人被撞死了？

看上去挺重的，估計是活不成了。雷總已經派人去打探消息了，具體情況我也不清楚。周元海神色黯然，內疚地說：當時很多人圍著，我們距離太遠，看不清楚。趙曉輝膽子小，一看出了大事，他說了聲“出人命了”。馬上慌慌張張地起身逃跑。害得我們都來不及考慮，也跟著他跑。

公安局也沒有人來餐館抓人？葉青青已經呆住了。

周元海歎了一口氣說，我也覺得很奇怪。按理說發生這麽大的事情，公安局應該來抓人，或者來找我們了解情況。除了門口經常有幾個小痞子在向這裏張望，並沒有山雨欲來的樣子。也不見痞子來找事。這陣子我還在經常做惡夢，真是嚇得不輕。其實，懸而未知才真正讓人感到恐懼。廚師吳中華當時就嚇得連夜跑回老家去了。趙曉輝也嚇得要退股，不再參與餐館業務，隻肯去裝飾公司上班，不敢來這裏。餐館現在暫時按照雷總的吩咐，先開業再說。
 

葉青青聽說出了人命，魂已經走了一半。後來周元海說什麽，她基本上沒聽進去，隻是在發愣，內心湧現一股徹骨的悲涼。雖然端坐在那裏，臉上的血色漸漸的褪去，眼神逐漸變得空洞，一瞬間好象憔悴了許多，看得讓人害怕。

周元海說著說著，看到葉青青這個樣子就停住了，叫著她的名字：葉青青，葉青青？

葉青青嗯了一聲，低下了頭看著捧在手中的茶若有所思。

周元海一看這個樣子，便說，你還是去找雷總談談，看看他知不知夏震宇現在的情況。
 

名都實業離青青美地西餐館大約有兩公裏遠，隔離七、八條街。葉青青自己都不知道是怎麽到了雷總的辦公室門口，被雷總的前台小姐攔在那裏。葉青青這時才清醒過來，有一種恍若隔世的感覺，於是她做了一個短暫的調息，挺直了身板，瞪了一眼那小姐一眼，徑直推開雷總辦公室的門。前台小姐看著葉青青身著製服，鬧不清來路。隻好隨她一起進去。

雷總正在給幾個部門經理開個小會，看見葉青青黑著臉跟走了進來，身後還跟著前台小姐。前台小姐想解釋，雷總揮手把她打斷了，說沒你事，你先回去吧。然後又對那幾位部門經理說，今天的會也就開到這裏。按這個方案執行就是。把他們全打發走了。

雷總先招呼葉青青坐在辦公桌對麵的沙發上，然後親自倒了一杯水，遞給了她。雷濤幹咳一聲，亮了一下嗓子，然後卻小聲地問：都知道了？

是。葉青青直直地看著雷濤回答得過於簡潔，過於肅穆，把氣氛搞得愈加拘謹。
 

荒唐，意氣用事啊。雷濤說著，一邊坐下來，一邊用手把領帶往外拉了拉，解開襯衫的第一個扣子，讓他的脖子得到放鬆。顯然他的弦也一直繃得很緊。“人沒事，一切都好辦。”雷濤看著葉青青說，剛剛得到的消息，那人命硬。雖然跌到馬路上，腦袋摔破，流了很多血，但是沒有大礙。汽車刹車及時，雖然碰到，並沒有因此而受傷。啊？葉青青聽到雷總這個消息時，才徹底地回過神來。就這一會兒的功夫，一天一地兩個懸殊很大的關於夏震宇的消息，把葉青青弄得精神快要崩潰了。她緊張的心情一鬆懈頓時流淚了，伸手從茶幾上的抽紙盒裏抽出一張紙巾，擦了一下眼睛。然後又挺直了身板，神情已經恢複得正常了。她也長長地鬆了一口氣，沒出人命啊？嚇死我了。說完，眼淚又禁不住流淚下來。

放心吧，目前這個案子歸交警大隊管。雷濤先安慰葉青青，接著又埋怨道：荒唐，莽撞。我以前看他挺沉穩的？

葉青青再次試幹了眼睛，問：雷總，有震宇的消息麽？

沒有。雷總歎了一口氣說道，這件事雖然是虛驚一場，但是還有一件事跟我，也跟夏震宇有關。雷濤看了看門口後，壓低了聲音說，給震宇裝飾工程做的那個周主任這幾天聯係不上了，我估計是出事了。所以我也很想找到夏震宇，很多事情最好能當麵統一下口徑。

你們怎麽這麽多事啊？葉青青不解地問，這事嚴重麽？

難說啊，處理不好也很嚴重。雷濤低頭從茶幾上煙盒裏抽出一支煙，點上。然後他用慈祥的目光看著葉青青，用兄長般語氣無奈地說：小葉，有時候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你能理解麽？

不理解。葉青青斷然道。

不管理解或者不理解，但是事情已經發生，我們得麵對。雷濤先苦笑了一下，然後誠懇地看著葉青青，這件事情僅限你我知道。如果周主任真的出事了，我們的電話有可能被監聽。所以，如果震宇跟你聯係上，請你務必轉告他，讓他繼續躲一躲，千萬別給我打電話。

葉青青失神地嘟囔道，還得躲啊？
 

葉青青轉臉，通過辦公室落地窗，俯視樓下街上來來往往的車輛以及熙熙攘攘的人群，自言自語地說：不知道他傷在哪裏，他能躲到哪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