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兩眼淚汪汪》（8）

  夏震宇急急忙忙地趕去老家過年，回來時也是心急如火的。去時的急和回來的急又不同，去時的急是滿心歡喜快馬加鞭。回來卻是火燒火燎自艾自怨的急。回去一趟的確有點顯擺的意思。而真正想顯擺的對象是葉青青家，卻沒能如願以償。
 

  聽說夏震宇回家過年了，姐姐、姐夫也專程從縣城趕來探望。家裏鄰裏街坊親朋好友往來不斷，父母在家除了忙年同時還要給登門客人遞煙、發糖、分花生、倒茶水，樂嗬嗬地轉得不亦樂乎。

  三叔說，能不能讓你堂弟大軍給你去拎個包、看個門、跑個腿、打打下手什麽的？

  四嬸說，你的四叔會木匠，能不能跟你去做裝修。

  “夏陽將來就投奔你了。”夏震宇有個堂叔叫夏明樹，早年當兵，後分在縣法院上班，也帶著兒子夏陽來串門，說：“夏陽今年上高二了，明年高考的誌願隻填你那城市，多多少少你能幫照看一下吧？”

  夏震宇把大哥大放在八仙桌上，說起話來很有派頭。“沒問題，我會安排好的。”

  就連夏震宇有個鄰村的高中同學吳中華，高中畢業後讀了旅遊學校學的烹飪專業，後分配在連雲港的一家三星級酒店工作，嫌工資不高就跳槽去了一家薪水很高的西餐館。沒成想，才上了半年的班，這家餐館就倒閉了。吳中華不願意去小餐館打工，正失業在家。聽說夏震宇回來了，於是拎了兩瓶酒來看夏震宇，也想托夏震宇在省城給找個工作。夏震宇說，我回去幫你打探一下，有消息通知你。
 

  夏震宇年二十八到的家，年後去叔叔大爺家拜年，接著就有親朋好友宴請。初六又去舅舅家拜年。夏震宇共有三個舅舅。大舅早年去世，二舅三舅住在同一個鎮子沙河鎮，離夏震宇家下河鎮相距不到三十公裏。初六在二舅家喝酒後，留住不讓回家，初七再到三舅家喝。初八去姑家初九去姨家。結果初九晚上才醉醺醺地酒後駕車回到家。初十那天才得空穿得西裝革履，帶著禮品去葉青青家拜年。

  路途不遠，油門一踩就到葉青青家門口了。她家好象來了親戚，院子裏停了很多輛自行車，一圈人正打著麻將。看夏震宇來了葉青青父母吃了一驚。一是沒有預約，二是葉青青初八就回學校了，說是春運期間，走得早車子不擠。葉青青爸爸老葉皺著眉頭問：你們怎麽沒約好啊？

  當時打麻將的人中還有葉青青的姨夫張亮，張亮隻是衝夏震宇點點頭笑笑，並沒有停下手中的牌。老葉站在堂屋門口並沒引夏震宇進屋的意思，隻是麵無表情地問，要不要在這吃個飯？這麽問就是不想留夏震宇吃飯。當然夏震宇知道葉青青不在家也沒有心思在這吃飯。把禮品留下匆匆離開了。隻有葉青青媽媽張老師一個人出來送夏震宇。張老師看見夏震宇衣著單薄還囑咐，把棉衣穿起來，別凍著。這讓夏震宇心底還有一絲溫暖：還是小學老師明事理。受了冷落的夏震宇垂頭喪氣地離開了葉家。
 

  夏震宇當然不知道，葉家表現冷淡是有原因的。

  原來，葉青青放假回來後，父母問她有沒有跟小夏一起回來。葉青青沒好氣地說，沒有，分手了。葉青青說這話是因為這陣子一直在賭夏震宇的氣。這學期臨近放寒假的時候，高靈有個師姐在迪廳做DJ。有根音頻的接線忘記拿了，打電話讓讓高靈幫忙送去五星城，在五星城的迪廳居然看見夏震宇跟一幫人去KTV唱歌。高靈好奇就順著門縫看了包間一眼，裏麵烏煙瘴氣的還有兩個坐台小姐。回來後馬上告訴葉青青，葉青青立刻打電話給夏震宇，夏震宇沒頭沒腦地說，我在公司開會，現在很忙啊。後手機關機。葉青青越想越氣，怪不得說忙，就忙這個。生氣的原因不是因為跟坐台小姐唱歌，那時的坐台小姐也就是陪客人唱唱歌，沒有現在的小姐那麽猖狂。生氣的原因主要是說謊。現在就說謊了，以後會有什麽好？馬上發誓不理夏震宇。高靈對葉青青說，我不是想拆散你們，而是讓你要適當管束，對男朋友不能大撒把。再加上葉青青直到放假也不見夏震宇主動來找她。回到家裏，父母這麽問，當然沒好氣。

  過年後，葉青青的姨夫張亮來葉青青家拜年，又把夏震宇欠錢的事情說了一遍。說是馮建國打電話告訴他的。話傳幾遍就不是欠錢的事了，而是成了賴帳。賴帳就不是錢的問題了而是品質問題。葉青青的爸爸斷然地說，看看，我沒看錯吧？這就是個惹是生非的主。分手是好事。
 

  一般高校都是過了十五才開學，初八就返校顯得太異常。況且連個電話都沒有打，夏震宇這次意識到問題比較嚴重。年前淨忙著收款、分賬、分發民工工資，沒去看過葉青青。放寒假前夏震宇接過葉青青一個電話，當時夏震宇剛收了長城賓館的工程尾款，因為酬謝請張處長一行在五星城正唱著卡拉OK，說了句現在很忙就急急忙忙就掛了電話。

  原本計劃在家多住一段時間，因為正月民工一般不返城，工地開不了工。夏震宇還是決定馬上返城。

  經過長途奔跑後，夏震宇直接把車開到華東藝院去找葉青青，宿舍裏值班的張阿姨說，葉青青前天的確返校。後來又離開，後來就沒有見到她。夏震宇就在學校裏等。一直到了深夜也沒有見她回來，夏震宇又冷又餓，隻好離開。
 

  第二天，夏震宇把車停在校門口，在學校門口又等了一天，也沒看見葉青青。越是見不到，心裏越著急。學校裏開始有人陸陸續續返校了。因為過年，學校周邊的小吃店都關門了，夏震宇就去超市買了餅幹跟麵包，坐在車裏瞎對付。傍晚，接到雷總的電話，問夏震宇什麽時候回來？夏震宇回答說，已經回來了。

  雷總說，既然回來了，馬上來我辦公室。有重要事情商量。

  夏震宇趕到雷總的辦公室，雷濤正背說雙手在辦公室的窗前俯視腳下人來人往。這時，華燈初放，城市已經恢複往日的車馬喧鬧。

  雷總說有個大項目，一個四星級酒店裝修工程。估計有一千多萬的造價，主管這個項目的周主任竟然是雷總的同鄉，春節回鄉在朋友處聚會結識。這個項目就是你翻身的機會了。除此以外，年底還有個京城的項目。周主任也是負責人之一。這個項目能搞定，年底那個項目也就有把握了。時間很緊迫，現在關鍵是公司裝飾施工的資質問題，公司目前是裝飾乙級，短期內能否升級成甲級，剩下的事就好辦了。

  “不是錢的問題。”夏震宇雖然在聽雷總講話，腦子裏還在想葉青青的事。看著雷總辦公桌上的大哥大突然想起，葉青青會不會到馮建國那裏了。頓時火冒三丈，竟然說：“一定是！”

  雷總聽了這兩句這沒頭沒腦的話，感到奇怪。從夏震宇的眼神跟講話的語氣看不出端倪。這時才仔細端詳了夏震宇，發現夏震宇麵容憔悴心神不寧，白襯衫邋遢得好似很久沒洗，問夏震宇是不是有心事？

  夏震宇就把回家過年，追葉青青到學校，卻發現葉青青卻不知去向。突然想到會不會到馮建國那裏的事講了一遍。

  雷總聽著聽著順手點了一根煙，又丟給夏震宇一根。雷總平時不抽煙，這煙主要應酬用的。他抽煙的原因是對他自己進行短暫的檢討。原來提拔夏震宇是看中他有理想、有體魄、有城府，沒想到夏震宇思維這麽不成熟。現在開始憂慮這麽大的工程即使接下來，能不能保質保量地完成。

  夏震宇看雷總半天沒說話。也意識到自己腦子跑偏了，趕緊糾正，說，好了，這事就過去了。咱們繼續談工程的事。

  雷濤覺得夏震宇這心事理不順，對工程就不會重視。不重視就不會全力以赴。靜默了一會說，自古以來都是英雄愛美女，美女慕英雄。啥是英雄？現代社會，有事業就會成為英雄。你成不了英雄，成天圍著美女轉也沒有。

  夏震宇頓覺慚愧，說，雷總，別說了， 我懂。

  雷總就工程的事情繼續說，官當大了就會附庸風雅，喜歡到處題字。別人一奉承，還真以為自己的大字獨具一格。周主任也不例外，雷總從周主任的司機嘴裏知道他特別喜歡名人字畫。要拿下工程必須拿下周主任，雷總認為夏震宇是藝術學院畢業的認識書畫界的老師，能不能讓這些老師幫忙買點名家的東西，作為這個工程的敲門磚。

  夏震宇聽了對雷總相當佩服，自己做事看一步，雷總做事看十裏。老板要當成這樣才夠格。於是打了包票，這事我來辦。隻是一分價錢一分貨，大概需要什麽價位的作品？

  雷總很大氣，隻要是真品，越貴越好。舍不得孩子套不了狼。這事僅限你我知道。

  夏震宇點頭：明白。
 

  離開雷總辦公室後夏震宇又去了趟學校，葉青青還是沒回來。夏震宇就開車在街上漫無目的地瞎逛，期待能偶然遇到葉青青，直到淩晨後夏震宇才回宿舍。雖然很累，翻來覆去依舊睡不著。

  第二天一早，夏震宇再次來到學校門口。一直等到中午時分，看見葉青青跟幾個同學從出租車上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