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人之事,夏震宇不會說出去,並不代表別人不會說出去。
當天晚上高靈在女生宿舍熄燈之後,穿著三點式站在宿舍中間的長條桌上繪聲繪色地把夏震宇拳打調律師腳踹張大虎的事當評書來講,迎來室友們陣陣叫好聲。葉青青是製止不住了。
每當高靈一口一個“葉青青的男朋友夏同學”時,接著就是葉青青羞澀的聲音在急忙打斷:“是老鄉,別瞎說。”引來室友們的陣陣哄笑。
聽了一遍還不過癮,大家又讓高靈再講一遍,高靈扭著肥嘟嘟的身子在條形桌上走著貓步,兩手卻比劃著武打動作,正她說到葉青青的男朋友夏同學飛起一腳,“咣”的一聲。哎媽呀~~
這時,宿舍門卻真的響起了“咣”的一聲。宿舍裏瞬間安靜了。
高靈頓時警覺地說:難道張大虎找我算賬來了?
引來大家又是一陣哄堂大笑。
“睡覺了,熄燈之後嚴禁喧嘩!”原來,吵吵嚷嚷的聲音引來了宿管科的張阿姨。張阿姨“咣”地一聲捶了門以示警告。一聽是巡視的張阿姨,高靈便慌慌張張地往上床爬,一腳踏空,好在雙手緊抓了護欄,否則一定摔下。嚇得她歇斯底裏地尖了叫一聲,再次引起室友們的哄堂大笑聲。
幾天時間,音樂係的女生差不多全知道張大虎挨打了。更糟糕的是,消息還傳到工藝係的輔導員金老師那裏,因為金老師的女兒也在音樂係讀書。金老師不知事態發展到了哪一步,打電話給音樂係找張大虎核實。大虎卻請假一周不在學校。於是金老師找到了夏震宇了解情況。他想在院領導知道這件事之前先把這件事處理了。
輔導員金老師把正在上設計專業課的夏震宇找出來。笑眯眯試探性地問:“聽說你動手打人了?”
夏震宇就把事情的經過跟輔導員如實說了一遍,說當他知道老師對學生有這樣的行為,一時按捺不住才動了手。
金老師雖然點頭,但是嘴上卻說,這件事,往好了說,你這是見義勇為憐香惜玉爭當護花使者。往壞了說,你這是爭風吃醋打架鬥毆,打的還是教工,不是一個學生幹部應有的行為。張大虎如有違法的地方有法律來製裁,如有違紀的地方有學校來處理,憑什麽讓你出頭?我們工藝係剛剛調來的孫書記,正新官上任要狠抓學生的行為規範。上次教師例會上特別強調工藝係是培養設計師的地方,不是培養藝術家的地方。他還點名提過作為班長的你應該帶頭把這不男不女的長發剪掉。金老師讓夏震宇先寫了一份深刻的檢討,等待係領導研究決定再做處理。然而,夏震宇這頭發卻一直沒有剪。
果然,事情並沒有往好的說那方麵發展,主要原因還是因為新來的書記看不慣夏震宇那長頭發。
金老師再次見到夏震宇時,一改平時和藹可親的麵孔:“就這件事情來說處理你也是保護你,讓你改掉江湖習氣,有事依靠組織。不搞個人英雄主義。”看來夏震宇之前剛剛遞交的入黨申請書白寫了。不僅如此,金老師還讓夏震宇辭去班長一職,辭去學生會宣傳部委員一職。這件事情確實使夏震宇以後的人生的軌跡將改寫了。否則,夏震宇將會先入黨,後留校。後來,接替夏震宇班長職務的王曉磊就留校了,當然也有可能是因為王曉磊刻苦努力的結果。總之,王曉磊直到現在還在藝術學院裏做一名快樂的教師幸福地體麵地藝術地生活著。
那個時候,各個高校裏特別流行跳交誼舞。因為藝術學院的學生少,每次舉辦舞會都是冷冷清清的,所以每逢周末,學校裏很多學生都喜歡去師範大學參加舞會。夏震宇他們宿舍裏的同學不熱衷跳舞,卻喜歡打牌。有時也下四國軍旗。這天晚上,夏震宇他們幾個打牌正打得正激烈的時候,傳達室來通知說樓下有人找,夏震宇下樓一看卻是葉青青和高靈。夏震宇問有什麽事?葉青青說想去師大參加舞會。
其他人不肯去,夏震宇拉上周元海,四人各自騎車一起去師範大學了。趙曉輝趴在宿舍的窗口感歎說:震宇這班長是丟了,但是塞翁失馬,焉知非福?
舞會上,夏震宇握著葉青青的小手,感受著女性的柔軟和細膩,心想,張大虎因為摸了這小手卻挨了打,我現在卻攥在手中,可緊可鬆可捏可拉。人有時候就是犯賤,你說這張大虎喜歡摸女孩子的手,舞會上有上百隻的手,你隻要來跳舞,都有可能握一握。犯不著因為這事挨打。張大虎不挨打,我這班長也不會丟,當然也就沒有機會握著這熱乎乎的小手。想著想著兀自笑了。葉青青小聲地說,笑什麽?
夏震宇說,沒什麽。
葉青青說,不信。剛才明明看見你在壞笑。
夏震宇做一個很誇張的電影裏的壞人壞笑的樣子並僵持著表情,說,這個樣子才叫壞笑。
葉青青笑著拍打夏震宇的手臂,不準笑得那麽壞。
舞會結束後,出了師大。師大門口有很多夜排檔,都是些水餃、餛飩、鴨血粉絲湯等小吃。瘋了一個晚上,大家都餓了。一起坐下來吃餛飩。幾個人一起閑扯學校裏最近發生的趣事,扯著扯著又扯到了上次打架之事。
葉青青仰著臉難過地夏震宇說,聽說你為了我,班長也給撤掉了?
夏震宇笑了,沒事。藝術學院的學生個個都很張狂,誰都不服管理。這種班長出力不討好,不幹也罷。
大家這才一起安慰夏震宇。但是夏震宇卻說,其實,日常生活中我們很難不遇到不良或者不公正的現象。就因為我們年輕氣盛血氣方剛,所以我們該出手時就出手。如果不這樣,大家都會變得消極自私甚至懦弱無能,人生也會失去激情,社會也會變得更加冷漠。人們之間的友情也變會得虛假。當然,如果我們將來老了,可以變得圓滑,變得世故,變得視而不見,可是,現在還不行。
夏震宇越說聲音越大,手指還敲著桌子,象是在做報告。這時,旁邊桌子有兩個人也在吃餛飩,一個戴眼鏡的小夥子突然插話:“說得好啊!”
這位戴眼鏡的小夥子顯然已經聽夏震宇他們聊天多時。他從夏震宇講話的口音裏聽出他們之間應該是老鄉。過來一論,果然是一個縣的。這個小夥子說他的老家在縣城,離夏震宇下河鎮的家不到三十公裏。分手時,他還給了夏震宇一張名片,讓夏震宇有空可以找他聊聊。夏震宇接過名片借著路燈的光仔細一看,上寫:市農業銀行西場門分理處主任,張居山。夏震宇頓時肅然起敬,看上去年紀相仿,別人已經是銀行係統的國家幹部了,而自己大學還沒有畢業。
夏震宇心裏還納悶:國家幹部也跳舞,也在餛飩攤上吃餛飩?
吃完餛飩已經淩晨,往學校方向的路上行人稀少。在騎車往學校走的過程中,夏震宇憑著練武之人特有的敏感,感覺到遠遠有輛麵包車暗中跟著他們。夏震宇便告訴周元海,說可能被人跟蹤了。讓周元海帶著她們趕緊先走,自己斷後。高靈一聽嚇得快要哭了,葉青青卻不肯先走。周元海也怕自己會拖累夏震宇,於是把自己自行車的鋼絲鎖取下,交給夏震宇防身。藝高膽大的夏震宇說,不用。
周元海對葉青青說,咱們趕緊走吧,別給震宇添累贅。於是,他帶著葉青青和高靈,騎上自行車快速往學校方向跑。
通往學校的有一條街道兩旁的滿是梧桐樹,遮住路燈的光,顯得昏暗。夏震宇慢慢騰騰地把自行車騎到快車道上路燈光亮的地方,晃晃悠悠地沿著馬路邊上小心前行。拐過一個彎,街道變得寬闊,卻更顯得僻靜。果然,那輛麵包車開始加速開到夏震宇前麵截頭猛拐,側門打開,下來兩個年輕人,各自手拿齊眉短棍,穿著背心和運動褲,體格健壯。夏震宇一看就知道麻煩來了,這兩人不像一般的地痞流氓,而是長期從事體育鍛煉的人。
夏震宇迅速地把自行車丟在路邊。提氣抱拳:“拳腳無眼,我想知道,我得罪了哪路英雄?”
兩人並不答話,掄起棍子迎頭就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