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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囈語十年夢》——打工篇

(2014-03-01 16:31:18) 下一個
                                                             (三)  打工篇

2005年7月25日


        勤勞的人不管在哪裏都會想到致富的。致富的過程要首先要開源節流。

由於剛來,源是沒有的開,光靠節流了。不是買不起,而是每當看到這個東西的標價時,心裏總是把它折算成人民幣。比如說,一根油條一元錢,但是折成人民幣就是七塊錢,這樣看啥都貴了。可買可不買的東西盡量不買。逛超市也喜歡買打折的。
 
記得有一次逛了唐人街,我對老婆講了一句生花生米挺便宜的。從此家裏的餐桌上總會有這麽一道菜:油炸花生米。吃得我見到人根本都不敢靠人太近,真怕打個飽嗝從嘴裏射出一顆花生米,再加上老婆的廚藝不佳,那花生米炸得黑糊糊賊象手槍子彈。
 
安排好兒子上學後,我們在家閑賦了一個多月後,決定讓老婆讀書,我去打工養家。誰讓俺是個MAN呢?
 
後來熱情的周大哥介紹了一份貨倉的工作。貨倉這個名字,你一看就明白累不累了。出門的時候,老婆象是送我上戰場:不行就趕快回來!
 
俺能當逃兵?我拍著單薄的胸脯說:那也不是俺舞戈的個性啊?

 
可是當俺跨進貨倉的門就心虛了。那些西人和黑人長得象頭牛,原本我在學校裏是以健壯而著稱,到了這裏隻有被照顧的份了,想逞能也沒實力啊。一百多磅的大米西人和黑哥一次能扛兩包。我一次扛一包半個小時後就搖搖晃晃虛汗直淌了。你的數學比我好,算一算他們一天下來要比我多抗多少包?下班時,我坐下來喘口氣,愣是沒站起來。一個西人看我不走,還以為我太愛這個工作舍不得走了呢。說,回去吧,明天還有活。

 
到家裏以後直接躺床上了。四肢象散了架子一樣。告訴老婆:勒博工就是象脖子被別人勒住,讓你喘不過氣來,應該叫被勒脖子工!
 
當然,有時躺在床上想起在國內晚飯後這個時刻,通常會陪朋友要麽喝個小酒要麽K個小歌。這一刻就非常非常想念這些狐朋狗友了。有時會忍不住給他們打電話。我一邊揉著紅腫的肩膀一邊跟他們胡吹:“這裏生活很好,早就找到工作了。。。什麽?輕不輕鬆?當然。。。我知道。不要在華人堆裏混?怎麽會呢?我們單位全是洋鬼子,還是母洋鬼子。。。什麽?當然,這裏穿著很隨便。就差穿丁字褲來上班了。。。”我一邊打電話一邊想象他們一副口水直流得樣子。
 
其實,應該我衝著他們流口水,他們的日子依舊沒變,在緊跟著中國發展的節奏穩步前進。我感覺我已經掉隊了。
 
這份的工作堅持了兩個多月,真好啊。就這兩個月使俺的胳膊粗了,胸大肌起來了。啤酒肚消失了,體重下降了五公斤,帥呆了。不可思議的工作,我堅持下來了。說明人的潛能是可以開發的,噎耶!

 
看到鏡子裏的我老是不相信是自己,那天正好出糧(發工資),同時又收到了政府的退稅和兒子的牛奶金。真的高興,加拿大不會白讓你辛苦的,得慶賀一下。必須的!我就買了一瓶白蘭地,也應該嚐嚐洋酒的滋味。
 
洋酒雖好,但是不合自己口味。中國白酒是糧食釀得,喝起來軟綿爽滑。白蘭地是葡萄釀的,有股果酸的味道。越喝心裏越覺得酸,越喝心裏越不是個滋味!俗話說,一人不喝酒,兩人不賭錢。說的是一人喝酒容易把喜酒喝成悶酒了。
 
喝著喝著,一個人竟然喝高了。酒至酣處竟潸然淚下。突然想起曹操那首詞:對酒當歌,人生幾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想起自己也曾聞雞起舞有理想的一憤青,來這段時間後,發現自己英文那麽爛,自己也隻能硬撐著幹起了碼頭工人的行當,不知何時是個頭。
 
再喝下去竟淚如泉湧。搖搖晃晃地喚兒取劍,說我要找找當年聞雞起舞的感覺。兒說劍在南京,飛機上不讓帶!俺一怒之下去廚房拿出擀麵杖,在房間裏要邊舞邊唱。老婆提醒:警察會來的。
 
不提警察還好,一提警察我就氣不打一處來。這裏警察盡管這種雞毛蒜皮的事。還佩著槍,穿著防彈衣,至於麽?小樣,俺舞戈怕他們?
 
說是這麽說,我還是覺得不應該影響別人。於是我就扛起擀麵杖踉踉蹌蹌地往外走,到了樓梯口腳底一滑,竟順著樓梯劈裏啪啦滾落下去。臉部竟然磕在樓道拐角堆的雜物上,摔倒後的事情竟然記不得了。真是辛苦老婆和我三歲半的兒子,不知他們是怎樣把我拖上樓架回家的。
 
 醒來已經是第二天的下午了,我還掙紮著起來問:我開工遲到了麽?老婆在床邊上說:睡吧,天又快黑了。我覺得自己說話時發音不對勁,一摸牙齒,哎呀一聲,後果真的很嚴重:不但少了一顆牙,還有一顆被磕掉半邊。口腔裏現在還有血漿。幸虧俺家住二樓,要是三樓,估計一顆牙齒也不剩了。要是七樓八樓,也就沒有人在這寫日記了。
 
洋酒厲害,後勁大。
 
老婆說:孩子已經懂事了,以後別在他麵前丟人了。
 
是的,是該戒酒了。我躺在床上看著鏡子中那個沮喪的舞戈,喃喃地說:哥們,牙齒那麽貴,你也太不小心了。如果牙齒都摔沒了,再好的加拿大夢你還能笑得出來嗎?
不能!老婆苦著臉替我回答。

 
幸運的是摔掉的不是大門牙,而是虎牙!如果是門牙,別說笑,出門都不好意思了。


 
2005年8月12日
 
隨著這兩顆牙齒的光榮下崗,俺的第一份勒脖工也告一段落。
 
打勒脖工雖然不用牙齒,但是,俺不想讓那幫剛熟悉的西人工友看咱的笑話。

 
去看了牙醫,如果治療加上安裝假牙還挺貴的,俺摸了摸口袋,還真沒舍得。讓醫生簡單地處理一下就算了。
 
網友黑小子聽說這事後就來看我,他說他家租住的那棟小公寓裏住的大部分是華人。大家的生活習慣比較相同,沒有咖喱味。他建議我把家搬到了他家樓下去住。還建議我住一樓,說下次喝醉了不會摔傷。
 
還有下次啊?我老婆的脖子伸得跟鬥雞似的。
 
放心。我淡定地回答:沒有下次了。

 
後來在黑小子的幫助下,我買了些家具。並搬到黑小子租住的那棟公寓。果然,這所公寓裏的華人雖然都是來自祖國各地,象是都被流放加拿大,插隊蒙特利爾,但是依然有種四海之內一家親的感覺。
 
公寓裏偶有黑人及西人出現但已經不成氣候,就如同我們南京的大街上也偶有外國人出現效果一樣。這樣即使到了晚上你在家鬧騰一下,也不會有人報警了,跺腳都可以。我們一家人的心情頓時放鬆多了。不過,我們還是落下了在家不敢大聲說話,有時交流還靠打手勢等用肢體語言的毛病。 

 
有一天,我的父母在妹妹的幫助下,用計算機和我們通過網絡視頻,我從鏡頭裏看到老父親帶上老花眼鏡在仔細地端詳著我們,然後驚呼:怎麽全變瘦了?我趕緊解釋:你的計算機不是寬熒幕,所以看上去比較瘦!這叫視覺誤差。
 
父親不解:怎麽看到你們家裏家具沒有誤差,隻有人有誤差?

 
妹妹在以後和我通電話時告訴我,自從那次視頻後,爸爸發現我們都瘦了,他難受得經常失眠。
       真後悔視頻了!僥幸的是在我視頻的時候沒有咧嘴笑,要是他看見我失去一顆半的牙齒,那就不是失眠這麽簡單了!

老婆說,和我一起去讀書吧。
 
不!讓俺來養家。誰讓俺是男人呢。
 
老婆感到得眼淚嘩嘩的,說,You are man!
 
其實,俺是惦記賺點錢把假牙裝上,我也想笑口常開啊。

 
我找了很多報紙,從招聘的信息上看有沒有適合自己的工作。發現有家華人超市招送貨的員工,俺就打電話去問。老板說那就先試工吧,
有了第一份工作的鍛煉,勒脖工再也累不倒俺了。試工的那天,俺輕鬆地一手抓一袋大米往卡車上扔,三十幾袋大米迅速扔完麵不改色心不跳,把不用裝車的十幾袋麵也順手給裝上了,愣是停不下來~~老板都看呆了:OK,明天來上班吧!

從此俺就每天輕鬆地推著小推車哼著小曲:哎… … 打起鼓來,敲起鑼來哎,推著小車來送貨~~~我又上班了。
 
不過,沒人的時候,敞開嗓子來唱,果然嘴巴漏氣。
 


2005年11月20日
 
我每日穿梭在繁華的蒙特利爾的DOWNTOWN。在送外賣的過程中認識很多朋友,有餐館老板、有卡車司機、有偷渡來做黑工的還有漂洋來鍍金的留學生,當然也有和我一樣的技術移民。
 
認識人多了,就有人給我出主意:這種送貨的勒脖工是最沒有前途的。夏天還行,冬天零下幾十度,太辛苦。薪水低,工作還不穩定。要找個稍微帶點技術含量的比如說廚師之類的工種,工作會相對穩定一點。
 
有道理!
 
真是天隨人願,朋友告訴我說有家快餐店在招燒臘的幫工。我趕緊找到這家快餐店,問老板:俺啥都不會行不行?老板問:有手麽?有手就行,不會我教你啊!
 
從此俺就放下小車拿起廚刀,開始了我的廚房打工生涯。滿腔的激情和希望都聚集在使刀的手上了。很快我就能切片片如紙,切絲細如發。俺慣拿畫筆的手握起刀來也不含糊。
 
學會用刀,就學開豬,再學烤豬。這是一門技術活。剛入門的時候俺一激動愣是把豬開成兩半了,老板翻著白眼:這豬怎麽得罪你了?使那麽大的勁!
 
這老板是多年前從香港投資移民來的,特能吃苦。他每天七點到店裏晚上九點才離開,賺錢都不容易啊。你說在他手下工作會清閑麽?快餐店裏很多員工都挺敬畏他的。


        廚房的工作雖然忙點累點,但是我們全家人的生活已經開始得到改善,油炸花生米類的食品徹底地從桌上消失了換之像模像樣的炒菜,偶爾還有大龍蝦,大螃蟹等海產品。不是說吃的好壞,關鍵是做飯炒菜非常快。困擾海外華人各個家庭的做飯炒菜占據大量時間的問題,被我解決了。

      由於我是抱著學技術的目的去上班的,每天收工回家又記筆記又整理,想當年俺高考也沒有如此認真過!其實,真想認真地學一門手藝,除了不計報酬吃苦耐勞任勞任怨外,還要對老板言聽計從。慢慢就取得老板的信任,很多配方已經燒烤烹飪的技法也就不瞞我了。
就這樣,別人用一、兩年也沒學會的技術,俺三個月學成。雖然稱不上技術嫻熟,但是一頭生豬在俺手上半天的時間能變成香噴噴的脆皮烤豬了,當然那烤鴨烤乳鴿烤鵪鶉更是小菜了。用這位香港來的老板話講:舞戈的燒豬,肉好靚皮好脆!

 
手藝學會了。人也變得自信了。
 
國內的朋友打電話的時候,當他們再問我在幹什麽工作時,我也不再支支吾吾了,一邊看著鏡子修著鼻毛一邊響亮地回答:藝術設計。
 
也不能算我撒謊吧?廚藝也是藝術。
 
國內的朋友不知是不是真的羨慕,說:這麽快就找到專業工作了?是金子在哪裏都會發光的!其實早就發現你是埋在糞堆裏的金子!
 
我下巴頦都快掉了:發光?我還埋在糞堆裏了?
 
烤豬也能發出萬丈光芒麽?我暗自琢磨。能!行行出狀元。這麽一想還挺讓人振奮的:短短的半年時間,能從純體力勞動轉到有點技術含量的廚師行業,也算是個進步吧?

 
一振奮就高興,一高興我又喝上了,這回醉不了,因為我改喝香檳了。這酒好,也就是我們小時候過年時父母給我們喝的汽酒,有蘋果味的桃子味的。現在用高腳玻璃杯喝起香檳既懷舊又雅致還順氣。
 
找來紙墨,邊喝邊用書法勵誌,反複用俺的舞戈體書寫:天將降大任於是人也,必先苦其心誌,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為,所以動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兒子在一邊也給我鼓勁:爸爸,絕不放棄!
 
嗯!絕不放棄!!!我打著蘋果味的氣嗝應聲附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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