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梔子花香》（6）

  都說大恩不言謝。顏老師還是說：謝了。並衝夏陽鞠了個躬。那天她和小荷來到夏陽的辦公桌前，搞得很正式。其他老師卻側目而視，裝著認真改卷不太注意的樣子。

  夏陽心想，顏老師雖然原諒他了，但跟愛情無關。

 一周後，學校放假，顏老師和其他的老師一樣，放假離校。離校前，夏陽在走廊裏單獨遇到過顏老師。看著顏老師不鹹不淡的眼神，夏陽慚愧地說，我會處理好的。顏老師笑了笑，處理好，再說也不遲。夏陽頓覺自己很無趣。

 夏陽和木三協助學校搞了兩周招生工作，也休假回老家下河鎮。在下河鎮，沒有結婚的，一般不能明目張膽地來往。夏陽的未婚妻陳虹是鎮上小學的老師，也是夏陽媽媽的同事。夏陽媽媽現在已是中心小學的校長。肥水不流外人田，在夏陽上大學的時候就托人介紹給夏陽。夏陽的父母原本想夏陽大學畢業後回本縣工作，穩定後就讓他們倆結婚。最終，夏陽卻又留在了省城的國際中英文學校，也就是別人常說的貴族學校。
 

夏陽對中心小學的這位對象說不上滿意，也說不上不滿意。因為鄉鎮裏象夏陽這個年紀也都訂親或者結婚了。自己也遲早要走這一步的。這門親訂下了以後，夏陽回來休假的時候，按照母親的意思約陳虹出來談談戀愛。但是鄉裏人熟眼雜，而鎮上的中心小學正好放假無人。他們倆就經常在晚上於小學的校園裏約會。

校園的教師辦公室前的花壇裏，有一片種植的梔子花，第一次約會，夏陽順手采摘幾朵梔子花送給陳虹。所以夏陽對這種花的味道記憶特別的深刻。
 

這次回來，夏陽的媽媽又催夏陽去約會。夏陽吞吞吐吐地說出想毀婚約的想法，嚇了夏陽媽媽一跳，說胡說什麽，咱們是那種陳世美人家的人麽？說到這裏夏陽也不敢說什麽了。
 

  夏陽從上大學時候就有這種感覺，離開家鄉久了，很想回去。但是每次回去後又開始失望。多年來鎮子變化倒是挺大的：沙土小路修成了混凝土，很多平房翻蓋成二層小樓。但是每當走進小樓的院子裏就能感覺到，物質上的進步與人們的生活習慣無關。人們還是喜歡吃的是稀飯煎餅裹鹹菜，穿的是款式落後麵料廉價的衣衫，房內陳設著簡陋的家具，廚房裏有燃氣灶但是喜歡用舊式柴火灶台，院落裏堆放了很多農具，有時還會散養著雞鴨。一不小心會踩上雞鴨布下的“土地雷”。木三家就是這樣。
 

夏陽回去兩天後，就脫掉了襯衫換成體恤和大褲衩到木三串門。找木三商量這事。

木三家剛吃完晚飯。木三媽說木三去他叔家，一會兒就回來。
 

夏陽就坐在堂屋陪木三爸閑聊。木三的爸爸說，還多謝你幫我們家小三介紹了這份工作。夏陽說，不客氣，他正好學這個專業，學校也正缺人。

木三的爸爸剛喝完酒，一邊煽著扇子一邊說，要能再給三子在學校找個媳婦就更好了。

夏陽說，我哪有那個能力啊？

木三的爸爸說，咱們家的條件也不能說差，這樓房都蓋起來了。咱們對兒媳婦要求不高，看順眼就成。你看你嬸子長得就不咋地。但是能生娃，一下子生了三個。你看你媽，隻生你了一個。

夏陽笑了，叔，咱媽那是遵守計劃生育政策。

木三爸說，屁。我跟你爸是戰友還不了解他。如果你是個女娃，看你媽還遵守不遵守。再說了，媳婦長得醜，一般都聽話。你媽年輕時候長得好看吧，但是你爸就受苦了。別看你爸當了官轉業到縣裏法院上班，吃皇糧的。回到家裏還不是看你媽的臉色？還不是老老實實幫你媽做家務？你看看你叔我，你嬸子好吃好喝伺候我，我不高興了就罵她，她屁也不敢放一個。
    木三媽不高興了：夏陽，你別理他。貓尿又喝多了。

這時，木三回來。看見夏陽就問，怎麽到我這裏來。沒去找你的對象？

夏陽拉著木三說，我們出去聊。

來到街上，夏陽買了一包花生米幾瓶啤酒，跟木三騎上自行車來到鎮子北麵的河堤上，找了個地方坐下來。邊喝邊聊。
 

是不是自己出了問題？夏陽問。

木三聽了後，想了想說，忍忍算了。我也覺得你和顏老師挺般配的，她對你好也是應該是真的。但是你真的和陳虹拜拜了，這個鎮子還好意思回來？再說，你父母在這邊也不好做人。顏老師和我們可能不是一路人。她天生麗質生來就是為了談情說愛的。她能真嫁給你麽？她能來我們小鎮子上生活麽？我想她以前還不知道談過多少次戀愛了。說不定早就和別人上過床了。

木三這話還真說到夏陽的痛處。想想那天在走廊裏遇到顏老師，顏老師那種不鹹不淡的眼神，自己還真是沒把握。
 

兩個人一邊拍打著蚊子一邊喝著酒。不知不覺啤酒都喝完了，兩人說起話來舌頭都有點打轉。這時，突然後麵竄出幾柱手電筒光柱照著他們，接著幾個人走到麵前，大聲嗬斥：幹什麽的？

夏陽和木三嚇了一跳，以為遇到打劫的，酒醒了一半。這群人走近了夏陽才明白，原來是鎮子的聯防隊在巡邏。人群中有人認出了夏陽和木三，說你們倆深更半夜的跑這喝什麽酒？我們還以為是對野鴛鴦呢。說完人群散去。

酒喝不少，事情探討得也沒個結果。夏陽和木三各自的身上滿是蚊子叮的大腫包。

 

 不過，這個假期裏，夏陽雖然沒有約陳虹去小學校見麵，他還是按照父母的要求買了禮物去陳虹家看過她的父母。陳虹的父親是鎮上醫院的院長。夏陽以前就納悶過，陳虹的爸爸以前也不是學醫的，也是當兵以後轉業到地方醫院，怎麽就成醫生了，還當了院長。

  不覺得假期快結束了。這天，木三一個人在鎮上的街上閑逛，卻看見陳虹推著自行車站在那裏，看上去是刻意地等等他。當木三走近的時候，果然陳虹說話了，她問：夏陽在學校裏是不是有相好的了？他這次回來對我不怎麽熱情。

  木三回答得很含糊，沒有吧？我也不是很清楚。

  我明白了。陳虹騎上自行車走了。

   我什麽都沒說，你明白個啥？看著陳虹遠去的背影，木三納悶地說，現在的人怎麽都這麽聰明？

  木三本想把這件事告訴夏陽，但是轉念一想，本來自己不是叛徒，一解釋就誤解成叛徒了。木三憋住沒說。
 

      這個暑假過得很快，也挺沒勁的，想彈琴的時候就想起來顏老師，想畫畫的時候又想起來孫老師，反正都挺鬧心的。夏陽說還不如早點回學校。木三也這麽說，我也早就巴望著開學呢。

      兩人結伴趕回學校後，立即投入到工作之中。他們既幫忙接待學生家長來校參觀，又接待新生報到。學校的教職工也陸續到位。大家開始搬辦公室，各自搬到新的辦公大樓。藝術組的教師也都搬到藝術樓辦公。
 

      那天，夏陽路過藝術樓時，舞蹈房裏傳出了優雅的鋼琴曲《獻給愛麗絲》。夏陽也練過鋼琴，業餘之中算是不錯的了，一聽見這音準和節奏，就知道是高手。高手彈琴不光是行雲流水，而是情感的傾訴。先把自己的情緒埋在音樂裏，再通過音樂把自己的情緒撒出來。同樣的一首曲子不同時間不同的心情彈出不同的感覺。夏陽站在門旁閉著眼睛仰著脖子思維順著曲子在滴滴答答地爬坡，思緒著曲子的韻律在起伏。同時又想起有個關於這首曲子的，彈過這首曲子的很多人都會知道有這麽一個與《獻給愛麗絲》相關的愛情故事：

     北美有個小鎮，鎮上有個叫愛麗絲女孩。 在她生日的那天，一個男孩彈了一曲貝多芬的鋼琴小品《獻給愛麗絲》送她，她對這首曲子很著迷，也想學。男孩開始教她，幾年後她就學會了很多高難度的樂曲，那個男孩就是沒教她《獻給愛麗絲》。每當她問他，他總是笑而不語。

      後來，她知道他要城裏參加一個比賽，這個大賽的名字叫做《獻給愛麗絲》。這個參賽的日子正好也是愛麗絲的生日。

       就在他即將參加比賽的前一天，他去了商店買了一個早已看中的穿著藍色的裙子，手裏捧著一小束雛菊的愛麗絲玩具娃娃。他滿心歡喜地拿著愛麗絲娃娃過馬路。這時一輛強闖紅燈的大卡車飛馳而過把他撞死了。他死時手中還緊緊地拿著愛麗絲娃娃。

第二天，愛麗絲去替男孩參加了比賽，她選了三首樂曲。莫紮特的《土耳其進行曲》、門德爾鬆的《婚禮進行曲》，最後一首是《獻給愛麗絲》。這也是她首次按譜彈奏《獻給愛麗絲》。仿佛有了什麽魔力，悠揚抒情的旋律在她的手指上流淌起來。她異常流暢地彈奏著《獻給愛麗絲》。 在最後一句時，琴聲嘎然而止。 
 

 現場的觀眾靜靜的等待。 

    愛麗絲卻扭過頭朝著攝像機，深深地說了一句：“我等著你回來，完成我們未完成的曲子。。。”

  等主持人把愛麗絲和這個男孩的故事講出來以後，全場起立，落淚並鼓掌。掌聲一浪接一浪。
 

這個故事的真實性無從考證，而夏陽從曲子裏感受著愛情的力量。顏老師的《獻給愛麗絲》一曲終結又來一遍。一遍比一遍的節奏緊湊。夏陽聽到第三遍的時候，心中在咀嚼著故事的情節，情節觸及心靈的深處，情感如潮水般的湧動，禁不住瞬間淚奔了。琴聲接近曲子結尾的地方，突然停住。這時，琴房的門開了，顏老師噙著淚站在那裏。
 

      夏陽一愣，本也紅著眼睛，忙側臉用手抹去淚痕並掩飾著，有些不好意思，小聲地說，你怎麽知道我在這裏？
 

      顏老師抽泣了：我能感覺到。

[helloworld1000]

很有看頭兒, 期待下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