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梔子花香》（5）

顏老師怎麽會跟孫壯壯拾搭在一起呢？

原來，顏老師發現夏陽從學校裏消失了，她是從小荷那裏知道，夏陽去外出招生，這個周末回來。於是周日的上午，她就在宿舍裏化起了妝，精心地打扮起來。

小荷來顏老師的宿舍裏串門，看顏老師在化妝，甚是好奇。特別是去顏老師洗手間的時候看見台子上擺滿的各式各樣的香奈兒、雅詩蘭黛等名牌化妝品驚訝得吐著舌頭：哇，顏老師，怪不得你這麽漂亮？幫我也化化妝。顏老師真的就幫小荷描眉勾鳳裝上假睫毛。小荷照著鏡子一看，是一副濃豔的黑人妝，活托一個黑美人出現在鏡子裏。一咧嘴，更形象。就這樣，兩人瘋了一個上午。當然這副裝束小荷是不敢出門的，出門前就洗掉了。顏老師卻習慣於化過妝才出門。

中午去食堂吃飯的時候，遇到孫壯壯。孫老師對顏老師的裝束由衷地讚歎，太美了。我來幫你畫張像。

孫老師說他正準備畫一組油菜花的風景畫。好的風景畫裏應該有人才有生機，他邀請顏老師做他的臨時模特。看到顏老師猶豫，孫壯壯勸道，其實時間不會很長的，主要是去構個圖定個色調，再拍幾組特寫的照片即可，創造還是回到畫室裏進行的。小荷從未看過別人寫生，興奮不已，堅持鼓動顏老師去。

顏老師覺得再拗下去也不太好，於是午後時分，跟孫壯壯他們一起，穿過學校後麵柵欄處的後門，來到油菜花的梯田邊。孫壯壯帶著相機、畫箱、畫架等設備，把她們領到事先選好的一處景點，擺好器材，先給顏老師拍了幾組照片後開始用油畫構圖寫生。

陽光迎麵照射著顏老師的臉龐，暖洋洋的讓人昏昏欲睡。半臥的姿勢讓她想起那晚和夏陽在一起的感受，越回味越覺得亢奮。特別是她回味夏陽那些突兀的舉動時，心跳竟然加速，兩腮開始紅潤。此時就有蝴蝶在身邊飛來飛去。引來這麽多蝴蝶還是第一次，顏老師越來越激動，呼吸都顯得急促了，越是興奮身上的梔子花香味道越來越濃，蝴蝶也越聚越多。小荷和孫壯壯給眼前的情景驚得目瞪口呆，因為這種場景隻有在電視上見過或者小說中出現過，現實生活中還真沒有。

陽光照射久了讓人的眼睛感到眩目，光亮中竟然看見了夏陽遠遠地站在高處，往這裏張望。恍恍惚惚如同夢境，過了不久，顏老師已經能感到夏陽就在身邊，並且聽到他的聲音：木三，還不把眼前的奇景拍下來啊。

顏老師繼續僵持著擺好的姿勢，她想讓夏陽賞析一下自己的魅力。突然卻聽到刺耳的手機鈴聲，是夏陽接了電話。聽見夏陽在小聲地說，最近很忙啊。。。沒有打電話是因為去外地開招生會呢。。。再接著，傳來孫壯壯的很大的聲音：噓，大家別講話，夏陽在給他女朋友打電話。其實，除了夏陽並沒有人講話。顏老師聽見孫壯壯的話後微笑的臉開始僵硬了，紅潤開始褪去，臉色變得蒼白起來。心裏就象花兒盛開後被秋風一吹，一瓣一瓣地脫落。蝴蝶也逐漸散去。

 孫壯壯開始大聲地埋怨：夏陽，你給你女朋友打電話，把顏老師身邊的蝴蝶都給嚇跑了。女朋友這三個字說得又清晰又強調。說得夏陽臉都紅了，是脹紅的，象豬肝的那種紫紅色，一時竟不知怎樣回敬孫壯壯。

木三知道，孫壯壯一定把夏陽給激怒了。他趕緊打圓場：好了，好了，我們忙碌一天很累了，得回去。你們繼續畫畫吧。匆匆地把夏陽連推帶拉搞走了。

回到電教辦公室裏。夏陽知道這下把顏老師給得罪了，後悔應該早點把有未婚妻這事說清楚。有些事情先說和後說性質不同。這時，自己的心情格外沉重。木三卻把剛才拍攝的畫麵用顯示屏放大和暫停，很是奇怪地分析：顏老師上空怎麽那麽多蝴蝶，身上是不是搽了什麽香水？

夏陽心不在焉地說，我是聞到了，應該是梔子花味道的香水。

木三很奇怪，我怎麽沒有聞到啊？

夏陽沒有吭聲，心情壞透了。而木三又從監控的錄像裏調出了那天晚上顏老師在女教師公寓門口的鏡頭，反複查看，並且納悶地說：這個畫麵上，顏老師頭頂上方好像也有蝴蝶、飛蛾子類蟲在飛。她到底是噴了什麽香水，竟能招蜂引蝶？
 

其實，不光是木三疑惑，就連跟顏老師在一起的小荷也疑惑。當天她回到宿舍就百度了一下關於香妃的資料，晚飯後她又去顏老師宿舍串門，趁顏老師坐在電腦前發呆，偷偷地把顏老師的衛生間的一瓶香水灑了一些在自己的頭上。然後辭別顏老師自己去操場散步。過了半天，頭頂上方卻聚集了烏泱烏泱的大批蚊蟲。別說有蝴蝶飛來，就連一隻大黃蜂都沒見著。小荷離開操場後還在琢磨：難道灑錯香水了？要麽，顏老師頭上的蝴蝶是巧合。
 

 在下半學期的這段日子裏，夏陽和顏老師見麵時依舊微笑地打招呼，但是夏陽能感覺顏老師的笑裏冷冷的。特別是她微笑地和你打完招呼，目光迅速地移開投向遠方。那是一種不屑的姿態，讓人心裏拔涼拔涼的。平時，除了上課，顏老師其他時間都是在琴房練琴，或者在舞蹈房練功，或者給學生做輔導，很少去辦公室了。周末跟著學校的班車回城。

  夏陽一直想找個機會解釋一下，哪怕就是狡辯，也能證明自己即使是個騙子，也是一個已經後悔了的騙子。當然，顏老師卻不給他這個機會。

誰又去理解顏老師的痛苦呢？她突然對自己第六感開始懷疑了。她懷疑自己的判斷，懷疑自己來中國是否衝動，懷疑身邊人的品行。人海之中，找到了你，一切並沒有變得有情義。
 

顏老師來中國工作，其中也有一個原因也是試探著是不是能找到夢中的他。夏陽就是她夢中頻繁出現過的形象，第一次見麵就能感覺出來。初次見到夏陽的印象是靦腆卻不失熱情，真沒想到他膽大得讓人措手不及。周六的晚上已經是領教了。首次單獨接觸就敢掀自己的裙子，這還是她第一次遇到。雖然那天醒悟過來後臊得她逃之夭夭，溜到操場還有點心有餘悸，那卻是幸福的驚慌。那時，顏老師站在雙杠旁看著黑黢黢操場無限延伸與星空對接連成一片，浩瀚的宇宙和漆黑的大地構成令人無邊想像的空間，點綴著由繁星組成的閃耀的一個亮點和另一個亮點，這中間竟點綴著生命的奇跡；生命中最奧妙的就是愛。她還感歎：相愛就在一瞬間。

 顏老師亢奮地期待著夏陽再次約她時，夏老師居然消失了。後來知道夏陽被抽調去開招生會議了，心中還為他開脫：嗯，也許是離開得很倉促，來不及和自己打招呼。
 

漫長的兩周終於過去了，沒想到見到夏陽後，居然是這種結果。他居然已經有女朋友了。從聽到那個消息時，顏老師晴朗的天空瞬間就霧霾了。
 

 夏陽回到學校後，一邊教學一邊幫著學校搞招生接待工作，忙忙碌碌的一學期很快就接近尾聲了。

中學部的另外幾棟教學樓蓋好了，各學科將分開辦公。教導處的吳主任提議，相鄰的幾個辦公室去聚個餐。定在離學校三公裏小鎮上的農家餐館。那天木三正好在辦公室裝電話。於是，吳主任邀請他一起去。辦公室一共兩桌人，孫壯壯還和顏老師坐在一起。同事們相互敬酒，喝得既恭謙又盡興。顏老師也喝了幾杯，明顯不勝酒力。回程隻有吳主任有車，年紀大的老師都跟吳主任車走了，剩下的一群人一邊講話一邊步行往回走。小荷攙著搖搖擺擺的顏老師走在最前麵。

  前方有個十字路口，這個路口有條是高速公裏的連接線，突然一輛拉滿貨物的大卡車高速地從高速公路方向開來。接近十字路口時，有一輛農用車突然迎麵掉頭。大貨車為了避讓，猛地拐彎飛向這群老師正在步行的這條路上。大家本能地往路邊田地裏散去。

卡車雖然還很遠，但是顏老師喝多了，站在馬路中間不知道躲閃，小荷也嚇得慌了神，兩個人愣在那裏。隻有夏陽看見卡車轉向這條路上，迎麵衝了過去，來到顏老師和小荷身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把她們倆使勁往路邊田裏推。很快，車子到了眼前，駕駛員打了方向盤車子開在路的邊上，車頭從夏陽的身邊擦過。伴隨著刺耳的急刹車聲，卡車雖然刹住了，因慣性把車上的捆紮不牢的幾件貨物甩了下來，落在了夏陽的旁邊，炸開了，裏麵的塑料工業用品散落一地。把夏陽也絆倒在地。

 事發太突然，所人都驚呆了。車輛停下來以後，老師們才緩過神來一起衝過去扶夏陽。夏陽爬了起來，拍拍手驚魂未定地說，沒事沒事。胳膊和膝蓋已經有多處劃破。

   顏老師鞋子也跑掉了，光著腳，狼狽地站在那裏發呆。愣了一會兒後蹲了下來嗚嗚地哭了。小荷走過來抱住了她以示安慰。

   木三站在一邊，萬分遺憾：這是千載難逢的機會，卻給夏陽這小子抓住了。

   孫老師卻說，其實，這不算什麽。我要不是多喝了兩杯走在後排了，一樣也會衝過去的。這話，也不能算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