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苗宇’這段我生命中的小插曲,發生在2003年。這事兒變成了我和腰子共同的秘密(雖然後來一次腰子喝多了,說漏了嘴給範範。)通過這件當時看來要命,現在卻被當成笑話講的事情,我知道我的“非親兄弟”除了甜水兒外,又多了一個腰子。往後的三年裏,我和腰子的感情越來越好。於是今天(2006年),當我看見範範臨研究生畢業,擺了一個‘爺們兒局’給我時,我自然而然的就想到了腰子。
腰子收到我的通知,沒出一小時就進了包房。一進門,他先是捂著鼻子,咳嗽著埋怨我:“你是不是又噴那瓶兒香水了?!早跟你說過,以後別再用了。這跌份!”然後,他把手裏拎著的兩瓶小二,擺在桌上,說:“也不知該帶點兒啥酒好。。。你這味兒真嗆!”
看見他的到來,我滿心歡喜的迎上前,說:“啥酒不酒的,你能來就行。快坐,我給你介紹一下。眼前都是範範的同學。這是‘眼鏡一’,這是‘眼鏡二’。。。這是範範的朋友,嚴豔燕——燕兒。這是我鐵瓷兒,肖遙。”介紹完畢,腰子衝著“學術派”們寒暄了一下,忙迫不及待的開了酒,滿上。對我說:“‘大路朝天,同走一邊。’喝著!”眼瞅著我和腰子一杯杯喝著二鍋頭,“眼鏡”們都傻了眼。目光中透露出驚訝與羨慕。腰子抓過把開心果,一邊嘎吱嘎吱的嚼著,一邊環顧四周,問道:“滸子,不像你風格啊?!什麽時候轉了性,連爺們兒局也參加了啊?”我臉紅道:“你以為!還不是範範把我誑來的!”腰子看著範範,語重心長,別有意味的說:“你哥早晚得毀在你手裏。”
範範壞笑著,滿上酒。舉杯道:“管他那些呢。來,腰子哥。咱‘哥倆’走一個!”我坐在他倆中間,學著我爸的神態,嚴肅的對範範挑理說:“‘腰子’是你叫的嗎?我都不輕易叫他‘腰子’——餓!趕緊給我改口兒,叫‘肖哥’!”腰子擺著手,說:“不礙的。雖說‘樹分被砍先後,人有長幼尊卑’,可是範範這樣叫我,我心裏甜!唉,都怪咱這名字起得不好。我發現,名字叫‘樂’的,這輩子肯定哭;名字叫‘財’的,肯定窮;名字叫‘甜’的,肯定苦。名字叫‘喜’的,肯定‘憂’。像我名字叫‘肖遙’,再看看現狀,我注定一輩子灑脫不了!要不為啥沈德鴻老先生給自己起筆名叫‘茅盾’呢?矛與盾,相互調節,相得益彰!。。。唉,人都是逼出來的!”
範範接道:“肖哥總結之精辟!像我們家這位,叫‘滸(虎)’,可是卻‘柔’的不行!”我不服氣的反駁:“你這分析不準確!我有一三大爺,叫範哲(飯轍)。你瞧人家,還不是滿那兒都能蹭吃蹭喝的。”腰子歪著頭,問道:“你還有大爺?”我壞壞的說:“算是吧。其實是範範她大爺!”說著,我便掏出那塊兒金表,遞給腰子,道:“三大爺給的紀念品,假的。拿著玩兒吧。”腰子接過表來,端詳著笑道:“呦嗬!你別說,大眼兒一看,還真能唬人。得,那我就戴著了。以後天天把它亮在外麵,我看哪家國際名牌兒專賣店還敢瞧不起我!”我笑說:“就算你戴一真勞力士,頭罩‘馬聚源’,腳踏‘內聯升’。可是隻要你穿個紅背心兒,綠褲衩,人家照樣瞧不起!現代人看的就是金光燦爛,他媽物質的狠呢!。。。”
我們正聊著,忽然聽見不知哪兒冒出了“花兒樂隊”的歌曲。‘大張偉’得意的唱著“小小的人兒啊,風生水起。。。”我們正四下踅摸著,隻見一位眼鏡哥迅速站起身來,從褲兜裏掏出手機,捂著話筒。一邊點頭哈腰,一邊東倒西歪的往門外走去。
腰子看著他出了門,嗤之以鼻道:“哼,我就討厭現在這些個流行樂!抒情歌兒一準兒都是初戀,暗戀,畸形戀,移情別戀。不是你拋棄我,就是我拋棄你。你愛我,我愛他,他愛你。有人愛難受,沒人愛難過。愛時候像火燒,恨時候像火燎——反正是活不成!搖滾樂,要不自憐自殘,埋怨著‘心比天高,命比紙薄’;要不天天坐那兒,啥也不幹,還忙無目地的痛斥被社會拋棄或是體現不出個人價值。說唱歌曲,成天隻會宣揚金錢,暴力和酒色,更是讓人厭惡!總體來說,這些統統都是垃圾!教壞了好小孩兒,敗壞了社會風氣!你想成功就去努力奮鬥啊!你看人家竇唯大哥,早先也是唱搖滾,玩兒憤世嫉俗的。可是自從《豔陽天》那張專輯開始,人家就隻做音樂,而不再注重歌詞內容了。到後來的《山和水》,《譯·幻聽》等等,你要是不懂音樂,根本不知道他在唱啥。這說明什麽?說明人家成熟了,升華了!”
燕兒打斷了腰子的評論,羨慕的問道:“腰子哥,你管竇唯叫大哥,你一定跟他很熟吧?”腰子搖搖頭,說:“不認識,就是尊稱。這人啊,都是逼出來的!說道升華,再看看王朔大叔。前天我剛讀完他的《我的千歲寒》。看得頭暈腦脹的,啥也沒看懂。當然,咱這文學造‘指’,肯定是不行。。。”燕兒又問道:“腰子哥,你認識王朔啊?”
腰子有些不耐煩道:“都說了是尊稱——我就是說這個意思。人家王朔大叔當編劇,拍出的電影有劇情,有思想,有深度。就是好看,!再瞅瞅現在這些港台垃圾:警匪片,黑社會巨有義氣,警察倒是各個像土匪;喜劇片,一個接一個的牽強包袱。讓人看完後,麵對江郎才盡的這幫導演,隻想哭;文藝片,除了王家衛大伯的我喜歡外,後來那些順風接屁,依葫蘆畫瓢的更是垃圾!對著好像是攝影師得了癲癇似地,拿不穩攝像機的搖晃屏幕,看了一百二十分鍾,愣是不知道戲裏那對男女到底要幹啥!”
燕兒又問道:“腰子哥,王家衛導演,你。。。”腰子馬上說:“不認識!好萊塢的電影倒是可以看看。不過我就討厭他們那宣揚個人英雄主義的作風。對白動不動就是‘我不需要拍檔,我向來一個人’;‘我是獨行俠’;‘賜予我力量吧,我是希瑞’。。。好萊塢,我喜歡看他們描寫親情,友情的電影。當然,不包括愛情。像詹姆斯·卡梅隆那部《泰坦尼克號》我就不喜歡!都說那結局多揪心啊,多感人肺腑啊,愛情多偉大啊。屁!人們都隻會看表麵,而不究其根本。老詹的劇本,他就得這麽寫!你想啊!如果到最後,漂來一塊兒大床板兒,讓傑克和籮絲都能趴在上麵,等待救援隊。這結局不就大圓滿了嗎?可是不能這樣!因為他倆得救後,肯定會不顧家人反對而結婚。你別管是一見鍾情也好,舍生取義也罷。當初愛得再轟轟烈烈,響徹天地,婚後照樣完蛋!”
說著,腰子又悶了一口酒,繼續道:“籮絲雖出身名門望族,可是家裏不支持她和窮小子的這段婚姻,所以不救濟她。籮絲隻能自己找工作,後來下崗了;傑克畫得一手好畫,可是找不到工作。隻能天天坐在鬧市,給遊客畫像。賺不了幾個大子兒。籮絲天天罵傑克不爺們兒,沒本事,隻會畫畫,不會賺錢。倆人兒還得為了水電煤氣,柴米油鹽,這個月的房租,下個月的吃食,吵個翻天覆地。再生倆孩子——龍鳳胎,羨慕人吧?長大了,哥哥也找不到工作,娶不了媳婦兒;妹妹加錯了男人,整天要死要活的。到時候,傑克肯定想,‘媽的!早知道這樣兒,當初我就應該讓這娘們兒一人兒活著,起碼還能給她留個念想兒!’。。。”我看著肖遙越說越憤怒的表情,寬慰道:“也不盡然吧?哥們兒,有些偏激了。你怎麽跟憤青似的?另外,咱說的是音樂,不是電影。我以前怎麽沒發覺你這麽能說啊?”
腰子急了,說:“我一點兒不偏激,人都是逼出來的!那咱就轉回正題,說音樂。當初就不應該讓‘靡靡之音’入關!在那之前,咱們所有的歌曲都是以勵誌,讚揚青春與歌頌祖國為內容。偶爾唱一下愛情——那也是美好而積極向上的!你再瞧瞧現在,所有的歌詞都沒有意義!不知道為了啥,人們還都喜歡跟著唱!什麽《愛你一萬年》——毛主席他老人家說過‘一萬年太久,隻爭朝夕’!還有《心太軟》,‘你總是心太軟,心太軟,把所有問題都自己扛’。怎麽著?都長大成人了,不自己扛,難不成還要回家向爹媽哭著罵街?!。。。打開國門時,難免會有蒼蠅飛進來。我們要做的就是取之糟粕,棄之精華!”
腰子帶著情緒,狠狠地跟我碰了一杯。然後,清了清嗓音,說:“剛才我說反了。應該是。。。”他還沒說完,就被我攔了下來。我拍著他的肩膀道:“你說得太片麵了,我就喜歡那些歌曲。歌詞內容挺好的。再說,照你這樣的憤世嫉俗法兒,你就應該‘削發為尼’。何必再被凡塵所纏繞呢?”說著,我便擺出了唱戲的範兒,念道:“小女子年方二八,正青春,被師傅削去了頭發。。。”腰子撇著嘴,搖頭說:“你說的是‘趙色空’。人多有耐力啊!我不行,酒也沒喝足,肉也沒吃飽的。再滲幾年吧。我想著等我三十歲那年,如果還像現在這個熊樣兒,我就真跟著釋迦摩尼他老人家走了。法號我都想好了,叫‘無欲’!你看啊,這。。。”
我發現腰子和甜水兒一樣。隻要打開了話匣子,就像瀑布般,針紮不進,刀砍不斷,且關不上呢!於是,我忙岔開了話題,道:“都明白,都明白。你嚐遍了人世間的苦難。那個什麽。。。剛才出去打電話那哥,咋還沒回來呢?兄弟你幫忙去看看吧。”腰子又喝了一杯,然後出去轉了一圈。很快就回來了。我問道:“怎麽樣?人呢?”他搖著腦袋說:“眾裏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廝依然在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