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腰子的話,我心裏有一種酸酸的感覺。沒想到不過才三年的交情,他就能這樣真誠的對我。不為錢而是為了一份情誼!我又想到了甜水兒,想到了自己的無助。一時間竟感動得有些想哭。我拍著腰子的肩膀,說:“兄弟,有你這句話就夠了!這樣,我明天就去和唐苗宇攤牌,告訴他我不幹了!他罵我也好,打我也罷,哥們兒認了!誰讓咱行差踏錯呢!我要對自己的所作所為負責!你不用管了!——萬一我要是真有什麽事兒,就麻煩你幫我好好照顧我爸媽和範範!”
腰子也激動起來,他緊握著我的手,像這就要去托炸藥,堵槍眼,消滅敵人,不免英勇就義樣,慷慨激昂道:“滸子,我現在就去找人。他要敢動你,我就他媽滅了他!有事兒咱哥兒倆一起扛!我絕不會看著你受欺負而置若罔聞的!——至於範範嘛。。。雖然生得可人,但她是‘拉屎餅’,我還是算了吧。。。”說著,我們倆都眼含淚水的哈哈大笑起來。
這一夜,我輾轉反側,不知做了多少惡夢。第二天一早就起了身,到樓下給老四口和範範買了早點。我爸看見我第一次給家裏買了早飯,驚訝道:“難得啊,兒子給買早點了!你怎麽轉性了?虧我昨晚還暗下決心要白養你一輩子呢。”我認真道:“爸,不孝兒多想一直陪在您身邊孝敬您啊。。。”
我爸看我,就像是看‘狼來了’裏那個放羊的小童樣,並沒有做出任何回應。倒是正在刷牙的範範,聽了我的話,連忙漱了口,跑到我麵前,問道:“哥,你究竟怎麽了?”麵對著這個隨我朝夕相處了二十三年的姑娘,我怕因為再見不到她而痛心。於是套用電視劇裏看過的,讓人死心的招數,狠狠道:“你怎麽管得那麽寬?!安生過你的日子得了!”說完,我又看了看拿筷子擺碗,準備吃飯的老四口。一咬牙跑出了家門。在去唐苗宇店裏的路上,我為自己能勇與惡勢力作鬥爭的偉大情操而酸了鼻子。
早上九點半,我來到了‘口罩專營店’。站在門口的台階上,麵對正在門口焦急等待的人群,我大聲說:“不好意思,各位。打今兒起,這店關門了。大家如若需要口罩,請和醫院及相關部門聯係。都散了吧!”說著,便打開門,把自己關在店裏。看著人們小聲議論著紛紛離去。
我坐在櫃台前,等著唐苗宇。心裏在不停地盤算著見到他後該怎樣說,並做好了最壞的打算。上午十點半,我收到腰子的短信:“人都是逼出來的!兄弟,生死共相隨!”我拿著手機,抬頭往門外瞅著。隻見腰子站在馬路對麵向我揮手,並指了指不遠處蹲著的四個和我們同齡的年輕人。我心領神會的給他回了短信,說:“兄弟,心領了。危險,快走!”腰子沒再回複我,隻是微笑著坐在馬路沿上,滿不在乎的點了支煙。
我在店裏,焦急而又抗拒的等待著唐苗宇。雖然心裏仍然感到害怕,可是我緊咬牙關,做好了魚死網破的心理準備。我被自己這種‘視死如歸’的精神感動了。甚至開始為自己能有這樣的覺悟而感到欣慰。。。
雖然我在腦中幻想著各種‘攤牌’後的結果,可是足足等了一天,直到下午六點,唐苗宇也沒有出現。我關了店門,走到馬路對過兒,解脫的對腰子說:“撤吧,今兒人沒來。”腰子打著哈欠問我:“哥們兒,你對他的形容是不是有些誇大其詞了?”我說:“沒有啊。往常這點兒,他人準到。誰知道今兒是怎麽了。。。”我用頭點了點不遠處那幾個痞樣兒的人,問道:“腰子,你這都是哪兒找來的人啊?”腰子笑道:“‘大華遊戲廳’裏的小混混。天天跟那兒閑著。昨天晚上我剛巧經過那裏,看見他們正蹲在門口抽煙。於是就上前隨便搭了個話兒。誰知道他們竟答應了——而且還準時準點兒。難得!”說著,腰子便衝他們揮了揮手,說:“大家辛苦了。都過來吧,我把今兒的錢給你們結了。”
那幾個人懶散的走了過來,埋怨道:“哥們兒,你是不是拍戲,找我們當臨時演員呢?都跟著蹲了一天了。到底打誰啊?”腰子笑道:“知道哥兒幾個辛苦了。人沒來。每人一百塊錢,收好了。咱明天繼續啊。”我攔著腰子,對他們說:“各位受累了。每人給二百,明天不用來了。”說著我便掏出錢來,發給了他們。
待他們走後,我拉著腰子的手說:“兄弟,謝謝了!這事兒是因我而起,我想自己了結,不想連累你。。。”腰子甩開我的手,說:“這麽長時間了,你還不了解我?!你的事兒就是我的事兒,別的啥也別說了!”他頓了一下,繼續道:“不過,明天倒是不用他們跟這兒候著了。我一人蹲點兒。唐苗宇來了,我再叫人。你盡量拖住他——反正這幫痞子離得不遠。”我還想說什麽,卻被腰子攔了下來,擺擺手道:“別再多說,就這麽定!我回家了,明天見!”說完,腰子便跨上他的自行車走了。。。
我為能有這樣的朋友而感到自豪。可是一連四天,雖然我天天按時‘上班’,可是卻再沒有見過唐苗宇露麵,電話也打不通。於是不覺心想:莫非他知道了我們的行動,自顧躲了起來?直到第五天中午,那個櫃台美女——唐苗宇的‘姘頭’,扭動著身姿來到店裏。看見我就說:“喲,兄弟你還在這兒?我還怕沒人開門呢。”
聽了她的話,我納悶的問道:“嫂子,宇哥呢?我好幾天都沒看見他了。打電話又不通。。。”櫃台美女笑道:“弄了半天你還不知道啊?四天前他就進了醫院。說是已確診感染上病毒,現在人躺在隔離病房呢。聽講沒幾天活頭了。我回來拿自己的東西,打算去別處找‘買賣’。怎麽著,小兄弟?肥水不流外人田,要不你包了我?姐姐這身姿。。。”
她還沒說完,我就搶著問道:“你確定嗎?!唐苗宇真的被傳染了?!”她瞪著濃妝豔抹的大眼睛,點頭道:“真的啊,這事兒我犯得著騙你嗎?不信,你去他家問問!”我的心頓時像落井的石頭般,沉了下來。於是我哈哈大笑著,把門麵鑰匙甩在櫃台上,走了出去。
腰子還在馬路對麵蹲著,看見我朝他走來,忙拿起手機,一邊撥打電話,一邊問我:“滸子,你笑啥?人呢?是不是來了?”我擺著手說:“腰子,他再也不會來了!走,咱哥兒倆喝酒去!”腰子一邊被我拽著走,一邊對手機聽筒講道:“哥兒們,沒事兒了。謝謝你們的關注啊。回頭一起喝酒!”
唐苗宇真的被傳染上了,據說在他住院期間,沒有一個人去探病。甚至連甜水兒的爸媽也沒當回事兒。後來,唐苗宇走了。他的葬禮辦得及其簡單,甜水兒他爸還特意給甜水兒打了個電話,囑咐他說:不用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