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行道》（十四）

高考是在“蒸”月裏舉行的。當我正為滿卷兒的問題拚命的答非所問時，甜水兒卻在英國大使館拿到了他的簽證。甜水兒臨走前一天，請我和範範在一家設施巨豪華的飯店吃了頓飯。看著菜譜上，一盤兒“蒜蓉上海青”叫價一百八十八時，我極力反對說要換去“回味”吃。可是甜水兒卻不以為然，隻說：你倆就放心的吃吧。。。服務員，上兩瓶十年的茅台。

我端著香氣撲鼻的茅台酒盅，敬了甜水兒一杯：恭喜你啊。我聽說一般到大使館麵簽的主兒，多數都要去好幾回，人家才勉強給簽證。你卻一次過了。真了不起！來，咱哥兒倆走一個。甜水兒喝幹了酒，尷尬的歎了口氣：唉。。。誰知道咋回事兒呢。臨麵簽的頭天晚上，我爸帶著我媽去參加一個宴會。叫我跟家好好複習資料。因為我本就不願意去那個破地方，想著能拖一天是一天。所以他倆走後沒多久，我就跑去酒吧街玩兒了。本來想叫你一起的，可是你也知道，但凡咱倆在一起，沒一次不喝大的。為了避免讓我爸感覺我消極，所以自己在“夢裏水鄉”坐了仨點兒。我用手點指著他說：真你媽不仗義。

甜水兒笑了笑，說：幸虧你沒去。我昨兒第一次去“夢裏水鄉”，那兒巨宰人。我去的時候不到八點，酒吧裏還沒上人呢，我就獨占了個挺小資的座兒。才坐下，就聽見台上唱歌兒的那個丫頭說：接下來這首“你快樂所以我快樂”，要送給咱們剛進來的這位帥哥。說完，便一邊唱，一邊使勁兒給我拋媚眼兒。弄得我這叫一心花兒怒放。於是，爺似地叫服務生拿來酒單。誰知打眼兒一瞅，小瓶兒的青島，人家就敢叫價40一瓶兒。而且是全場最低價！我一邊看著那姑娘銷魂的眼神，一邊用餘光撇著身邊，手握紙筆，畢恭畢敬等著我叫單的服務生，坐如針氈卻又走不得。滲了好一會兒，見那服務生依舊，電線杆子似地杵在我跟前兒，這才硬著頭皮說：先來五瓶青島漱漱口。那哥們兒看見我的行頭和勞力士，本以為我是款主兒呢。一聽我叫青島，頓時敗了火。悶悶不樂的端來了酒，扭頭就走。連瓶蓋兒還是我自個兒拿牙咬開的。

範範在旁，一邊啃著甜水兒特意為她，叫飯店做的，合15塊錢一支的雞爪子，一邊評論道：食色，禍也！我端起酒杯，又和甜水兒幹了一個，問：後來呢？甜水兒說：就那“經濟裝”青島，咱還不是兩口一個。還沒感覺呢，酒沒了！我想，雖然錢咱是不缺，可是也不能任人宰割吧？正好還沒吃飯，於是我就起身走出酒吧，找了個地攤兒，烤了二十串兒羊肉，兩個腰子，又叫了半斤小二。攏共不到一百塊錢。這多好，經濟實惠！本來我吃完就想回家的，可是忽然想起，臨出酒吧前，台上那丫頭歌唱到一半，見我走了，便舉著麥克風，諷刺的問道‘呦，墊兒還沒捂熱呢。這就起駕了？’我這酒足飯飽，氣憤不過。於是又回到“夢裏水鄉”，還是坐在那個顯眼的座兒，帶點兒酒勁兒，衝著不給我起瓶蓋兒的那個服務生和台上的丫頭喊道‘拿瓶軒尼詩來！’頓時，那不抬眼兒的服務生來了精神兒，忙前跑後的又是上零食，又是端果盤兒。並且當著我的麵兒，拿起酒杯又哈了口氣，擦了一遍。然後尊敬的拔開瓶塞兒，給我倒酒。我解氣的問‘噢。。。原來洋酒才給開瓶兒啊。。。’那哥們兒滿臉歉意道‘不是，不是。誰承想您今兒個真豁出去了呢。’——還是瞧不起我！

我聽後哈哈大笑，抹著眼淚道：後來你把一瓶都喝了？那你還不如上來直接就叫洋酒呢。費這二遍事兒，還落個讓人瞧不起。說完，又幹了一杯。甜水兒說：話不能這樣說啊！來消費的都是客，咋還分三六九等呢？我就是想滅滅他們的銳氣！後來那個台上唱歌的丫頭，舞吧了兩下，就把麥克風交給她的姐妹，然後跟喝多了樣，扭搭著走到我的桌前，二話不說，端起我的酒杯就要喝。顯得跟我上了鉤兒似地。我馬上搶過酒杯，然後衝著那服務生喊道‘哥們兒，來給我把這酒存上。納斯達克急著找哥幫忙，先走了！’隻見那個丫頭，臉臊得猴屁股般。看得我這叫一解氣！本來嘛！澡堂子裏都脫得光不出溜兒的。那麽大霧氣，除了太監，你分得清哪個是皇上，哪個是平民嗎？與其見誰都下跪，倒不如笑模呲樣兒，跟誰都客氣。你說是不，滸子？

我大笑著點頭，然後又舉起酒杯喝幹了酒。甜水兒這才反應過來，說：誒？咱不是聊麵簽嗎，咋又扯到澡堂子上了？滸子，看來咱倆八字不合啊。為啥一到你這兒，我就“決堤”呢？我說：你又往我身上賴！就你這口腔痢疾的嘴，能把英國人給說瘋嘍。到那兒咱好歹也控製一下。別真說死一個倆的，不好交代。他玩笑著歎了口氣，接著說：總之那天我挺爽的。雖然前後腳兒花了小四千，可感覺還是十分痛快。哦，對了，滸子。這是“夢裏水鄉”的貴賓卡。我留的是你的名兒。那兒還存了大半瓶洋酒呢。沒事兒和範範去滅了它。

說著，甜水兒便從懷裏掏出一張金光燦燦的卡片遞給我。然後接著說：第二天一早，我酒還沒醒呢，就去麵簽。簽證官看著我笑了笑，例行問了幾個問題。然後頓了頓，說了句什麽我沒聽明白。他旁邊的翻譯官解說道‘史密斯先生說，恭喜你拿到了英國簽證。英國遍地是酒吧。’我聽說拿到簽證後，當時就急了！指著簽證官的鼻子，嚴厲的質問他為什麽給我簽了。那個史密斯又嘟嚕了一長串兒。翻譯官看著我，笑說‘史密斯先生昨天也去了你去的那個酒吧。看見你錢花得大方之至，就知道你的家庭環境優越。你所提供的銀行存款證明，不像別人那樣東拚西湊，而是真實的。所以他確定你是去英國讀書，並不是奔著打工掙錢去的。這才給了你簽證。。。滸子，你說說，多他媽物質！

想著甜水兒就要遠赴他鄉，我忽然樂不起來了。隻是隨聲附和的點頭道：是啊。。。這就是所謂的命運吧。。。不說那個了，來，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