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行道》（十二）

我聽見一個比我年長的人叫我“哥”，看來他要我辦的事情將會是比較困難的。於是我拿著架兒，說：哥前哥後三分險。你先把煙頭撿起來再說。‘寧舍三畝地，不扔一煙屁’。你瞅瞅你，還剩那麽多就給扔了。這可是軟中華啊。年輕人應當學會珍惜。。。我話還沒說完，甜水兒早已把那個煙頭撿了回來，放嘴裏重新點著了。

他一邊被煙熏的擠著眼睛，一邊說：哥，你別耍我了。真有正經事兒。我看著他那可笑的樣子，這才問：什麽事兒啊，你到底？甜水兒正經八百的說：不瞞你說，自打高一開學，範範就掉進我眼裏了，怎麽拔也拔不出來。這給哥們兒折磨的，日思夜想，水米不進，茶飯不思。你看我瘦的。說著便撩開衣服讓我看。隻見他前身雖透著肋巴骨，但肚子上卻有六塊兒明顯的腹肌。我指著他的肌肉，笑道：要是索馬裏的孩子也跟你一樣就好了。

甜水兒低頭看了看，然後放下衣服解釋道：那不一樣。別說肉，他們連人體所需的最基本營養都得不到。我好歹還能吃上燉牛肉，煮雞蛋啥的。唉，真心疼他們。我將來要有錢了，肯定去索馬裏，給他們蓋上一百間大食堂。肉包兒，肉餃兒，肉餅，但凡是肉就上，想吃青菜都不行，全肉！還免費，讓孩子們可勁兒造！誰要敢跟我提錢，我就急！五千年文明造就了我泱泱大邦，禮儀之中國！中國，中國，中間之國。瞧咱這名字起得多好。左邦右邦，四處逢源。作為炎黃子孫，咱不能跌了份兒不是。等哥們兒有錢了，就成車皮成車皮的往索馬裏拉豬，拉牛，拉羊，拉驢。讓身處水深火熱中的索馬裏人民，不僅能從此解決溫飽，還能創造出經濟效益。不久的將來，你就能吃上從索馬裏高價進口過來的，真空包裝的“驢肉火燒”。人家領導人心懷感激的和我殷切握手時，問我叫啥。我就說我叫：中國人！多漲麵兒啊。就這麽定了。。。哎？不對啊，滸子。我說的是範範，你怎麽把我套到理想上了？！

看著甜水兒說他的理想時，眼神中流露出對未來美好的憧憬。我就知道交這個朋友沒錯——因為他心好。無論你再有錢，再有權，再有勢。人品不好也是白搭。於是在我同意並支持甜水兒的偉大理想，並對他回過神兒來，滿臉木訥的表情，一陣狂笑後，轉回了正題：別告訴我說你想追範範。你迫不及待的當我妹夫，我並不介意。可是範範不喜歡男孩兒，又大大咧咧，毛手毛腳的性格，怕不適合你吧？那麽些個既年輕又漂亮的丫頭向你示愛，你不理。偏偏要往“諾曼底”跑。是不是拿醬油當可樂喝，把你閑（鹹）著了？

甜水兒說：那誰知道去了。各花入各眼嘛。我也不知道為啥，就是喜歡範範。如果把範範比作“軟中華”，那別的丫頭頂多是“大前門”。塊兒八毛的，根本不在眼裏。我笑說：那你還沒抽完就給扔了。甜水兒委屈道：哥，我這不是又撿起來抽了嘛。。。

我腿蹲得有些酸，於是站起身來，彎腰揉著發麻的雙腿，說：行吧，我盡管試試。保不齊你成了範範的突破口，從此我也能心安理得的找妞兒了。甜水兒也跟著站起身來，抬著我彎下去的肩膀，說：那就等你凱旋的消息。用不著鞠躬，大舅哥何必行此重禮呢。說完便往學校跑去。我知道被占了便宜，於是在後麵緊追不舍，喊道：樣兒的！留下你的軟中華！

別人讓我幫忙，一般我都是嘴上答應，但卻從不上心。可甜水兒的這個忙，我是一定要幫的。如果甜水兒真能追上範範，對我將會是一種莫大的解脫。而且，這樣也能把“拉屎餅”的範範，從此導回正軌。我和甜水兒，就像我爸和範叔年輕那會兒一樣，每天聚在一起討論如何才能獲取範範的芳心。

我對甜水兒說：寫情書是不靠譜的，因為範範從來不吃這一套。我琢磨著，如果想在“百毒不侵”的範範身上，找到突破口，那就應該是數理化，這些學術上的事情。。。甜水兒在旁邊認真的做著筆錄。聽見“數理化”時，他委屈的抬起頭來說：滸子，哥們兒對打架，打籃球，打遊戲，打飛機，都十分感興趣。唯獨這數理化，是極為厭惡的！我搶著說：打飛機？好啊，原來你小子還留有存貨！不對啊，上回去你那兒沒翻到什麽新鮮的啊？甜水兒自知說漏了嘴，於是便無恥的笑道：這不是昨兒個從我哥那兒得的嗎。明兒就給你拿來啊。我說：是歐美的嗎？亞洲的我可不要。

甜水兒接著我的話茬兒說：是歐美的。三張VCD。我也不喜歡日本的。感覺跟虐待囚犯似地。這三張光盤的來曆巨逗。我哥前幾天去電腦街，找了個賣主詢問。那哥們兒顯得特緊張，說最近查得嚴。貨倒是有，可是不能在電腦街交易。於是我哥就跟著他，竄胡同，繞巷子，走了小半裏地，這才到了他們的窩點。那哥們兒讓我哥先交了錢，然後在門口等著。不一會兒，他拿出兩張光盤，塞進我哥懷中，說有警察在附近，讓他趕緊走。給我哥嚇得也懵了。於是懷揣著光盤，打的回了家。滿心歡喜的把光盤塞進影碟機裏一看，你猜怎麽著了？。。。周華健演唱會！還是卡拉OK版的。哈哈哈哈。。。我哥和他哥們兒說了這事兒，他哥們兒義憤填膺，不知從哪兒弄了輛被淘汰的警車，帶著我哥和幾個人，穿著假警服，把人老窩端了。一行人各自挑了幾張自己鍾愛的，然後把剩下的光盤又賣給了電腦街的販子，賺了頓酒錢。真逗！

我聽著這驚心動魄的離奇故事，入了神。於是忙問道：那你手裏那三張光盤一定質量很高嘍？快拿來給我。甜水兒得意的說：那當然，無論是片子的質量，還是故事情節，都引人入勝。好得狠呢！明兒我就給你帶來。。。甜水兒頓了頓，忽然反應過來，說：滸子，咱不是說範範和數理化嗎？你怎麽又跑題了？！我去，你到底幫不幫我啊！我笑道：哪兒就我跑題了。每次都是我開了個頭兒，你就自己跟那兒，像絕了堤的黃河口似的，滿嘴噴著吐沫星子，滔滔不絕起來！我發現你和周華健歌兒裏唱得一樣，都是“有故事的人”啊。

甜水兒沒理我，正經的說：你的意思就是說，學好數理化，範範必拿下。是吧？我誠懇的點了點頭，表示同意。甜水兒一臉視死如歸的凝重表情，他緊咬著嘴唇兒，吐了死口兒：那哥們兒我就墮落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