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行道》（二十四）

二零零三年剛開始沒多久，“SARS”來了。報道說這種病菌是“非典型肺炎”。起初大家都沒把它當回事兒，認為既然是叫“非典型”，那意思就是不典型，不嚴重。就算是典型肺炎，憑著現代昌明的醫學，也不是問題。誰知後來，有人不幸因此病而過了身。這才被人們所重視。

那天晚上看完新聞，我躺在床上想：唉，本來這個世界就夠亂的了。老天爺還非得再給“添點彩兒”，弄得人心惶惶的。真不知道他是咋想的。。。我正胡亂瞎琢磨著，眼前忽然出現了一位身穿白色長袍，道骨仙風的老者。他坐在我的床尾，麵無表情的看著我，問道：你想怎麽著？

我嚇了一跳，馬上本能的蜷縮在一起，死盯著他，心想：莫不是孔夫子他老人家，降世臨凡？於是忙鬥膽說：孔老夫子在上。徒兒學藝不精，毫無上進，廉恥之心。正在懺悔。隻是，徒兒自認為沒做過甚壞事，您要是下來收我的，就勞煩您回去吧。那老者嚴肅道：少扯談！我是老天爺！你剛才不是罵我來著？我在上麵兒，聽的不服氣。特來和你理論！

我一聽說是老天爺，而且還滿口市井粗語，頓時來了精神。於是我懷抱著雙膝，理直氣壯的說：噢~~，原來是你啊。真不經念道！怎麽著？不服是吧？覺得說你說錯了是吧？你各個瞅瞅，弄這麽一病，死了人，還讓全球臣民都陷入恐慌。吃不敢吃，睡不敢睡的。莫非你還有理了不成？！

老天爺手指著我，狡辯道：別說這個！你知道我這兒一天收多少條兒短信？幾乎全是罵我的。什麽‘老天爺，狗日的！’；‘老天爺瞎了眼！’。。。你們得意那會兒，不念我好兒。遭難受挫折時，知道罵街了。我礙著誰了？你們受了氣，都衝我來。我這兒天天忙著幫你們實現願望，累得跟什麽似的。你們還罵我，我找誰發泄去啊？所以那天我吃完飯，嘬著牙花兒，越想越不服氣。一群忘恩負義的主兒，不給點兒顏色你們，還真不把我當回事兒了！

老天爺越說越激動，說著說著，他慢慢閉上眼，手捂胸口，緩聲道：非逼我高血壓啊你們。。。我沒拾這茬兒，嚴厲道：你說你挺大歲數兒的人了，怎麽還跟個小孩兒似地？這事兒你做的就是不仗義！要懲罰，你去懲罰壞人啊！多得是那罪惡滔天，罄竹難書的。你幹嘛連天天給你燒高香的普通老百姓也不放過？！你覺得你這樣做公平嗎？富人有的是錢，這兒發病了，他可以跑到那兒躲。可是普通老百姓呢？本來就為生活奔波勞苦，你還這樣對待他們。太殘忍了！我覺得那些罵你的人，大多數都沒錯。‘修橋補路瞎眼，殺人放火兒全’；‘好人不長命，禍害留千年’。你還有沒有點兒廉恥心啊？

聽了我的話，老天爺有些坐不住了：我做好事兒從不留名，所以你不知道。我這麽些年不知幫過很多人呢。。。我打斷了他的話，說：別跟我哩咯兒愣，你就說說眼下這事兒你咋辦吧！老天爺看我急了，於是轉怒為喜，不好意思道：你聽我說啊。其實這都怪我那‘閻王’表弟。早前兒他拎著酒來我這兒串門子。喝了兩杯，他就開始對我訴苦說，最近他那兒人氣不旺。看我能不能給他發點兒。哥們兒你也知道，我天天聽抱怨的話，煩得透透兒的。再加上又喝了點兒酒，所以。。。是！我承認哥們兒是玩兒的有點兒過。唉。。。

聽見老天爺有後悔的意思，我得意的寬宏大量道：‘知錯能改，善莫大焉。’難得你還能認識到自己的錯誤。盡快改正吧。這樣才對得起那些天天歌頌，感謝你的人們。那個什麽。。。我頓了頓，接著說：另外，如果你保佑我和範範兩家人，連著我們所有的親戚朋友都別生病，你就功德無量了。老天爺聽了我的話，拍著胸脯道：哥們兒，你把心放肚子裏麵兒。我盡快收了神通，保正妥妥的！

我滿意的點了點頭，問道：老天爺，你沒打算對我和範範兩家人使什麽壞吧？我們可都是良民啊。老天爺點著頭，說：你們兩家的確都是好人。隻是你，雖罪不至十惡，但是不學無術，遊手好閑，整天抽煙酗酒，浪費生命。我覺得留你早晚是個禍害。不瞞你說，昨天我還想著要不要收了你呢。我大器的笑道：收就收吧。哥哥生來就不怕死。正好，我在這世上待的也沒什麽意思。你把我收了，咱爺倆兒還能搭伴兒喝個酒啥的。正好，我還想問問‘菩提老祖’，他那首‘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台’到底是什麽意思呢。我都琢磨二十來年了，也沒鬧明白。。。

老天爺正聽著我說話，忽然一拍大腿道：我去！光顧著和你理論了。你要不說，我都忘了一會兒還約著老菩，一起去打鴨子呢！這事兒回頭我幫你問問。先走了啊。說著，他便站起身來，往窗口走去。我對著以兄弟相稱的老天爺，戀戀不舍道：別啊，哥哥。我還有好多問題沒問呢。你再待會兒，我去拿酒！老天爺走到窗口，扭回頭對著我微微一笑。而後我眼前就閃出一道強烈的白光。。。

我爸拉開我這屋的窗簾兒，然後狠狠地，一腳把我踹到床下，說：喊什麽呢？睡癔症了吧？什麽‘別走，別走’的。你夢見‘夢露’了？都他媽下午一點了，快起床找工作！朦朧中聽著我爸的罵聲，我委屈的從床底下爬起來。正要跟他說，我剛與老天爺進行了一次嚴肅而愉悅的對話。這時，枕頭邊上的手機裏，傳來了範範的短信：哥。因為非典，學校關門，我們都出不去了。不知道要待上幾天，你幫我照顧一下我爸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