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範碩士臨近畢業時,她的同學們因為終於可以脫離苦海而相約,打算大喝一頓。範範叫上了我。我問她有沒有妹子。範範爽快的答道:有。而且保證讓你‘動情’。於是那天下午,我沐浴更衣,用發膠梳了一個,像梁朝偉般,油光鋥亮的頭。然後又換了雙新襪子,登上我“Play Boy”的皮鞋,往身上灑了半瓶,我從地攤兒上買來的廉價香水兒。腦中幻想著各種美女的姿態,愉快地來到他們聚會的酒吧。
接待我入場的侍應生,一邊給我引路,一邊不停地揉著鼻子咳嗽。我好心的問他是不是感冒了,那侍應生答道:哥哥,您身上噴的是哪個牌子的香水兒啊?有點兒熏人。一聽這話,我沒好氣的說:‘敵敵畏’牌兒的。見你如此感興趣,我這就回去給你拿點兒。那哥一邊拚命的擺著手,一邊緊走兩步,幫我打開房門,說:308號房到了。
看著他被嚇得失魂落魄的樣子,我得意的笑著,走進包廂。可是,一進屋,我就傻了眼。因為出現在我麵前的除了範範和一個長相還算標致的姑娘外,其他六個都是男的!範範見我來了,馬上殷切的拉著我,介紹道:各位,這就是我那沒有血緣關係的親哥!我瞪了範範一眼,可是她沒上心。待範範逐個兒介紹完後,我馬上接著說:不好意思啊各位,進門兒前收到條兒短信,今天我家的狗過生日,家裏催著等我回去吹蠟燭呢。真過意不去,我這就要走了。你們好好玩兒,範範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範範,今兒這桌兒,算哥頭上!
說著我就要走。可是範範卻硬拽著我的胳膊不放,衝她的同學說:不好意思啊,各位。我哥開玩笑呢,他就喜歡詼諧。大家別介意啊。那六個都戴眼鏡,呆頭木腦,一看就屬於“學術派”的男生,本是一臉驚訝。聽了範範的解釋,一個個,邊咳嗽,邊過來和我打招呼握手。坐下了還不忘互相問道:這什麽味兒啊?有點像香水兒。可是範範和小麗身上不這麽騷氣啊。。。
我衝著像是依偎在範範身旁的那個姑娘莞爾一笑,然後小聲對範範說:妞兒呢?這種全是爺們兒的局,你也好意思叫我來?!我是真‘動情’了,滅你的心都有!別說,旁邊這位又是你的人吧?和你做兄弟真不值,我一點兒好兒也撈不著。範範自信滿滿道:別急啊,哥哥。快施展你不要臉的本領。這丫頭你要是能得著,我絕不跟你搶。看你今兒個穿得如此小傻(瀟灑),保不齊就成了呢。
我瞟了她一眼,滿心鬱悶。於是便拿起桌上的‘傑克丹尼’,給“學術派”們滿上杯,沒好氣的說:包間兒費挺貴的,別滲著了。來吧,哥兒幾個。走著!說完便喝幹了酒。範範那幾個品學兼優的同窗,看我幹了杯,都傻了眼。其中一個眼鏡男問道:滸子哥,咱不加點兒冰啊,可樂啊什麽的,就這麽幹喝啊?我反問道:你看好萊塢電影,是看配音的,還是原聲的?眼鏡男自豪的說:當然是原聲的了。像我們托福考了700分兒的人,都看原聲的。一是練聽力;再一個,有好多意境是配音表達不出來的。比如說。。。。。。
我擺擺手,止住了他一副以“學者”自居,準備開始炫耀的嘴臉。點點頭,道:英文字母是24個,還是25個,我不懂啊。可是你講的這個道理,就已經回答了你剛才問我的問題。這酒就像是電影,要的是醇!倘若攙和了別的東西,意境,感覺,就全都變了。你啥時候聽說,李白喝酒兌水了?所以咱喝酒,從來不加別的玩意兒。這和你看原聲電影是一個意思。
“學術派”們覺得我說的似乎有些道理,於是便一個個幹了酒。然後吧嗒著滋味。我問道:醇酒怎麽樣?你們現在嘴裏,是不是有一種梅子的味道?他們點頭表示認同。於是我又給大家滿上了酒。第二杯才喝完,“學術派”們就一個個顯得興奮起來。一個哥們兒端著酒杯,搖晃著對我樂嗬嗬笑道:滸子哥,總聽範範說起你。你現在在哪兒高就啊?
看見他們兩杯酒就開始晃悠,我悶悶不樂的心想:我這兒還沒‘開張’呢,你們就‘倒閉’了。真是掃興。於是我一邊翻著手機裏的通訊錄,開始打電話,一邊敷衍道:‘高就’談不上。我啊,高不成低不就。。。喂,肖遙。嘛呢?沒事兒吧?快過來救場兒。。。。。。
肖遙是我上大專時最要好的朋友。他身高和我差不多,骨瘦如柴,帶著一副江總書記式的眼鏡。一頭蓬鬆的自來卷長發,加上連鬢絡腮胡,整個一頹廢文學青年的樣兒。不過,雖然他穿的衣服比較舊,可是幹幹淨淨的,絕不邋遢。因為一次我倆去吃肉串兒,看著那被炭火烤得吱吱冒油的羊腎,於是我便心血來潮的給肖遙起了一個香噴噴的外號,叫‘腰子’。
‘腰子’他母親原先是國棉六廠的紡織女工。後來下了崗,支起一家成衣店,生意平平;父親在電機廠,雖說是老字輩的技術骨幹,可是一個月也才拿三千多的工資。全家人都指著‘腰子’能考上名牌兒大學,將來出人頭地。憑真本事來報複這像地痞流氓般無賴兼殘酷的現實。‘腰子’臨高考前一天,許是因為壓力過大,所以拉了痢疾。考了幾天,他就拉了幾天。最後麵無血色的,虛脫著走出考場。其名次也就顯而易見的排在了‘孫山’後麵。
因為沒能考上大學,腰子麵對含辛茹苦的父母那失望的眼神,受了強烈的刺激,變得有些神經質。倒不至於瘋,可是自那以後,文科出身的他便開始喜歡引經據典,舞文弄墨。隻不過從他嘴裏出來的話卻總讓人費解。要不是口若懸河的,對某件別人不以為然的小事長篇闊論,要不就是蹦出像“說曹操,孟德到”等這些不合邏輯,匪夷所思的話語。
腰子還有句口頭禪:人都是逼出來的。每次聽他說這句話時,我總覺得他在罵人。也許是我思想齷齪吧,因為在我的頭腦裏,‘人都是逼出來的’這句話,如果說得聲調語氣不一樣,就會延伸出兩種截然不同的意思:一,井無壓力不出油,人無壓力輕飄飄;二,除了剖腹產,人是自然分娩的一種生理現象。。。。。
不管怎樣,上大專學“手繪插圖與電腦動畫”時,我和腰子最好。首先,其他同班同學,都有美術底子,隻有我們倆是半路出家。其次,肖遙的酒量和甜水兒不相上下。我們能喝到一塊兒。但最主要的是因為,‘腰子’是個有自尊,不貪便宜的人。因為我倆出去喝酒時,大多是我買賬。如此幾回,他坐不住了,總真心實意的,搶著買單。
有一次腰子生日。我請他去王者風範吃飯。入席前,腰子執意要我同意他買單,才肯進門。並且說:就不願意和你們有錢人交朋友。老讓你們掏錢,我良心上過不去!我說:我也不是有錢人,隻是利用家庭條件的便利罷了。如果你非要搶著買單,那咱就去更貴的地兒!反正是你生日。
聽了我的話,腰子愣了一下。但他還是咬著牙,讓我挑地方。於是,那一夜,我和腰子,還有範範。仨人兒坐在大排擋的的散席上,連吃帶喝,直到淩晨三點半。連最後打的的錢,都是腰子掏的。
臨喝多前,我囑咐範範,趁腰子不注意時給他塞點兒錢——真不是因為咱家裏有倆糟錢兒,跟這兒臭顯擺,也不是瞧不起誰。隻是設身處地想來,人家真的不容易。我不想因為在錢上的壓力,而失去了一位好朋友。範範聽了我的話,果真在不知不覺中,往腰子兜裏放了一千。第二天下午,腰子又把我叫了出去,說:事兒不事兒的,咱心裏有數兒。感激的話不說,心照了!我說:我就是衝著你這勁兒,喜歡!希望咱哥倆能一直好下去!自打那次腰子生日以後,我倆的關係就更近了。不過,使我們真正變成兄弟的,還是因為三年前的那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