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屬於我但關於你的事情

回憶如雨水般浸透心房,而我卻依然活在明天。
正文

《禍》(五十九)

(2010-10-29 07:03:20) 下一個

一聽說鄭屠要進城去看鄭煌,老錢再也坐不住了。他假裝鎮定的微微點了點頭,然後忽然想到了什麽,便馬上起身,在一堆裝著中藥的瓶瓶罐罐後麵,伸手掏出個已經生鏽了的小鐵盒。老錢拿著這小盒子,對鄭屠笑道:老弟,你回來了我真是高興。現在酒不好弄,今天愚兄以茶代酒,給你接風。這茶葉我自己都舍不得喝呢。你先坐一下,馬上就好。說著,便往後麵夥房走去。

老錢一邊等著燒水,一邊急得原地轉圈。唉。。老錢在心裏歎息著:何苦呢?要不是因為兒子缺錢花,要不是看著鄭煌身上那幾件稍微值點兒錢的首飾,自己才不會往身上攬這事兒呢。本想著既能做個好人,讓鄭家欠自己個大人情,又能暫時解決倆兒子生活開銷問題。一舉兩得,豈不美哉?怎知人算不如天算啊。鄭煌咋就能走丟了呢?錢途來信說在車站足足等了一天,到處尋著,可就是找不見鄭煌。傻子就是傻子,他娘的耽誤事兒!可到了現在,卻又不能和鄭屠說實話。對像他這種沒讀過書的殺豬粗人,哪有道理可講啊。要是鄭屠知道寶貝兒子在城裏走丟了,必定會和自己翻臉。以鄭屠的性格,動起手來,自己這條老命怕都保不住了。

壺蓋被熱氣燙得“呼呼”跳了起來,老錢又歎了口氣。裝上茶葉,倒好水。拿著兩個杯子,耷拉著臉,硬著頭皮往藥鋪走去。掀開簾子回到店裏時,老錢馬上又堆起了笑容,殷切的來到鄭屠麵前,給他斟茶:來來來,老弟。這茶才好呢。你嚐嚐,保證唇齒留香。老錢不敢坐在鄭屠對麵,他拿著自己的杯子,躲回到櫃台後麵坐下。保持這樣的距離,一是鄭屠不容易發現自己表情的不自然;二一個,萬一鄭屠真要是動起手來,自己還能有時間往後院跑。

老錢坐定後,押了口茶,穩穩心神。開口道:我雖不知道你被抓去了哪裏,可是看你現在憔悴的樣子,就知道你沒少吃苦啊。你說想明天就進城去看鄭煌,我十分理解。不過,愚兄是想,看鄭煌的事情可以往後放一放。鄭屠舉著杯子,正要喝茶,聽到這句話,便馬上虎起雙眼瞪著老錢。老錢瞥了一眼鄭屠,單是這雙眼睛就下得他一哆嗦。

他自顧喝著茶,又說道:愚兄的意思是說,這都快兩年了,你才回來。應該先重新在村裏找個活計,修養些時日。你不在的這段時間,可是苦了我那趙如妹子了。你可要好好對人家啊。再說,你現在這樣,要是進了城,讓鄭煌看見了肯定是要擔心的。你說,孩子好容易才進了城,這也是你多年的夙願。到時萬一鄭煌因為擔心你,非鬧著要和你回來,不就全完了嗎。你不知道,鄭煌這孩子現在可孝順懂事了。當初他死活不願意進城,就是擔心趙如啊。

說到這裏,老錢偷偷打眼,看了看鄭屠。見鄭屠若有所思的不住點頭,這才稍稍安了心。鄭屠說:老哥哥,我的樣子真的那般嚇人嗎?老錢見鄭屠活了心眼,開心極了。他馬上熱情的尋了塊鏡子,舉到鄭屠麵前說:叫你瞧瞧,你自己瞧瞧。你現在這樣,不讓孩子擔心才怪呢。鄭屠抬頭認真端詳起來:灰白的雜發;蠟黃的皮膚;深陷的眼窩;布滿紅絲,有些渾濁的眼睛;高聳突出的顴骨;腮幫上除了像野草般橫七豎八的胡子茬,連點兒肉都沒有。鄭屠望著鏡中那張素不相識的臉,著實有些吃驚。他心想:鄭煌乖巧懂事,如若看見自己現在這樣,定會讓他擔心。

老錢見鄭屠的眼神慢慢緩和下來,知道事情已差不多了。他這才放心大膽的繼續說道:是不是啊,老弟。所以我就建議,你先找個活計,把自己和趙如都養好了,手裏再有些錢。到時候帶著孩兒他娘一起進城去看鄭煌,豈不風光。你放心,這些天你先在家好好休息一下,至於吃的用的,愚兄這兒多少還有些錢,你盡管拿去用就是了。鄭屠忙擺手道:使不得,使不得。老哥哥您能幫我把鄭煌帶進城,我就已經不知該怎樣感謝您了。我剛進來找您時態度不好,是因為我擔心鄭煌被邵兵害了,你們又不敢告訴我,才會那樣的。您千萬可別往心裏去啊。您說得對,我是應該養足精神再去。咋能讓娃擔心咱呢。那我就先回去了,老哥哥您忙吧。說著,鄭屠便起身往家走去。

老錢一邊喝著鄭屠喝剩的茶,一邊望著他的背影,在心裏得意的罵道:不讀書不行啊,這粗人就是粗人,幾句話便給打發了。他兒子傻,怨不得天,由不得地,隻怪他自己也是個傻子。娘的嘞,這等好茶,讓他喝得浪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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