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村食堂院裏氛圍十分的活躍。除了得獎人開心的大笑,最主要的是還有餃子吃。雖然一個餃子裏並沒有包進一頭豬,可是這野菜豆油餡的味道也的確美妙。大家正開心的搶著,鄭屠推著板車上的趙如,帶著鄭煌和鄭麗進來了。大家看見鄭屠,竟都嫉妒的虎視眈眈盯著他。鄭屠原就知道自己會得獎,可是卻沒想到得了錢。他前些天專程跑到縣裏的供銷社買了一條煙和四瓶白酒,就為了今天慶祝。鄭屠看見大家盯他的那不服氣的目光,心想:這酒還算是買對了呢。
鄭屠把板車推到一張空桌前,喚著鄭煌他倆去打餃子,然後自己把煙和酒擺在桌上,笑道:今天我請大家喝酒,願意的都過來。村民們懷著報複鄭屠的心理,蜂擁而上又是抽煙,又是喝酒。幾杯下肚,竟也原諒了鄭屠得錢的事情。鄭屠找了兩個酒杯,拿著半瓶子酒來到村部餐桌前,對邵兵說:邵村長,我真的不知該怎樣感謝你好。來,我敬你一杯!說著,把滿杯遞到邵兵麵前。邵兵學著郝縣長的樣子,表情嚴肅道:嗯,今天是個好日子。為了對你表示祝賀,這杯酒我喝了。但是,僅此一杯。我身為幹部,絕不占群眾的便宜。另外,下午我還要工作呢。鄭師傅,您也適量。
邵兵這番話讓鄭屠十分感慨,他怎都想不到世上會有像邵兵這等好人。喝完了這杯,鄭屠想再倒滿第二杯,卻被邵兵攔了下來。他打眼掃了一下正在等著盛餃子的鄭麗,隻說自己吃飽,便回去休息了。鄭屠見勢,並不再勸酒。卻和鄰座的劉會計喝了高興。劉會計見邵兵走了,頓時放鬆下來。見鄭屠遞給他一包煙,劉會計一邊笑著,一邊接過來說:鄭師傅,不必這樣客氣。雖然是我提名要給您獎金的,可這都是我應該做的。您叫我怎好意思拿您的煙呢?鄭屠又塞了一包到劉會計手裏,然後笑著說:真的很感謝你啊。不過分的說,要是沒有你,就沒有今天的鄭屠。劉會計早已被捧到天上,於是他聽著鄭屠奉承的話,繼續喝了起來。
周田力正幫著大師傅從鍋裏盛餃子,一抬眼卻看見了鄭煌和鄭麗。於是他摸著自己的後腦勺,一臉壞笑的來到這姐弟倆近前,道:呦,這不是鄭家姐弟嗎?你們還記得我是誰嗎?鄭煌和鄭麗看著眼前站著的這個和自己年齡相仿的黑胖大個,莫名其妙的搖了搖頭。
自從鄭煌用裹著石頭的雪塊,砸了周田力的腦袋後,他們就一直再也沒有見過麵。雖然周田力在家養了一年時間,可卻還是留下了抽風的後遺症。隻要他太過激動,就會發起羊癲。周田力因為從小就經常跟著他爹周鵬出去撒野,對周鵬那套無賴的技能十分熟悉。他娘和他爺爺因為他是周家的獨苗,所以對其聽之任之。雖然他爺爺早已不是村長,可是周田力在村子裏還是延續著他爹周鵬的惡習,雖沒有周鵬過分,可依然似過街鼠般,遭人厭惡。周田力對鄭煌和襠子打壞自己的腦袋,一直耿耿於懷,但總是找不到機會報複。現如今,自己已年過十九,長成了大人。而且還是邵兵的通信員。這等身份,在葛村也是算數的。於是周田力暗自盤算著該如何報複鄭家。
周田力見鄭煌和鄭麗衝自己搖頭,於是笑著又問道:檔子呢?怎麽沒看見他來?鄭煌自豪的答道:襠子進城了,過些日子還要帶我去呢。鄭麗在旁,用胳膊肘頂了一下鄭煌,看著周田力警惕地問道:你是誰?周田力隱約覺得腦後一陣疼痛,他咬著牙,瞪著鄭煌道:我就是被你和襠子打壞了的周村長的孫子!好小子,現在襠子不在了,收拾你還不易如反掌!鄭麗忙用手把鄭煌拉倒自己身後,護了起來道:當初是你先罵我們,打我們的。這事怨不得我們。你快走開,不許欺負我弟弟!周田力看著鄭麗,猙獰的笑著剛想說話,就覺得肩頭被人重重的拍了一下。扭頭觀看,鄭屠紅著臉正盯著自己:這不是周老村長的孫子嗎?你在這幹啥?
周田力用力抖著肩膀,甩掉了鄭屠的手,道:我在這幹活。我現在是邵村長的通信員。你敢動我?鄭屠笑眯眯的看著他說:不,我不動你。娃啊,過去的事情都過去了。因為你,襠子的爺爺也死了。這事早就扯平了。識趣的就好好幹活,我們一個村子的,低頭不見抬頭見。撕破了臉皮不好。你說呢?周田力傲氣道:哼!我現在好歹也算是個幹部。像你這等村民我並不放在眼裏。襠子爺爺的死管我何事?我又沒逼他!可是他和鄭煌的確是把我打壞了,你說該怎麽辦?
鄭屠聽了這話,臉上頓時笑意全無。他瞪著通紅的眼睛盯著周田力,小聲道:狗日的,你聽著。今天你叔我高興,別壞了我的興致。另外,千萬別動鄭煌和鄭麗。雖然你叔我今年快六十了,可要是動起手來,就算你爹不癱,你們爺倆加起來也不夠我打。你來看。。。說著,鄭屠從腰間抽出一半他那明晃晃的殺豬刀。周田力盯著鄭屠的刀,咽了口吐沫,沒再說話。鄭屠又大笑道:哈哈哈,好娃,去幹活吧!說完,那蒲扇大的手掌重重的拍在了周田力的背上。
周田力挺著後身火辣辣的熱,又站了回去幫大師傅忙活了起來。鄭麗打完餃子,和鄭煌小心翼翼的端著碗,漫步走到桌前。鄭煌輕輕放下碗,然後跳著把手放在耳垂上握了握,道:娘,你先吃。我去拿醋和辣椒。說著轉身要走,鄭屠怕周田力會趁自己不注意,找鄭煌的麻煩。於是喊著鄭煌道:鄭煌,你吃吧。爹去拿。說著起身往夥房走去。
鄭屠經過村部餐桌前時,不經意的聽見早已喝多了的劉會計,正拍著胸脯對他旁邊坐著的那個年輕人說:真的,我沒騙你!就是左眼沒有珠子,不過喝多了,日起來是一樣的。。。那年輕人笑道:我才不信呢。再咋說邵兵是城裏人,見過世麵。劉會計辯道:你看!跟你說了那天和縣領導喝多了,有送上門的為啥不要?咋就不信我呢?!。。。鄭屠在他們後麵聽了個真切,可又不清楚他們在講什麽。隻是對“左眼沒有珠子”這句話感到奇怪。鄭屠並沒有說話,他倒了一茶杯醋,拿著三根紅辣椒和一頭蒜,若有所思的回到桌前,一邊吃著,一邊仔細尋思著剛才劉會計的話。
鄭麗剛吃了幾個餃子,忽然又覺得胃裏難受,扭身嘔了起來。鄭煌見狀,忙放下筷子,拍著鄭麗的後背道:姐,你沒事吧姐?你咋了,這兩天老吐。是不是吃壞肚子了?趙如慢慢的把眼神從鄭麗身上移到鄭屠麵前,默默的看著他。鄭屠盯著鄭麗的後背,似乎是明白了什麽。於是鄭屠站起身來,把兩個碗裏的餃子並在一起,又把辣椒和蒜頭扔進碗裏。然後遞給趙如說:你拿好。鄭煌,你和你姐推著你娘先回家吧。這還有一碗餃子,沒吃飽回去再吃。鄭煌手落在鄭麗的背上,看著鄭屠道:那爹呢?你不回家嗎?鄭屠雙眼無神,輕聲道:去吧。爹還有事。說著,下意識的用手整了整腰裏揣著的那柄刀。
趙如雖不明究竟,卻忽然覺得心頭一緊。她拽著鄭屠的衣袖,道:他爹,你要幹啥去?鄭屠忍著氣,道:沒啥。你回吧。晚晌我打飯回家。趙如隻是點頭,卻不再說話。鄭屠架起車把,慢慢的遞給鄭煌道:進家門檻時,讓你姐到車頭穩著往裏拉,你身子往下,押著車使勁推。要不進不去。正說著,瞧見劉會計晃悠著起身走了,於是鄭屠忙又叮囑了幾句,然後扭身隨劉會計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