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禍》（三十六）

鄭屠正在人群裏咒罵著，忽聽見台上劉會計又說道：下麵請食堂的鄭師傅上台。鄭師傅不僅為葛村做出許多貢獻，還利用閑暇時間去幫助別的村鎮建設發展。這種忘我的精神值得大家學習。我們好，不算好；祖國好，那才是真正的好！有請鄭師傅！劉會計說完，便帶頭鼓起掌來。葛村人心中有些莫名：鄭屠去別村大家都知道。他宰畜牲是為了自己賺錢，何時像劉會計形容的大公無私起來？雖然大家一頭霧水，卻也瞅著鄭屠，機械的跟著鼓起掌來。

鄭屠興奮得都不知道自己是怎樣上的台。隻覺眼前一花，就站在了邵村長對麵。邵兵笑著伸手讓鄭屠握了握。誰知鄭屠因為太過激動，那雙手像把鉗子樣緊緊地夾住了邵兵。邵兵潔白細膩的小手遭受如此蹂躪，使他十分生氣。邵兵幾乎是甩開了鄭屠的手，後又覺得不大合適。於是馬上扭身從桌上拿起獎狀紙，遞給鄭屠。最後，邵兵從褲兜裏掏出五元錢來，舉著讓台下看了清楚：大家看，這是五元錢。是縣裏對鄭師傅的獎勵。大家要向鄭師傅學習啊！說著，便把錢交給了鄭屠。鄭屠拿著錢，傻了眼。他萬沒想到自己得的不是那些個農具，而是錢。

鄭屠在村食堂幹足一個月能掙一元六角錢。雖然後來村部給漲了些，也不過一元八角五分，不到兩元錢。鄭屠手攥著這近三個月的工錢，有種說不出的感覺。他的心不由管束的帶著他，過電影似地回想起發生過的一切：原配難產而死，夭折的兒子，二女鄭麗的臉，鄭煌被退學，擇才自殺，糖畫老人和大女鄭秀的死，趙如下身的癱瘓，襠子的出走。。。。。。這一切原讓鄭屠失去了生活的信心，終日雖有說有笑卻如同行屍走肉。直到拿到這獎金，竟讓鄭屠又燃起了生活的希望。他一邊在心裏對老天爺磕頭謝恩，一邊讚揚著偉大的祖國和好人邵兵，並下決心要更加積極努力的幹活。

鄭屠又和台上的三位領導握了握手，然後下了台。邵兵依然微笑著，麵對台下因為鄭屠得錢而又開始嘈雜的人群，喊道：本次表彰大會圓滿結束！為了慶賀這一盛事，村部決定今天晌午吃餃子！請大家。。。一聽說有餃子，村民們忙都撒花的往食堂逃去，根本沒人理會邵兵那未講完的說話。邵兵見狀，無奈的歎了口氣，一邊下台子，一邊心想：但願這次表揚會，能拉攏些人心。最主要的是鄭屠，看他剛才拿到錢的樣子，估計自己現在叫他作甚他都會答應的。這就好，想必現在就算鄭麗的事情讓他知道了，鄭屠這廝也要掂量著辦呢！

鄭屠開心瘋了，大會結束後，他沒有隨著人群奔向食堂。而是跑回了家，進院子就喊：趙婆子，我得獎金了！

今天的表揚會，鄭家除了鄭屠，別人都沒有參加。鄭煌不喜歡人多的場合，所以他依然在屋裏看圖畫冊；鄭麗這些天心情平複了許多，可是她不想再看見邵兵，所以找了個借口要在家看護趙如，也不去參加了。而這時鄭屠跑了回來，到趙如床前，手舞足蹈的像個孩子，滔滔不絕的講著自己和其他得獎人的不同，自己風光之至。。。趙如看著自己的男人，自鄭秀死後就從未這樣高興過。不覺得也跟著開心起來。鄭麗臉上卻沒有笑容，因為她不止一次的從爹的嘴裏聽見“邵兵”這兩個令她作嘔的字。鄭麗正出神的想著事情，忽然覺得嗓子眼一熱，從胃裏翻上了一股酸水。她忙跑到院子裏，蹲下要吐，卻也吐不出什麽東西。

趙如喊著鄭屠，輕聲道：他爹，我覺得小麗這幾天不對勁，她總是有要吐的感覺。我的心很不安呢。鄭屠頓了一下，說道：不礙的。前天晚上我忽然想到，還留有早些天老韓家送來的，煮好的五個豬腰子。我知道你不愛吃，就叫著鄭煌和鄭麗，我們爺仨給分吃了。許是那東西放得時間長些，不新鮮吧。今天早上，鄭煌也拉了肚子呢。你別沒事瞎擔心。趙如剛想狡辯，卻又被鄭屠攔了下來道：對了，為了慶賀表彰大會，食堂包了餃子。今天特殊，我抬著你，咱一起去。讓你也風光一把。說著，鄭屠扭頭衝屋外喊道：小麗，你換好衣服，去夥房把我前天買的那條煙和四瓶酒拿著；鄭煌，過來幫我把你娘架到板車上。咱家今天都去食堂吃餃子！鄭屠在家說話，一向沒人敢反對。趙如雖心裏擔心鄭麗，可也不敢掃了鄭屠的興致。隻想著，鄭麗的事情等晚上再說也不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