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屬於我但關於你的事情

回憶如雨水般浸透心房,而我卻依然活在明天。
正文

《禍》(二十一)

(2010-07-09 03:49:27) 下一個

一陣,老村長見這飯菜吃得差不多,許多來赴宴的村民也都酒足飯飽,心滿意足的回了家。且因為趙如隻匆匆的吃了幾口便去照看鄭秀,所以鄭屠旁邊的座位是空著的。於是老村長清了清嗓子,端著酒杯,拿著酒壺,站起身來走到鄭屠旁邊。一邊為鄭屠和自己斟酒,一邊順勢坐了下來。然後將倒滿的酒杯舉到鄭屠麵前說:老鄭,今天是你嫁閨女的大喜之日,老夫甚是為你高興。祝這對新人生活美滿,早生貴子,白頭至老。來,讓我等同飲此杯,以示祝賀。說完,便仰脖喝幹了杯中的酒。

今天鄭屠夾雜在一種嫁女兒的興奮與不舍的心情之中。見新人拜天地時,他也是使勁咬著舌頭才控製住想哭的衝動。而這一天,他卻因為錢家做足了風光十分高興。酒宴時正想美美的喝上幾杯,卻看見了那周鵬竟與他同桌。鄭屠雖有些埋怨老錢不會理事,可倒也算罷。他不想因為個畜生,影響了自己和閨女這最開心的一天。於是,席間並無言語,隻是應酬著來敬酒的村民,自己竟也開心的多喝了幾杯。直到老村長主動過來敬酒,鄭屠礙於情麵,於是接過村長手中的酒一飲而盡。

老村長見鄭屠喝了酒,便麵帶笑意的說:老鄭,我那不孝兒自幼喪母,後因為我公事繁忙,並未再娶。所以他欠加管教。之前若是有得罪你的地方,還望見諒。唉。。。老村長又滿上了酒,搖著頭,博同情的繼續說:我一人含辛茹苦養活他,還得管著村裏的繁瑣事情,魚和熊掌豈可兼得?小老兒我雖癡長你幾歲,卻沒能像你一樣教出聽話懂事的孩兒,慚愧之至啊。說著,又自己喝了一杯。然後指著坐在對麵的兒子道:周鵬,還不快過來給你鄭叔敬酒!

周鵬早已喝的滿臉通紅,聽見爹在喚自己,於是便端著酒杯,晃晃悠悠的走到鄭屠旁邊,嬉皮笑臉的說:來,鄭叔,我敬您一杯。鄭屠並不理他,隻是帶著醉意,盯著村長說:周兄。您為村裏做的事情,我等有目共睹。大家無不稱讚您是個好人。隻是,您兒子這些年做盡壞事,如過街老鼠被人痛罵。很是影響您的聲譽。若再不加嚴管,怕是會釀出大禍啊。

老村長雖不愛聽這侮辱兒子的話,但見鄭屠言語裏露出了通融,心也平靜了下來。索性謙卑的點著頭說:是啊。老鄭你所言極是。愚兄自當加以訓教便是。時候已晚,你也累了一天。老夫不便再多打擾。今天與你喝得開心,擇日我單擺一桌,你我飲個痛快。告辭了。說罷,老村長趕緊起身拉著周鵬要走,生怕這以頭觸地換回的幹戈化解再被兒子壞掉。

周鵬過來給鄭屠敬酒,鄭屠並不搭理。又聽他和爹說了些自己的壞話。他便氣了起來。正要發作,隻見爹站起身,衝他使了一個眼色,拉他要走。於是周鵬一邊隨爹走著,一邊眼睛直直的盯著鄭屠,嘴裏討便宜的說:狗日的,敬酒不吃,莫非罰酒才能治?

糖畫老人死的時候,鄭屠本想將周鵬繩之以法。可是他婆娘趙如勸說,民不與官鬥,且官官相互。本來不是周鵬殺死的老人,隻怕告上去也沒有用處,還會與村長結怨,得不償失。所以鄭屠也就壓下了這口氣。今天見村長算是真心向自己認錯,況且老人已死數年,這事也就作罷了。怎知聽見周鵬這一句話,鄭屠被酒遮了頭腦,再也按捺不住,猛的站起身來,指著周鵬說:畜生!你頭先說甚?!周鵬高喊:我說你是狗日的!我敬的酒你都敢不喝!鄭屠見周鵬如此猖狂,不覺暴跳如雷,一個縱身來到他麵前,揪著他的脖領,舉拳便打。嘴裏說著:老村長,對不住了。今日在下要好好替你管教這畜生!

鄭屠如碗口大小的拳頭一下下,重重的落在周鵬那瘦小的臉上,隻打得周鵬趴在地下,爹媽亂叫。周圍的人見勢不好,忙湧上來拉住鄭屠,說:別打了,他經不住你這拳腳。別出了人命。鄭屠被人架著,這才稍微冷靜下來。村長心疼的扶起兒子周鵬,隻見周鵬被打得右眼封了喉,鼻子嘴往外冒血。但竟還死性不改,張著嘴喘著粗氣說:好你個鄭屠。今天大家都看見你打我了,我叫我爹弄死你!

老村長氣得直跺著腳,罵道:行了,你個畜生!還嫌被打得不夠?!鄭屠看著周鵬大笑,用手指著他剛想說什麽,卻發現自己右手中指的關節處,陷著一個白色的東西。他忍著疼拔了出來,放在掌心一看,竟是周鵬被打掉的半顆牙。於是他對著轉身要走的周鵬說:等等!把你的狗牙帶回去!以後若再亂說話,我把你的牙全打下來!周鵬扭頭看見鄭屠扔在地上的牙,這才感覺到嘴裏越發疼得厲害。他不敢再說話,被爹扶著直出了錢家。

待他們走後,那些因貪吃而沒有離席回家的村民得見這大快人心的一幕,紛紛大笑,竟又喝起酒來。老錢則被眼前的事驚呆了,他心裏罵著鄭屠:果然是一介村夫,沒有文化,不懂得章法。我本意想借此機會討好村長,誰知被他攪和了。也罷,雖然事情出在我這,可畢竟人是鄭屠打的。將來,若找起麻煩,也落不到我頭上。想到這裏,老錢也並沒有多說什麽,隻是招呼著逐個送走了客人。

酒席散去,這熱鬧了一天的葛村隨著黑夜的降臨而遁入平靜。趙如叫鄭煌和襠子幫著一起攙鄭屠回了家。這一路,趙如多次想埋怨自己的男人做事魯莽,怕連累了自家和剛嫁出的閨女。但她卻不敢說,因為這個家事無巨細,都是由這男人決定。另外,趙如也覺得今天周鵬這打的確該挨。趙如扶著一步三晃的丈夫,忽然想起了弟弟擇才,想起了二閨女鄭麗,又想到了糖畫老人,於是心中不是滋味,抽泣了起來。鄭屠迷糊間聽見自己的婆娘在哭,以為她心疼自己。於是便大器的安慰道:別擔心。像這種畜生,我見一次打一次!這不叫事,他理虧在先,怨不得咱家。說完,打著酒嗝,雙手摟住分開走在他身邊左右的鄭煌和襠子,自便開心的大叫起來。這動靜引來了遠處幾聲狗吠。在這黑暗幽靜的夜裏,這點聲響竟帶給鄭屠一絲快慰。

好容易到了家,趙如忙喚著鄭麗來幫忙。鄭麗自知長相醜陋,所以雖今日姐姐大喜,卻不敢露麵。怕掃了大家的興,壞了這婚事。於是她趴在門框邊,開心的看著姐姐那頂大紅花轎越走越遠,消失在眼前。然後便關上院門,獨自待在家裏,手上做著並不適宜的活計,可心卻早隨著這熱鬧的婚禮飄走了。直至傍晚,她自顧弄了些吃食,卻沒有胃口。遙聽著遠處傳來若隱若現的爆竹聲,默默的在心裏祝福著姐姐。此時她正坐在院子裏發呆,見娘扶著醉醺醺的爹回來了,便忙上前搭手。鄭煌和襠子早已為這一天的緊張興奮所累,直回到偏房睡覺去了。鄭麗幫著趙如將鄭屠扶到炕邊,輕輕地讓他躺下。然後鄭麗跑到夥房燒得了水,端著盆,搭著毛巾來給爹擦洗。

鄭屠原已喝多,但躺在炕上被鄭麗擦完臉後,倒也回複了幾分清醒。他一動不動的看著鄭麗脫掉他的鞋襪,給他擦腳。頓時,鄭屠感覺到了一種後悔所帶來的絞心的痛。他想:這真是個好閨女啊。如果不是當年自己太過衝動,踢壞了她。這丫頭許像她姐姐般惹人疼愛,也能嫁個好人家。這樣,鄭煌的出路就更大了。他看著鄭麗黑洞的左眼,甚是難過。於是鄭屠慢慢的抬起胳膊,招著手喚鄭麗近前來。然後,慈父般愛撫的摸著她的秀發說:小麗,眼睛還疼嗎?是爹對不起你。你放心,爹和娘會養你一輩子。說著,鄭屠竟流下了今天死忍著嫁閨女時沒哭的眼淚。鄭麗從未見過爹這樣對自己。一時間竟無言以對。隻是用手輕輕拭去鄭屠流向臉頰的淚水,慢慢的說:爹,你都累了一天了,早些休息吧。

這一夜,鄭麗的心滿是暖暖的陽光。因為爹從未有這樣溫柔的對待自己。鄭麗隻是因為鄭屠幾句關心而甜甜的睡去了。她夢見爹像對待姐姐一樣,開心的帶著自己玩耍。那陽光,那笑聲和那柔軟的青綠草地。鄭麗笑了,她笑得依然那樣開心。可是不一會,下起了雨來。於是爹就抱著自己一路快樂的淋著雨,跑回家裏。鄭麗在爹的懷抱裏,幸福的享受著父愛和溫暖的雨滴。可卻察覺不到自己左眼慢慢流出的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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