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禍》(十七)
(2010-07-08 04:23:14)
下一個
從這天起,錢途對鄭秀的思念與日俱增。想到鄭秀,他的心就好似在被螞蟻啃咬,抓撓不得卻又癢得開心。錢途終日裏茶飯不香,魂不守舍,經常入錯了藥或是下錯了單。他總是盯著那熬湯的大鍋,恨不能倒掉裏麵所有的骨肉,好盡快去上新貨。這樣就能再看見鄭秀了。往日裏錢家找鄭屠買肉,常是一月兩次。可是這個月錢途已去了四次。鄭屠一邊開心的切肉,一邊說:錢途,你們家生意真好啊。這個月你都跑來四趟了。錢途無心聽鄭屠說話,隻隨口應聲著。他踮著腳,伸著脖子往後院望,盼能看見鄭秀哪怕一眼。可卻總未得逞。他甚至經常假裝有事,慢慢的從肉鋪和鄭家門前經過,隻為一得美人容貌。
鄭秀自從見過錢途以後,也時常感到坐臥不寧。每每想到他那英俊的麵容,魁梧的身材,便不自覺地麵紅耳赤,呼吸急促起來,她想能再見到錢途。可是平日裏除了自家的田地,鄭屠從來不讓她去別的地方。怕這朵美麗的鮮花會招蜂引蝶,惹來不期的麻煩。這日晌午,她沒有下地,隻是待在家裏幫娘拆洗被褥,打打棉花。鄭秀一邊念著錢途,一邊坐著慢慢的拆褥子。許是太入神,趙如本想讓她遞皂角粉,喊了好些聲她也沒有聽見。於是趙如站起身,走到鄭秀近前,彎下腰用手背探了探她的額頭,說:秀兒,是不是不舒服啊。鄭秀一怔,忙抬頭看著趙如說:娘,我沒事。。。趙如分明看見女兒臉上的紅暈,卻不知是為何,倒也沒在意。隻說:秀兒,昨天下晌鄰村盧家跑來說他家有一隻羊死了,想讓你爹今天去幫著卸。我今早忘記提醒他。你去肉鋪一趟,再跟他說一遍。別誤了事才好。鄭秀一聽,忙站起身來說:知道了,娘。我這就去。說完便急忙走了出去。
鄭秀不自主的小跑到肉鋪前,盼著能遇見錢途。可卻隻見爹一人坐在那裏。於是她很是掃興的上前說:爹,娘讓我提醒你今天要去劉家卸羊。鄭屠正低著頭磨刀,聽見鄭秀的說話,隻說:知道了。我磨完刀就去。這時,他好像想到了什麽,抬起頭盯著鄭秀說:劉家?我隻知道盧家死了一隻羊,讓我過去。何來的劉家?鄭秀的眼睛早已沒了焦距,她一心埋怨著錢途今日為何不來買肉。聽見爹的質問,忙道:哦。是盧家啊。。。對,盧家。爹,我回去了。說完轉身就走。鄭屠隱約覺得閨女像是有心事,他站起身來,倚著門框,一邊用手指試著刀刃,一邊看著丫頭的背影尋思。
鄭秀低著頭,正悶悶不樂的往家走著,忽然聽見旁邊有人叫了一聲。她忙站住腳,抬眼望去。隻見錢途正從北麵快步走到自己麵前。鄭秀頓時覺得臉似發燒樣滾燙,呼吸急促的有些暈眩,甚至感覺不到自己是否還有心跳。她開心的想笑,可又不敢笑。於是忙又低下頭,雙手使勁的揪著衣襟,說:你叫我?那聲音小得像是在默念。她不知道錢途是否聽見,可卻不再出聲。
今日,錢途因為無需進藥,而且前幾天才又買了一些骨肉放入鍋中,剛被爹埋怨過。所以本沒打算出門,隻想靜靜地坐著,用心再次品味鄭秀那揮之不去的笑容,卻是越想念,越想見。錢途開始坐立不安,他在院子裏瞎轉著。終於還是按捺不住走到門口,丟下一句:我出去了,便跑到村裏。正盲無目地的瞎轉,隻見不遠處,鄭秀一人走在路上。他忙跑了過去。可是又怕自己顯得魯莽,嚇壞了姑娘。於是在快到鄭秀近前時,放慢了腳步,輕聲招呼了一句。他額頭,手心一直滲著汗,來到鄭秀麵前,支支吾吾不知該說甚才好。半晌才冒出一句:我叫錢途,你叫個啥?剛說完,就開始後悔自己的書讀得少。本想拽文,竟蹦出這樣一句。於是也紅著臉低下了頭。
鄭秀聽見錢途這呆頭呆腦的問話,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她忙捂著嘴,又撥了一下劉海,依舊聲音細微的說:我叫鄭秀。錢途見她笑了,才放下原以為姑娘會嫌棄他的心。忙又說:呃,我沒事,就是出來轉轉。你這是要去哪裏?鄭秀答道:我回家。錢途說:這樣?反正我也沒事,如果你不介意,我可以送你回去。鄭秀並無答言,隻是低著頭,默默地走了起來。剛走兩步,見錢途並沒有跟上,便趕緊又站下,扭頭觀看。生怕這不期而遇的美隻是一場夢。隻見錢途還傻嗬嗬的杵在原地,並未消失。這才鬆了口氣,小聲說:你送我。說完又低頭慢慢的走著。錢途一聽姑娘允許了,忙跟了上來一起走。
雖然兩個人走在一起,可是卻不敢靠得太近。錢途正焦急的在想該說些什麽,看見路旁有一隻母雞在覓食。便說:這隻雞剛下過蛋。說完竟又後悔了起來,心裏罵著自己:不會說話就不要說,為什麽要扯到母雞身上!鄭秀緊張而又感覺甜蜜的走著,隻聽錢途這沒頭沒腦的一句,一時竟不知怎樣去接。可她還是被錢途的傻樣逗笑了。錢途看見她笑,覺得心裏暖洋洋的充實。這可是他朝思暮想的笑容啊。他心裏甜著,卻不再說話。怕是又跳出怎樣傻氣的詞語來。
這路,像是才走了兩步就到了鄭家門口。鄭秀站下,鼓足勇氣,抬起頭看著錢途那炯炯有神的大眼睛和麵部清晰剛強的輪廓,說:我到了。謝謝你送我。錢途十分沮喪的說:是啊,到了。。。要不。。咱們再約著見麵吧。鄭秀搖著頭說:爹不會讓我出來的。。。錢途一聽,難過的說:哦。也是。跑了好幾趟肉鋪也沒看見你。。。那。。那你快些回家吧。鄭秀盯著他的臉,怎麽也看不夠似地。她好想能天天都見到錢途,哪怕這會折了自己的陽壽。隻要能在一起便好。鄭秀一腳慢慢的跨入門檻,扭回身來,漲紅著臉,看著錢途說:除非。。。除非。。。錢途忙追問道:除非怎樣?!鄭秀深深吸了一口氣,想說些什麽。可是話到了嘴邊卻又咽了回去。她又靦腆的笑了笑,轉身跑回了家。
到了院子裏,鄭秀一邊喘著氣,一邊後悔自己這不爭氣的嘴,怎麽什麽也說不出來。可是她卻又因為終於見到了朝思暮想之人,而十分興奮。鄭秀呆呆的站在院裏,心潮澎湃。直到聽見趙如說:回來了,丫頭?你怎麽了?鄭秀回過神來,忙說:娘,我沒事。我先進屋了。說完扭頭又看了看院門,然後紅著臉頰跑回了房中。趙如看見閨女奇怪的反應,便放下手裏正擰水的衣服,慢慢站起身來,甩著手走到院門口,卻看見一個男娃正在村子裏開心的跑著。趙如頓時明白了什麽,臉上露出一種難以捉摸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