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兩酒
(2010-06-22 01:01: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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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朋友的話來說:父親喝酒,一斤不倒,公斤不醉。
東北的漢子,酒喝起來熱情,凶猛。不說那些已然被演變了的文化。父親在酒桌上,總是會先幹掉一大碗,表示對朋友的歡迎和尊重。而後再斟上兩碗,一碗是敬給朋友的,一碗是自己陪著的。當然,如若朋友酒力不深,也並不強求。或換成小盅,或以茶代之。隻要朋友開心,這酒便喝得起勁。當然,並不是說南方的喝酒沒有豪氣。南方的酒,就像那些美麗如幻的魚米鄉和姑娘蜜似地甜美笑容。喝得是一種纏綿柔情。南方的酒文雅。幾個朋友,或是梅子,或是花雕,伴著清淡精致的美肴,小斟淺飲。別樣的暢快。像夏日的雷雨,雷和雨是不可分割的。北方的酒喝著像雷,喝得是一種豪放,而南方的酒喝著像雨,喝得是一種不溫不火的柔韌。
父親是北方酒。酒桌上從無虛假,一杯見底,幹脆利落。直至飲多,心裏嘴上卻還有一句:“朋友,請再來一杯”。不是酗酒,而是一種對人,對事竭盡全力的態度。說:“酒清紅人麵”,大概形容的就是父親這樣的人。
從小與父親征戰酒場,聽過見過的也不算少。在父親的酒桌上也學到了些為人處事的方法。從此竟誤以為酒才是最真的朋友。之後幾年,酒是生活中必不可少之物。因此也結交了些朋友,隻是有好有壞,參差不齊。可是這都已經不再重要,重要的隻有我和酒。那幾年,酒後哭過笑過狂過鬧過,大喜大悲,總以為儼然嚐盡人生百態嚐,足矣……
二千一零年開春,不是很好。因為爺爺的離世。回家陪父親,竟發現他是如此蒼老。“酒使人烈”,沒見父親因此萎靡,卻是承擔起了那繁雜瑣碎的一切。爺爺走後,父親的酒喝得寡淡了許多。大年初一,我和父親去了陵園。對著爺爺的相片,站在父親身後的我發現,他輕輕地低下了頭,肩膀瑟瑟的顫抖著。可是父親沒說一句話,隻是陪爺爺喝了一杯,我也喝了一杯。再之後,父親還是那樣沉穩,隻是喝酒時少了些言語。
父親的望子成龍和對我的擔心與我不切實際的夢想起了矛盾。於是和父親頂撞了起來。不多時,我又要走了。回到那似故鄉的陌土。臨行的前一天,父親一早便起了身,到菜市場買了好多我愛吃的食物。獨自在廚房直忙活到中午。伴著那我早已熟知了二十九年的飯菜香味,父親打開了一瓶珍藏多年舍不得喝的好酒,隻輕聲說了句:來,咱爺倆喝一杯。桌上與父親推杯換盞,互相開心的攀談心聲。這次,父親的酒隻喝了三兩便已知足,酣然睡去。這時我才體會到,父親的酒:三兩原比那一斤要來的重!
推開窗,在這正月陰霾的天氣,竟也是如此安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