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貓記（三）

老宅所在的小鎮聖馬可斯是遠近聞名的避暑勝地。每年到夏天，有成千上萬的遊人要來這裏消暑。小鎮裏還有一個四星級度假村，是個炙手可熱的會議地點，常常要提前一年預訂才能保證房間。小鎮之所以出名是因為不遠處就有一個地下溶洞，本身是兩條河的交接處，還有一個大型水上公園， 稱得上是旅遊資源豐富。南北各有一個大城市雄踞，不愁沒有客源。可是夏天一過，馬上就冷清下來， 隻剩下祖祖輩輩在此地生活得原著居民。提米就是在這裏土生土長的土著，直到上大學才離開。他對這裏的感情當然很不同。房子再舊，也是自己的根。他從母親那裏繼承下來的祖屋，是要打算繼續傳給艾倫的。也是祖上積德，他家祖輩上個世紀初在此地蓋房子的時候，哪裏曉得到了今天傳到孫子手裏，這房子已經價值百萬，成為休士頓石油大亨，奧斯汀高科技新貴，聖安東尼奧的有錢人眼中競相追逐理想的度假村了。

 

房子建在河岸上。河岸有一定的高度，從外麵的路上看是座不起眼的一層樓的小房子，走近了才看得到因為是倚坡而建所以後麵其實是個兩層樓的構造，二樓有一個巨大的陽台對著後麵的小河。上遊是水上樂園，常有遊客坐在大救生圈裏愜意的漂在水中享受閑暇。這裏是提米的精神後花園。

 

提米就是在這裏向邵末末求婚的。提米的心很細。他在露台上新購置了一套室外家具，很簡單的幾把把椅子，一張玻璃台麵帶巨大遮陽傘的長方桌。椅子上厚厚的墊子坐上去彈性十足，麵料和遮陽傘的圖案迥然不同，但色彩十分諧調。他在桌上擺著精致的酒杯以及他母親在世時親手繪製的瓷器。更讓末末感動的是他斟在酒杯裏的是他親手花一周時間釀製的紅葡萄酒，香醇動人，酒精度很低，有甜甜的果味，很適合女人喝。 那時末末剛到美國受訓，遠離父母，提米的周到讓她著實有了家庭的溫馨。當提米將鑽戒遞過來的時候，她哭了。她想為什麽這麽多年來第一次有人這麽認真地對待我呢，為什麽早幾年我就碰不到這樣的人呢，想到自己所想要得並非富可敵國的戀人，隻不過是渴望一個有情義會體貼人的男人而已，誰知這點要求竟然是奢望，居然要花這麽多年才走到，心裏就覺得委屈自己的青春了。

 

邵末末邊哀歎韶華，邊瞭望四周的景色。夏天已過，清澈碧綠的河水裏不再有盡情撒歡的遊客戲水。一切是平和的寧靜的，像一個港灣等著倦歸的水手歸來。後來邵末末想，要是沒有老宅做背景，她和提米的婚姻也不會那麽快。

 

老宅，客觀地說，是一道宜人風景。但婚後不久，當他們第二次在老宅度假的時候，她就不再這麽想了。因為她看到跟來的貓咪老是對著後麵的河水慘叫。她疑惑著，最後明白了，原來素雲就是在這自家的後院裏結束自己的生命的。她第一感覺是震驚。 她問提米你為什麽不早告訴我呢？提米說你從未問過我呀。 是的，邵末末想當然的以為素雲是在醫院邊上的月亮湖裏溺水身亡的。然後她看到貓咪的魂不守舍，她想素雲是高明的，她從此把自己刻在家族烙印裏去，別人擠不走她的位置了。尤其是這隻貓咪，永遠慵懶的在某一處注視著她邵末末， 似有似無的存在，自己全然無法控製它和提米之間的親密與忠誠。

 

末末從此不喜歡去老屋了。當然這是不能告訴提米的，這隻是女人的算計。她隻是對提米說，自己不適合坐長途，80 英裏會讓她暈車。所以這兩年來， 末末很少去那裏，但這一次周末的紀念日之行似乎是沒有理由推掉了。這是她的日子，她的派隊，她應該讓這個日子成為她幸福的裏程碑。 邵末末想，那麽貓咪是不是可以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