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邊之水 （2 順勢而為）

貝玲和承均的默契是貝玲管女兒莫莉練琴，承均管兒子莫查理棒球，這樣所有的接送就簡單了，不必商量，一下班兩個人都知道往哪裏奔。 兒子的棒球每次練習一個小時， 顯然這時候他們爺倆已經到球場了。 去年兒子的隊需要成人幫忙喂球，承均仗著自己以前在校隊仍過標槍，琢磨了一陣子，就可以給隊裏做不必開口說許多話的喂球教練了。 但今年的賽季兒子滿9歲， Little League 的規定是大孩子的棒球隊需要孩子們自己做投球手（pitcher）， 他這個"教練“ 就”下崗“ 了。 坐在觀賽長椅上， 他顯然逮著最佳機會把這消息說出來。

承均母親和父親都是昆明一所大學老師。 母親剛退休就去世了， 當時承均剛工作，才拿到H1-B工作簽證來不及回國，所有事都是姐姐莫承紅和姐夫打點。 父親鰥居一個人住在學校給退休職工的住宅小區裏，一套 三室一廳的房子，退休金充足，想不出缺什麽， 轉眼也是今年都快67了， 忽然提出要結婚，有點讓人到中年的兒子有點措手不及。

貝玲問，”對方是什麽情況呀？”

“是別人介紹的， 52歲一個退休工廠質檢員", 承均說，“姐說人還長的精神，前夫去世很多年，一個人帶著一個兒子，兒子也最近剛考上外地大學。 ”

“你姐什麽態度呀？“ 貝玲問。

”反對啊！“ 承均想都沒想， ”那還用問！這麽大年紀結什麽婚啊！她隻比我姐大十歲！”承均想起他媽媽在以前兩地分居的時候帶著他和姐姐奔波在成昆鐵路線上，而一天新房子都沒住過就撒手西去，心中就有幾分難過。也是遺憾當時沒有趁母親身體還好的時候接她來美國看看。

貝玲歎了口氣， “你也是的， 你爸在昆明，你姐在四川， 他一個人孤獨寂寞的想要結婚你們倆能攔得住嗎？ 你跟你爸爸打個電話再探探他口氣，你再發表意見不遲啊！“

貝玲和莫莉到家的時候， 炒麵在桌上，兒子滿頭大汗趴在地上顧不得吃飯在剪帖一個science project，嘴裏不停念叨晚上需要人幫忙打印他的Excel圖表。廚房裏的鍋碗瓢盆堆滿操作台， 地上全是腳印； 她看見晚飯做好畢竟也是鬆口氣， 但看見家裏這麽亂，書房裏傳來承均和他爸爸雲南話打電話的聲音， 心中也難免煩躁。 她張羅著給兩個孩子盛麵； 隨手放把綠豆芽和黃瓜絲拌一下，  又打了個蛋花湯，撒一小撮香菜末又滴上點香油自己喝一碗才慢慢平靜下來。

懷孕兩個半月，絲毫沒有顯懷。 貝嶺吃完飯開始收拾廚房操作台並擦地。 貝玲想承均結婚到現在快十年了，永遠不會把握她的胃口，從來做不出和她心意的飯來。 雖然他一個大爺們肯做飯照例她應該感恩， 但炒麵裏放了許多油，即便她沒有孕吐的過程但看了實在沒胃口。   結婚這麽多年承均懶得琢磨她心思，她對他又何嚐有更多的耐心和細心呢！ 也不能說兩人沒有感情， 隻能說平淡婚姻的常態裏，大家都難以有心情對付別人了。 忙碌生活裏，能把家事先對付過去就是生存，情感嗎，按照 “Seven Habits",那本著名的《成功人士七個習慣》書裏的歸類，屬於重要不緊急事件， 操作中實在難以得到最高優先級別。

地快擦完的時候，承均陰沉著臉從書房出來，來回踱步在早餐和廚房，”爸爸他昨天都去領證了，他叫我們叫她廖姨。“

貝玲想不出說什麽好，正好兒子叫，她就過去幫忙給他在計算機上做圖表。 打印機“滴滴---”響，閃著青光吐出彩色表格的時候， 貝玲轉身探頭說，“既然結婚了，我們就讓他們申請探親簽證吧，正好幫我們帶老三！我還正愁沒法帶呢！”

承均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貝玲發散型思維常常讓他這個理工男跟不上趟，在自己親媽都沒有來探親的情況下讓新婚的父親攜著新妻子來跟自己住在一起這是哪兒跟哪兒啊！他停止踱步，投來疑惑的目光跟貝嶺的法相新大陸一般的眼神糾結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