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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左派對話

(2007-08-03 22:10:46) 下一個

作者:醉鋼琴
昨天開某學術會議,會後大家一起吃飯,碰巧坐在一堆左派中間,對麵兩個美式左派,左右三個中式左派(都是在美國的中國學者),也就是所謂的“新左派”吧。


可想而知,我在當晚的吃飯過程中身陷重圍。兩個美式左派裏麵有一個沒怎麽參與辯論,有一個一半時候在跟我辯論,一半時候在跟新左派辯論。我的主戰場是身邊幾個中國新左派,尤其是坐在我右邊的那個。以下引用言論基本是和這幾位中國新左派的對話。

我想說的是,雖然我以寡敵眾,但是越辯越樂,心情大好,新左的頭腦還是那麽一如既往地漿糊,思維還是那麽一如既往地混亂,0乘以3還是等於0,我作為一個鐵杆自由主義者,怎麽能不為“不是小好而是大好”的鬥爭形勢而欣慰呢?

經過多年和新左的交手,我發現新左的說話方式其實非常有規律可循,一般具有以下特點:

1.高屋建瓴,氣勢恢弘:

例句:“四百年來的現代社會是史無前例的人類災難,而且是越來越糟”。“資本主義社會為什麽沒有崩潰?因為它把危機都轉移給發展中國家了,資本主義國家發展的前提就是其他國家的不發展”(這樣通順的句子是我給整理出來的中心思想,伊沒說這麽通順)。

左派熱愛這種宏大敘事,就像那什麽改不了吃那什麽。當左派總是在忙於炮製各種原子彈似的宏大論斷時,掃興的右派總是特別關心定義、論據、邏輯這樣雞毛蒜皮的小事,比如,每次聽到上麵這種振聾發聵的言論時,我都會特別想問:請明確你說的“災難”的標準,請論證一下為什麽“越來越”,為什麽一些國家發展的前提就是另一些國家的不發展你這個零和博弈的前提從何而來,你又怎麽解釋中國、四小龍等發展中國家也能夠崛起,你有什麽數據證明發展中國家人民的平均生活水平在下降而且你又如何論證這個下降的原因就是發達國家……當然,他們總是不等你把一個宏大論斷裏的細節問題探究清楚就直接進入了下一個宏大判斷。從判斷到更大的判斷,到滿天飛舞的判斷,到波濤洶湧的判斷,基本就是左派保持精神上high的秘訣,可惜對我來說沒有定義、數據、邏輯的判斷不過是塑料原子彈,比早市上的爛白菜還廉價。

2.對別人馬克思主義,對自己自由主義:

對話片斷一:

伊:馬克思所暢想的“全麵發展的人”才是真正美好的,上午打漁,下午寫詩……

我:這個理想的確聽上去挺美好的,不過我想提醒你的是,現代文明發展的前提是高度專業化的社會分工,一個人人上午打漁下午寫詩的社會,是不可能或者非常難發明出電腦、手機、抗癌藥、心髒搭橋技術的……(順便說一下,此處我不過是偷用了斯密《國富論》裏最基本的思想而已)

伊:手機、電腦本來就是可有可無的……

我:您用手機、電腦嗎?

伊:…………

對話片斷二:


伊:美國一個國家用了世界上XX%的資源,如果全世界人都維持這種生活水準,200個地球都不夠。

我:這個我同意,我也同意一些發達國家存在“過度發展”、“過度消費”的問題。

伊:所以說資本主義式的發展就是竭澤而漁的,這種生活方式是毀滅性的……

我:那您為什麽要到美國來過這種毀滅性的生活呢?


說實話,關於資源、環保這個問題上,我跟這位左憤意見差別不大,而且我從來不認為珍惜資源、愛護環境這種主張是左派的專利,但是我和跟這位老師的不同在於,當我自己過著這種每天洗熱水澡、到處是空調暖氣、電器一應俱全的生活、享受著由巨大工業耗能支撐起來的衣食住行時,我破口大罵“美國用了多少多少資源”時會心虛、會為自己是這能源巨大浪費裏的一份子而內疚,不象丫這麽一邊接受資本主義的溫柔按摩、一邊氣吞山河地痛罵資本主義。一個素食主義者大罵肉食主義者如何殘忍我是欣賞的,一個肉食主義者閉嘴悄無聲息地吃肉我也是尊重的,最惡心的就是那種一邊大口吃肉一邊大罵吃肉如何不道德的德性。

3.雙重標準,自相矛盾:

對話片斷(說到中國的解放,有人提起一個老太太,如何在解放前穿不起褲子,而解放以後有飯吃了所以特別感謝共產黨……)

我:為什麽要感謝共產黨呢?政府是民眾養活的,政府為社會服務是天經地義,中國人動不動老覺得自己日子過得好一點,就是上麵“賜予”的,就要感恩戴德,把自己的權利當作別人的恩賜。

伊:但是有很多政府根本做不到這種服務。

我:做不到公共服務的政府你可以罵它,但是做得到這些服務的,你沒有必要感謝它。

伊:那不能這麽說……

我:那你覺得你應該對美國政府感恩戴德嗎?要說公共服務,美國政府比中國可比中國強多了,你孩子可以免費上公立學校,福利保險比中國好多了……

伊:……(思想鬥爭狀)

也是,讓左派憤青說感謝美國政府,比咬斷自己的舌頭還難,但是我琢磨如果你覺得中國的老百姓應該為有褲子穿、有飯吃感謝政府(先不說那大饑荒、沒褲子穿沒飯吃還逼人感恩戴德的事了),那你應該為自己在美國的小康生活給美國政府磕幾個頭呢?


4.耍賴:

對話片段:

伊:資本主義國家根本不允許你追求alternative的發展模式,所有的可能性都給堵住了。

我:誰給你堵住了?共產主義已經給你機會了,在十好幾個國家都給實驗了,你自己失敗了還怪人家不給你機會?

田徑比賽,自己跑步摔倒了就怪人家跑得太快,自己跑一次摔一次,跑十次摔十次,還氣勢洶洶地跑到那個跑步冠軍麵前喊:你根本不允許我跑步!你把我的路都給堵住了!這個這個,是不是有點耍賴呢。

5.概念模糊:

對話片斷:


伊:左派右派怎麽區別?我認為最重要的一條就是對資本主義的批判態度……

我:等等等等,你別跟我說“資本主義”,資本主義這個詞太含糊了,你就說你批判不批判市場經濟吧,市場經濟這個詞含義要明確得多。

伊:(遲疑片刻)我覺得……其實……總得來說……大多時候……左翼對市場經濟是持懷疑態度的……


說到資本主義就斬釘截鐵,說到市場經濟就開始支支吾吾。什麽叫資本主義?瑞典的資本主義?美國的資本主義?中國當代的資本主義?19世紀的資本主義?20世紀的資本主義?資本主義這個詞是如此含糊,以至於俺都不知道它所指何在。左派喜歡使用資本主義這個詞,是因為這個詞一百多年來,已經被醜化成by definition a bad thing了。把一個東西定義成壞的,然後批判它,這樣的辯論,太投機取巧了吧。

6.漂著浮著,隻談理念不談製度


對話片斷:

伊:資本主義社會問題重重,用暴力來維持社會的不平等,必須有一個alternative的發展模式。

我:你說的這個alternative模式指的是什麽?你具體給說說吧,別跟我描繪一番藍圖,然後就是不告訴我怎麽到那,你不能光想象一個烏托邦……

伊:為什麽不能想象?

我:你可以想象,我就是特別好奇你這個烏托邦的製度特征是什麽樣的。

伊:想象烏托邦的意義在於批判現實……

說實話,我都同情左派,因為他們總是停留在理念的層麵而不去談論製度,這是他們的瓶頸和死穴。其實不是他們不願,而是他們不能,因為一旦開始思考製度而不是那些大口號大標語,就會發現社會變革無非就是兩條:一,改良,which 所謂的“資本主義國家”一直在做而且做得比較成功(比如工會製度、福利製度……);第二,革命,which所謂的“公產主義國家”已經弄得一敗塗地。難怪左派自己都避免談製度,而隻談理念,因為一方麵他們是熱愛“宏大敘事”裏麵高潮迭起的感覺,另一方麵說白了他們就是“困”在那個語言中了,因為他們一旦降到製度的層麵談問題就露餡了。因此每天隻能嚷嚷著“保持批判姿態”。那我就奇怪了,非要做一個左派才能批判?秦暉、賀衛方這樣的右派不也在批判,不也呼籲關心弱勢群體?所以說如果說左派隻剩下一個批判的姿態,它其實就什麽都不剩了。


而且,新左派中那麽多保皇黨,公然捍衛專製,連中國工人農民的自由結社權(工會、農會)都反對,這叫什麽左派?連言論自由都反對,又怎麽保持“批判姿態”?要是馬克思他老人家在墳墓裏聽到他還有這樣的不肖子孫,你說他老人家會不會給氣得再死一次?


7.高深莫測、引經據典:


常用句式:

“本雅明說……”

“阿多諾認為……”

“施密特說……”

“黑格爾認為……”

不過,一般伊在說完“某某說”之後,我就聽到一片“*^&*%$※^%$#……”,也不知道是我理解力有限還是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當然引經據典這事的重要性不在於人家說了什麽,而是“黑格爾說”“施密特說”,這才是關鍵詞。其實,既然你要批判現實,就直接從現實出發,“我舅舅說……”“我鄰居說……”“我同事說”“我小學同學說……”比“本雅明說”“黑格爾說”有說服力多了。一會兒本雅明一會兒阿多諾,您這到底是為中國的老百姓說話呢,還是追趕學術的時尚呢?晚上跟恩華通電話時,我就說:左派說話,要麽就是用讓人聽不懂的話來掩蓋自己的混亂,而當你能聽懂他說什麽的時候,你立刻就聽出那是一派胡言。


總是不能忘記那個經典笑話:一個蘇聯人和一個美國人在一起吹噓各自的國家多麽自由,美國人說:“我們特別自由,我就是衝到美國總統的麵前對他破口大罵也沒事。”蘇聯人:“我們也一樣自由啊,我們也可以衝到美國總統麵前破口大罵卻一點事沒有!”基本上,中國這些的新左派就是這個做派,他們勇於“批判現實”,“衝到美國總統麵前破口大罵”,勇氣可嘉啊,可喜可賀,可喜可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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