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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洲的聯合國

(2010-07-25 05:20:39) 下一個

單位象一個小型聯合國,各族各國人民也就一團一團的,在各自國家的大umbrella下是各自的小的部落團、地區團、 語言團、 性別團。 剩下我們這些個不抱團的小國家成了遊兵散將,姥姥不疼舅舅不愛地自生自滅。特別是我們亞洲來的這幾個人加在黑人和白人中間,什麽也不算  -  除了印度人之外, 因為他們也算是人多事眾的, 大多來自五湖四海, 但是比中國要抱團。 

首先是膚色之爭。第一層次是有色人種versus白種人,我們黃種人和黑人們聯合起來同仇敵氣,討論殖民和掠奪,白人們種種劣習,怎樣盛氣淩人,怎樣以大欺小。下一個層次就是黑人versus白人,我們亞洲人就完全被marginalized,成了三明治的芯,左邊和右邊都來傾訴,更確切地說是控訴。剛開始比較實誠,看到昨天還痛罵白人乙的黑人甲今天親著白人乙,說你是我的兄弟,咱們是一家,心裏實在無法接受。看久了,自然學會了怎樣做戲,這頭對你笑得比花還甜,一轉頭就可以開罵;學會和別人隨便稱兄道弟,滿口江湖義氣的自我感覺很是豪爽。老公經常很佩服地問:這是誰呀?你和他又摟又親的。我完全無辜地說:我也不是特別清楚,好像是路人丙。。。完全明白為了politically correct 不得不幹的事情,對自己充滿了鄙視的同時也有很多的自豪:連這麽惡心的事都可以學會還有什麽難事?!真如毛主席所說:世上無難事,隻怕有心人。第三層是黑人versus黑人, 白人versus白人, 他們窩裏鬥, 我在幾處火上加油,搖旗呐喊, 更加強了對自己的鄙視和自豪。 

但是並不是所有時候都可以作到向出征的將士一般總是勇往直前,大多時候更願自己是縮頭烏龜,或更確切是三步猴’ - 不去看、不去想、不去聽, 特別是心累的時候。

2009年二月份參加了一個提級麵試,有個問題是:你為什麽在這個單位呆這麽久呢?我老老實實地回答,因為我對文化差異特別感興趣,非洲文化讓我著迷,非洲人熱情,不像亞洲人那麽冷漠。非洲人一摟二抱三貼麵,所有的江湖恩怨都煙消雲散; 不象中國人那麽愛麵子, 動不動就上刀子斧子的, 和小命較勁, 是自己贏不起,別人輸不起。沒有敢說出來的是, 我想知道為什麽非洲大陸自19世紀的殖民統治和20世紀 60年代的獨立到如今, 仍然是世界上最窮的大陸, 仍然是世界上戰爭、內亂、疾病、死亡最多的大陸。 非洲任何一個國家的人都可以說我們非洲人,沒有國家的區別,其團結程度可想而知; 沒聽過任何一個亞洲國家的人自稱我們亞洲人 非洲有很多國家有著令人嫉妒的氣候, 常年四季如春, 比如肯尼亞、 馬拉維、 納米比亞; 有很多國家有著完美的土壤資源, 據說在烏幹達把手指插入土中,不及時拔出來的話, 就會長成大樹; 更不用提其他令許多國家垂涎的礦務資源了。 

 

PARTY

曾經看過一個尼日利亞作者寫的關於tribe 的小說(When Things Fall Apart),覺得非洲人真是不分場合善於作秀。由於宗教和文化的熏陶,每個人都是上好的演員。有次被邀請去一個歡送退休人員的party,所有人身著美麗的民族服裝,女士們頭上帶著大大的帽子”(wrap) – 一種布料纏的頭飾,很是華麗。開飯前,先是Christian來一段長長的禱告,感謝上帝給了我們這麽好的物質,這麽好的兄弟姐妹,這麽好的生活等等一切一切。再是穆斯林來一段長長的禱告,感謝真主阿拉給了我們這麽好的物質,這麽好的兄弟姐妹,這麽好的生活等等一切一切。出席party 的所有人都非常有耐心地站起來聽著。接下來是按官銜大小指定發言,大家紛紛列舉這個退休的大姐 阿姨/媽媽(按個人與其的關係)是怎樣的仁慈,怎樣為單位做貢獻,怎樣為這個國家做貢獻, 怎樣為家庭、部落、民族作貢獻, 如果沒有她生活和工作是怎樣的不堪。再接下來是隨意發言,與會者意猶未盡地歌功頌德,大有文革中林彪和所有人歌頌毛主席的架勢,讓人聽了毛孔不寒而立,雞皮疙瘩一浪又一浪地此起彼伏。唯一的區別是林彪和所有人是有目的性,而這裏的歌功頌德完全是善意的,讓各位聽眾明白是她的親密朋友, 甚至大有人之將死,其言也善;鳥之將亡,其鳴也哀的架勢。party 一般在晚上8點開始,講話持續兩個多小時,終於可以吃飯了,時間已經接近半夜11點。象我這樣沒有經驗的聽眾完全是餓著肚子來的,而且就為了美餐一頓已經餓了一整天了,此時完全餓得眼冒金星,遙遙欲墜,叫苦不迭,隻能靠餐桌上的水來充饑。等真正吃到食物,已經是半夜三更了,自己根本不知樂趣何在。象我這樣的非主流人種能被邀請參加這樣的party的主要收獲是被某個社團所認可。從此其他主流或非主流的人都會把我歸到某個國家內,我大有找到了組織的感覺:興奮而快樂。

膚色

除了白人以變棕或黑為美, 所有其他人種都以為美, 所以有了中國的一白遮百醜之說。 印度的白人自覺高印度的黑人一等; 突尼斯的阿拉伯種白人看不起突尼斯南部的土著黑人伯伯兒人。 大概是白讓人覺得幹淨吧。 

在三色人中, 白人皮膚最不堪。 很多人年輕輕的就滿身滿臉都是各種大小不等的斑點, 毛孔粗得可以看到下麵的血管, 皺紋此起彼伏。 亞洲人要麽是漂亮的porceline般的皮膚 , , 幹淨, 要麽就一張張黃臉。 黑人其實有著最美最純淨的皮膚,特別是在漂亮女人身上, 用一個大學同學的話, 象人造革。 我辦公室同屋的Aida來自塞內加爾, 身材細高, 皮膚黝黑發亮, 沒有一絲斑點。 他們也不用防曬, 不象亞洲人對皮膚上的斑點總是患得患失的。但是總有黑人試著漂白自己的皮膚, 把自己變’, 或者說‘plux claire’ 有個同事跟我說, 她在家生病一個月, 都快變成白人了, 我看著她黑幽幽的皮膚, 不知道說什麽好。 我去加納出差, 有同事請我帶當地生產的XXfacial whitening lotion, 我不知道她要來何用。 

黑其實也給他們的著裝帶來了無數便利, 他們可以傳世界上任何一種顏色或合成顏色的衣服, 而不用擔心是否他們的臉色’, 因為他們隻有一種臉色。 我的非洲女同事們經常穿得姹紫嫣紅, 特別是到了周五, 有了男同事的加入, 更是好看。  不象亞洲人, 皮膚發黃的不適合傳肉色, 否則別人怎麽知道哪部分是你, 哪部分是你的衣服; 不適合傳黃色和綠色, 否則你就成了真正的黃臉婆了; 不適合傳黑色和大紅色, 顯得你更黃和黑了。 嗚呼哀哉! 以前在國內工作的時候, 買衣服是我心中永遠的疼:看著自己徐娘半老的一張黃臉, 疼恨父母偏心沒有把自己生得白一點, 好讓我有更多選擇, 挑來挑去, 總不外乎白色, 淡藍色和淺灰色。  到了色彩的海洋, 我現在從頭到腳也是五顏六色的, 管他黃臉婆還是綠臉婆呢.

 Mafia

據說單位裏的一些大的communities都有一個elder在主持著,有各種生殺大權, 生死婚娶的慶祝活動, 區內成員提級麵試前後的遊說, 提高自己國家在單位的地位等等。 我對此煞是敬仰羨慕, 隻有電影和小說裏的事就在我身邊, 我和有的elder還很熟,興奮呀。 大的mafia有尼日利亞, 塞內加爾,科特迪瓦, 喀麥隆, 加納, 肯尼亞, 烏幹達, 坦桑尼亞。 這些mafia沒有意大利的黑手黨那麽火爆, 不會動刀動槍, 但是據說他們也可以殺人於無形。 據說他們都有自己的巫師, 甚至有的elder本身就是至高無上的巫師, 他們在一起作法, 提高自己團體的戰鬥力, 提高某個團員的成功機率, 降低其他mafias的能量。 

我們這些小國的人為了自保, 也試著建立自己的mafia 但是因為大家來自五湖四海, 不夠團結, 隻好作罷。 

工作

工作就千年的媳婦熬成婆的意思。 取代朝九晚五的時間表, 我們是朝八晚六, 中午有兩個小時的休息, 可以上外語(法語, 英語, 阿拉伯語, 葡萄牙語), 可以去吃午飯, 可以去祈禱, 可以回家睡午覺, 或任何不在正常的job description 之外的事。 我是懶人, 憎恨在突尼斯開車, 所以很少回家, 回家也是家徒四壁’, 空無一人, 還不如在單位或是上課, 或是找人吃飯,或是最不濟是上班。 俗話說債多了不愁, 虱子多了不咬, 我中午上班絕不是我熱愛工作, 而是因為我實在找不出更好的事幹。 

林子大了什麽鳥都有。 因為語言, 文化背景的不同, 單位什麽樣的人都有。 日久生真情, 我是真心喜歡大部分同事。 四月底,領導讓我接手一個爛攤子,前任是我的同屋Aida, 同時也inherit了她的Assistant, Lisa Lisa是北歐人, 在法國受的教育, 綜合了北歐人straight forward, 也叫一根筋的傳統, 也沒有忘記法國人的hyper, nervous個性,她是我們和諧社會中典型的非和諧因素。 她在我隔壁辦公。 以前她和Aida工作時, 我經常說Aida, can you please tell her to calm down? 現在Aida 經常給我說同樣的話, 隻是用法語。 我爺爺性情火爆, 據說以前剛解放的時候, 有次和奶奶吵架, 拿起槍就衝奶奶去了, 要不是太奶奶和別人攔著, 我是沒福分見到我的奶奶, 還被她一手帶大了. 但是我隻能說這個Lisa 可是比我爺爺厲害多了。 Thank God, 我們是在和平年代, 我們沒有在戰亂的國家, 不能人人配槍, 否則她早就把全單位的人都殺了, 我們更得不停地招聘, 當然首先被殺的可能是我們, 所以得先招recruitment officers, 再招其他員工

 我的安靜的工作時間是早上8:30以前和下午 5:30之後, 期間就不停地聽她製造出的各種噪音, 真是風在吼, 馬在叫, Lisa在咆哮呀。 Lisa是永遠的鬥士, 永遠站在所有人、事的對立麵, 對所有的一切都不滿意, 而且永遠什麽都知道。 我總覺得她的主要job description 是抱怨: 網絡太慢了, 不熟悉SAP, 路上堵車了,哪個同事不合作了。。。其實她的工作還是很有效率的, 我給了她那麽多活, 她在完成的同時, 還有更多的時間抱怨。 有一周Aida每天都在麵試, Lisa每天都因為各種不同的事務到我辦公室來大喊大叫數分鍾, 我完全可以心平氣和地對待她; 有一次她在電話裏威脅我‘be careful what you say to me…  you have to be careful… I will drop from your program…’。我也沒有象一般氣急敗壞的國人一樣動刀動槍, 而是非常冷靜。 我想這其中的原因不外乎是,  我的基因有所改變, 偏離了中國人的正宗基因; 二我已經修煉成精。  

其他同事都很可愛, Marc開會總是不停地啃手指; Laston永遠用詞formal; 我的前助理Francoise永遠說:”ok, j’arrive”, 但是一天之後也不見蹤影; Amie永遠不會給你提供你想要的數據; Suzie永遠是個長舌婦; Benson的桌子上永遠亂七八糟; 我們的突尼斯秘書永遠交替打著座機和手機; Theresse 見麵永遠是‘Bonjour, madame’; 我永遠上著文學城。。。

工作中最主要的是politically correct。和同事交往一個重要部分就是要不停問候他們的家人, 從大到小都不能忘; 為了表示你熱愛非洲, 見麵要主動獻上自己的臉, 親和被親; 遇事不能急, 要時刻記得你不是在為你親爹工作, 要時刻掙一隻眼閉一隻眼; 要努力加入同事的gossip, 即使聽到自己從來都沒有聽說過的消息也不能表現出來, 要學會給rumors加佐料; 要積極傳播rumors, 讓人覺得你有價值; 如果有誰想讓你麵試自己的同胞, 不要拒絕,能更接就接, 接不了要積極出謀劃策; 不要得罪任何一個助理, 否則你將與全單位為敵;  每天要數次去樓下的cafeteria和茶/咖啡, 而且要和不同的人去; 要經常去一個叫canteena的飯館去吃午飯, 因為所有的局長和處長都在那裏吃午飯; 要熱愛宗教, 但是不反對基督教, 也不反對穆斯林教;…. 不要以為隻有中國有關係學’, 非洲的關係學更重要, 來勢更勇猛.

我是多麽熱愛我的工作, 可以幹自己喜歡的事, 也可以大大方方地作女人和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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