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律師

張律師曾是我退休前所在公司的特聘律師，年齡比我小幾歲，但離開人世卻有九、十個年頭了。

張律師患了淋巴癌，他是吃開口飯的，非常健談，等感到咽喉部不適而上醫院，已經太晚了。剛開始放療時，他對放射性射線的反應不大，二個療程的間隙，還從醫院溜出來。一次溜到我們公司，照舊談笑風生，哪像個患了絕症的重病人？他自己對病也不以為然，放療後咽喉處不感到難受了，他就認為自己一定能好起來，充滿信心。誰知那癌細胞已悄悄轉移，封住氣管，和我們見麵後不出一月，他就氣若遊絲般地躺在重症病房裏掙紮，最後終不能逃過劫難。 比我們老三屆小幾歲的，更讀不到什麽書。等十年動亂結束，都是成年人了。張律師自學成才，考出律師執照，應該說也是極不容易的。當上了律師，業務不斷，關係麵也廣，事業有成的同時，婚姻卻出了問題。有一年張律師接到了一個離婚案，他是女方的律師，那女的長得漂亮，去日本好幾年，掙了一些錢，回國後鬧起了離婚，什麽原因我們不清楚，隻知道她離婚後和張律師之間產生了感情，於是張律師自已也鬧起了離婚。張律師拋掉了糟糠之妻，買了新房，接下來忙裝修，有次他和女友在買建材時我們

公司有急事召喚他，他們就一起過來了。那女的小鳥依人般，對張律師言聽計從。

張律師和前妻生育了一個女兒。她女兒成績不很好，那年隻能進了中專。他女兒我們也見過，絕不是天資缺聰，或許孩子學習不夠努力，但父母間的婚變多多少少總會影響到她。我們看得出張律師對女兒是很疼愛的，也看得出他對女兒是有點愧疚的，所以他在金錢上盡量滿足女兒的要求。孩子呢，叫張律師的女友為阿姨，表麵上也接受了即成的事實，但看得出她對父親和阿姨一點都不親熱。

不知為什麽，張律師和女友隻是同居，遲遲沒有再婚。接下來，就是他患了絕症。知道自己不行了，親情就被張律師放在首位來考慮。他感到他對不住前妻和女兒，他想彌補，想多留些給未成年的女兒。涉及到財產，張律師和女友之間立即產生了意見。可男的是律師，平時做事都有憑有據留下後路的，起了爭端，女的哪裏是男的對手？

張律師彌留之際，是他的前妻、女兒和其他親屬守在他身邊的，他的女友沒名沒份，早被排斥在外。我們是搞服裝的，張律師的前妻就打電話過來，那自然沒二話，襯衫、西服我們都給張律師準備下了，於是那天我們見著了張律師的前妻。女人不經事，看著就見憔悴見老，如果張律師不患病，他們走在一起，看上去像是姐弟倆似的。婚姻生活，日子久了，有時會變成一杯涼白開水，沒有熱度，淡而無味，一旦一方有財了、有勢了、又有了豔遇，有時就抵禦不住了。張律師的前妻告訴我們，張律師臨走前流著淚對她們母女倆說了對不起。我們就趁勢勸說她幾句，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張律師把財產也都留下了，以後你心裏也別再有什麽記恨了，好好地和女兒過吧。

話是這麽說，在追掉會上，張律師的前妻和他的女兒到底是沒流過一滴淚的。

2008.10.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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