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天會診有個病人,是一個一型糖尿病的女生,才二十多歲,已經因為糖尿病並發症,接受了胰腎聯合移植,然後移植的腎髒排斥了,重新開始血透。然後嚴重甲狀腺功能減低,收進來的時候神誌不清,然後發生了嚴重的敗血症,細菌栓子通過血流大量進入大腦造成了大腦梗塞,而且在主動脈瓣膜上也造成了損害。
我第一次看見她的時候,她昏沉沉的,臉上全然沒有二十多歲的女生的色澤,晦暗幹澀,頭發稀疏,會診的各科醫生每天都留下一大堆一大堆的notes,竭盡全力地搶救著她,但是她的情況越來越嚴重。去聖地亞哥開會之前,我隱隱覺得,回來的時候,可能這個女生不會在我的list上了。
但是昨天回來去看她的時候,她靜靜地坐在床上吃午飯。房間裏陽光明媚地灑進來,她看見我走進來,立即微笑起來,那一刻,我的心都被融化了。
她因為自幼疾病纏身,營養情況也不是很好,看上去比實際年齡大很多,但是說話交談又比實際年齡滯後很多。但是看著她由衷地微笑,真得不由感觸,一個堅強的女生,經曆了這麽多的病痛,仍然微笑著。
她的微笑,是付出了巨大的代價的。她的敗血症的源頭,後來發現是在腳踝的骨髓炎,光憑抗生素很難完全進入病灶,不能根治的感染灶不斷地散播出細菌,造成全身並發症,最後各科協調決定下,決定截肢。女生昏迷不醒,女生的家人簽字同意了。截肢以後,女生情況迅速好轉,醒來後,卻發現自己的右足已經被截去了。
她跟我說話一直微笑著,但是當我開始檢查身體,看到她的下肢時,她開始哭泣。我知道說什麽都是蒼白無力的,所有的醫學理由,不管怎麽站得住腳,對一個二十多歲的女生來說,這種被迫的選擇是殘酷的。我勸了她幾句,然後把話題轉移到了其他方麵,她的男朋友,她將要去的康複醫院,慢慢地,她又恢複了笑容,我才覺得安心很多。
病人的笑容,真的是可以讓醫生覺得充滿了鼓勵和快樂。
回到家,看到窗口這盆默默無聞的小吊蘭。養了好久了,一直都是默默無聞地,今年夏天突然竄出好長的一根新芽,朝著陽光不斷邁進,讓我有點不知所措,新芽是應該減下來重新種一盆,還是任由發展?
吊蘭讓我又想到那個女生,在陽光下燦爛地微笑的樣子,平凡不起眼的生命卻充滿了力量。
看來你的病人裏麵,在愛人病患纏身的時候,而依然不離不棄、相濡以沫的,還真有一些,就譬如這個小姑娘的男朋友、艾森和他等了大半生終於等來的伊娃,還有那個別了一個特別的聖誕鈴鐺的胸針、體檢時候丁丁地響的、“We have had a great life”的86歲的老太太,還有那個比他姐姐多很多骨折,原因是為了養活妻兒而勞碌的男人--雖然沒有明說,但是,從他的樂觀、堅持、沒有靠Disability 保險而躺倒、沒有象王醫生那樣走上絕路,就可以從側麵看出他妻子對他的真愛和支持。有了這樣的真愛,雖飽經病魔侵擾,而依然幸福,依然活得堅強樂觀,不會象葉子先生那樣在孤獨中自暴自棄,精神先於肉體而死滅。
但是落花醫生,你好象並沒有回答我的問題:是什麽基礎和程度的愛情,才會讓他們不棄不離?或許,我應該這樣求教:是什麽樣不同的感情和人格,才會產生這樣的堅強程度和苦苦相守??
不好意思一直值班,到現在才有空坐下來好好答複,希望你在正式上班之前能夠看到,衷心祝福你,這條路,對外國學生,尤其是做外科係統的外國學生非常不易,前麵的困難是可想而知的,你的帖子雖然有困惑和感慨,但是這一步走的堅定而充滿希望。做自己喜歡的事情,並最後成功,是最rewarding的事情,不管遇到什麽低穀,都一定要記住自己當初為什麽要走這條路,再次祝福你。
princessannie,是啊是啊,那裏行家比較多,就問了問。赫赫。
聆雪,我今天碰到了那個病人的男朋友,全然不是道義上的應付,是真的發自內心的care,牢記著女孩子的藥物和病史,問各種質料上的問題,女孩子痛的時候,他在女孩子額頭上輕輕吻了一下。人的感情,和堅強程度,真的是那麽不同。
這讓我想起看到的一個帖子:
說起“Final Diagnosis”,我也是上學時候看的中文版,很好的書,比Robin Cook現實主義多了。還記得書裏寫道病理科老主任最後正視自己的誤診,把病理切片寄出時候,心情好象是“痛苦的釋然”,大概是後來小白“痛並快樂著”的藍本。還有一對戀人,醫學生和女護士,他們的故事總是看得我臉紅心跳:他們有一天夜裏在公園幽會,情到濃時就開始雲雨(那時的翻譯用語呀!),女
護士突然一邊膝蓋劇痛起來,以至於壞了好事(也不知是什麽姿勢鬧的)。後來查出是骨癌,需要截肢。術前男孩子到病房看她,刨心刨肺的說要天長地久,女孩子感動之下,就說那就讓你先曾經擁有了吧,咱補上公園那一課,可是男醫學生怕萬一主治醫查房
撞進來,月末給我的Evaluation 就不好了,所以就沒有以身相許(我當時臉紅心跳之餘,心想美國是好啊,女方那麽主動,而且護士都夠資格住高幹病房---俺那疙隻有高幹才夠住單間)。後來女護士截肢以後,男孩子又來看她,看到空了的一條褲管,他突然意識到不能要她了,理由居然是:“他不能想象在夏日的海灘上,他在水裏搏浪,而她則衣著整齊地坐在岸上”,於是他就提出分手,而女護士居然表示理解,就那麽友好平靜的掰了。當時的我看到這裏也是臉紅心跳,隻不過是憤怒。心想怎麽會這樣!現在看多了,才知道就是這樣。
---我不知道什麽基礎和程度的愛情,才會讓你這個女孩子病人的男朋友不離不棄,不至於給她比截肢更痛的打擊?
家壇?在哪裏?
新芽,是不是想到那個女孩的截肢呢?如果人能象吊蘭那樣,肢體減下來還能重生,那該多好!
值得慶幸的是,我們已經朝這個方向努力:壞死的胰腺,減下來,還可以換新的。雖然很遺憾的,在這個女孩子身上不成功,但總是給將來增加了一分希望、一線陽光?
謝謝落花醫生和其他朋友不想減掉那一枝新芽,若此刻減掉了,我會感覺很痛的。
05年從北醫附屬醫院來到美國的。開始做實驗室,計劃1年。1年期將滿的時候,這邊的老板挽留,條件是我通過執照考試做臨床的Fellow。一直企圖保留國內的位置,畢竟10年時間,從住院醫生做到副主任醫師也不容易,如意算盤是做1-2年臨床後回國,加上考試的時間和第一年,一共4-5年。但是國內的單位沒有商量的餘地,07年回國辭職。回來以後考完了第二步和第三步。08年,還是這邊的老板把我接收到了7年的住院醫項目,前兩年是research,其實隻做了一年,09年開始所謂的Fellow,做的是我的本行,脊柱外科,開始真的是東西南北都找不到,想想沒有基礎的CMG們,大家真的是不容易。這邊的老板這麽多年走過來,真難為他又包容著我把這一年熬下來。最難的是開始的3-4各月,1月份,我就可以管理病人了。最後的4個月,我才逐漸把自己的自信找回來。
在國內的時候,應該說工作的科室是脊柱外科上數得著的,從事的專業又是最領先的。10年時間親眼見證了治療的整個進步過程。但是專業麵太窄了。吸引我的是這邊醫生的知識麵和訓練有素。
7月1日開始重新做Intern了。感慨萬千。第一次的Intern是94年,也是世界杯的時候。我還記得第一次值班,後半夜手術的時候我狀態好的不得了,當時的教學副院長值班,他讓我和當班的住院醫換位置,我升級成了二助。他在手術間隙中,就在更衣室的隻有20-30公分寬的板凳上睡覺。那個副院長後來也來了美國,但是沒有了音信。我留校做住院醫,讀臨床博士,01年博士畢業在此留校,05年來美國,中間又回國晉升副主任醫師。北醫畢業15年之後的今天,我又一次站在Intern的大門口了。
還清楚記得當年在北醫的時候,去急診室和住院醫一起值班,上手術,後來自己臨床實習轉科。
玄米,盈袖,謝謝你們的建議,就讓它繼續長吧。
人年輕生命力就強!
"其性喜溫暖濕潤、半陰的環境。它適應性強,較耐旱,不甚耐寒。不擇土壤,在排水良好、疏鬆肥沃的砂質土壤中生長較佳。對光線要求不嚴,一般適宜在中等光線條件下生長,亦耐弱光。生長適溫為15—25℃,越冬溫度為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