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沁園春（唐·呂岩）
琳館清標，瓊台麗質，何年天上飛來。揚州暫倚，後土為深栽。獨立乾坤一樹，春風占、萬朵齊開。天然巧，蕊珠圓簇，玉瓣輕裁。
見一花九朵，類玲瓏玉斝，錯落瓊杯。得滿盛香露，洗蕩塵埃。是真元孕育，有仙風道骨，豈是凡胎。問真宰，難留下土，攜而上蓬萊。
呂洞賓這首詞，沒有明寫是什麽花樹。但是估計不會有什麽爭議：揚州的一花九朵，必然是宋代後土祠古瓊花了。此瓊花隻有在後土祠中一棵，天下無雙。民間甚至傳說隋煬帝開鑿大運河就是為到揚州賞瓊花，當然更有不少人對此進行了駁斥。呂洞賓他老人家在詞中最後寫：問真宰，難留下土，攜而上蓬萊。就是說此花在人間留不下。這古瓊花還真就被呂祖給烏鴉嘴了。
據載這株著名的古瓊花在1276年宋朝滅亡之際死去，從此滅絕。此前宋朝馬樗山曾寫絕句：三月淮南鼓戰塵，無雙亭下隘遊人。此花不解興亡意，也向年年鬨一春。此詩臆測無據，瓊花哪裏不懂興亡？ 馬詩人又何嚐解瓊花呢！
宋朝周密撰的《齊東野語》記載：“後土瓊花，天下僅一本。仁宗慶曆中，嚐分植禁苑，明年輒枯。遂複載還祠中，敷榮如故。淳熙中，壽皇亦嚐移植南內，逾年憔悴無花，仍送還之”。宋仁宗在慶曆年間（1041一1048年），使人將瓊花移植到禁苑，但是一年就枯萎，隻好送回。回到後土祠，瓊花立刻繁榮如故，啪啪啪打了仁宗臉。約三十年後淳熙年間（1174～1189年），宋孝宗也來了這麽一回，再次被以同等方式打臉——仁孝二宗果然可謂親緣深厚。而瓊花如此，時人都以為芳潔無雙。歐陽修在1048年知揚州，特地為瓊花建造亭台，亭名“無雙”。
不僅如此，後土祠古瓊花還有更為令人扼腕感慨的故事。杜斿在《瓊花記》中載：宋高宗紹興三十一年（1161年），金朝皇帝完顏亮南下至揚州，“直入觀，揭花本去。其小者，剪而棄之。”瓊花因此被金人挪走毀掉。然而，頗靈異的是，在此前，瓊花突然多長出一根，而後土祠恰巧因狹窄給瓊花挪動地址，把旁邊的新根也一同按照原樣挪去了。當金兵退去後，士兵告知祠主，一位名叫唐大寧的道士，瓊花已經毀掉，但是發現旁邊有一小根，不知是不是瓊花根。唐道士於是精心看護，三個月後某夜，雷雨大作，道士一早“往所植根傍，則勃然三蘖從根出矣。自是遂條達不巳，至於今三十年之久。見婆娑偃蓋，常不忘斷根時也。”於是後土祠瓊花自此死而複生。
古瓊花傳奇並未就此結束。死而複生百年後，元朝的至元十三年（1276），元軍攻占了南宋都城臨安（今杭州）。《洪武郡誌》記載：“至元十三年花朽。三十三年，道士金丙瑞以聚八仙補植故地，而瓊花遂絕。凡元人稱“瓊花”者皆“八仙”也”。就在元軍占領南宋都城的當年，天下無雙的後土祠古瓊花亡故，自此滅絕。二十年後，道士金丙瑞用聚八仙花補種在原地，因此元朝人所說的瓊花實際上都是聚八仙，即現代的瓊花。
讀到這裏，我心下大痛。有情有義有靈的，再無過於此花了。
而今的所說的瓊花，現代瓊花，又稱聚八仙，蝴蝶木。一花八朵而不是九朵，中間為一片珍珠狀兩性小花。現代瓊花是揚州市花，然而不同於古代瓊花。宋劉學箕寫道：團簇繁英玉碎圓，露晞日暖欲生煙。親從後土分奇種，不是人間聚八仙。可見雖與聚八仙有所相似，卻不是同種。又有很多其他描寫提到古瓊花有奇香，也是宋代的王信也寫道：“謾說八仙模樣似，八仙那得有香來”，而現代瓊花即聚八仙，如詩中所雲，並無香氣。
宋人寫了大量瓊花詩詞，現在談起那一棵瓊花，也往往引用宋人作品的描寫，我卻最喜歡呂洞賓的這首詞。如呂祖所言，如此獨立乾坤，洗蕩塵埃，仙風道骨的古瓊花，人間如何留得住呢！
注：篇首《沁園春》詞作者，後人認為作者不是呂祖而是宋人，假托呂祖之名而作。
龍血樹初稿2017年2月，修改於201804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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