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人書:【似是故人來】

[小人書按]

有一年寒假在王府井外文書店瞎逛，買了幾張京戲唱片回家。因為看著好玩兒，又比較便宜。是中唱(中國唱片總公司) 出版的一種33轉紅紅綠綠的小塑料唱片，正反兩麵加起來有四、五個段子，3毛錢一張。當時一張黑膠唱片要兩塊錢。那個書店裏一直擺著一張馬連良《借東風》的黑膠唱片，咽了大半年唾沫到了兒我也沒舍得買。

買的唱片裏有一張是金少山的，包括《盜禦馬》(“將酒宴擺至在分金廳上”)等四個段子。特愛聽其中30年錄音的一段《洪羊洞》流水，“今奉元帥一支令”。那兩天剛買了張令濤、胡若佛畫的《楊家將》，正對楊門英雄們十分感冒。“洪羊洞盜骨”是一個很悲慘的故事，說老令公碰死在李陵碑，孟良奉六郎命令去洪羊洞盜回令公屍骨；焦讚偷偷尾隨保護，卻被孟良誤以為是番將，一斧將其劈死；當孟良發現劈死的竟是好兄弟後痛不欲生，當場自刎；六郎驚聞噩耗，吐血而亡。所以《洪羊洞》又叫“三星歸位”。這個段子最後一句應該是焦讚唱，錄音的時候也讓金少山包了。

金少山的嗓子是非同一般的好，炸雷似的。據說當年百代公司初次給他灌唱片，他開口哇啦一個叫板，愣把人家唱針給震壞了。所以後來他灌的唱片都有點兒壓著，沒有舞台效果好。(梨園界這類八卦多得是，聽個熱鬧，沒考證過真假)。後來又買了幾張金少山。最喜歡《禦果園》(“提起了當年投太原”)和《陽平關》(“北山腳下火焰飄”)。

《禦果園》是尉遲恭單騎救主的故事。尉遲恭曾保劉武周，得罪過建成、元吉。降唐後，一個端午節，他正赤身裸體在禦果園洗馬，遇到單雄信襲擊李世民。尉遲恭打走單雄信，救了李世民。後來建成、元吉為害李世民，要求尉遲恭在數九臘月重演當年禦果園情景。尉遲恭這個後來的門神，被迫在冰天雪地裏表演赤身洗馬，一段“日搶三關夜奪八寨，我在美良川前鐧對過鞭”的回憶，很是無奈。不過這個戲的結尾特搞笑，尉遲恭在表演過程中一舉擊斃了建成、元吉。幾年前京劇藝術網上放的這段錄音引起了爭議，很多人認為不是金少山而是他爸爸金秀山唱的。現在鏈子好像是更正了，是中唱唱片用的金少山的那段錄音。

《陽平關》是定軍山之後，曹操要為夏侯淵報仇，站在山上，看他的軍隊圍困黃忠，不料趙雲趕來，把曹軍殺了個落花流水。“隻殺得紅日無光耀，隻殺得地動山又搖，隻殺得馬蹄蹬咆哮，隻殺得血水似海潮”。。。“看看老將入圈套，在這旁又來了這條蛟。我看他白盔白甲白旗號，莫不是常山的趙子龍他又來了！”金少山這段唱，把曹操從瘋狂到驚異到膽怯，那付英雄暮年壯誌不酬的內心表現得淋漓盡致。

金少山是銅錘、架子花都演，裘盛戎基本上就隻唱銅錘。我爹一直特崇拜裘盛戎和方榮翔兩位，說他們都是身材矮小，卻把那些氣宇軒昂的形象演得那麽好。裘盛戎先天條件沒有金少山好，是在韻味上狠下功夫。所謂黃鍾大呂，按詞典解釋：“黃鍾，我國古代音韻十二律中六種陽律的第一律。大呂，六種陰律的第四律。形容音樂或言辭莊嚴、正大、高妙、和諧”。從這個角度上說，裘派更能體現黃鍾大呂。京劇藝術網一個朋友提到，李多奎說過，在台上繃足了勁能跟金少山打一平手，可是和裘盛戎同台“不光要‘字字紅’，還要‘字字黑’”。說明韻味比嗓音追起來又費勁多了。

銅錘花臉所演繹的人物，都非常悲劇色彩。那時候高倉健正風靡中國，對比唐國強的奶油小生，全國上下一片“尋找中國男子漢”的呼聲。擱在眼前看不見，其實銅錘就是人們呼喚的男子漢麽。武將文臣不論姚期包拯，開國元勳徐延昭，綠林響馬竇爾墩，個個都是性如烈火剛正不阿，對國家一片忠心對朋友肝膽相照，卻又總是被小人陷害，或者充當炮灰。古今中外，這類人物一直最受人喜愛。

如果排演現代戲或者外國戲，巴頓、彭德懷、切格瓦拉，當然都是銅錘。斯大林、薩達姆就不好說了，可能是銅錘、架子花都可以演的那種大白臉兒，類似曹操、司馬懿。小布什更難辦。紅州可能會讓他當一愛國銅錘，藍州呢，給他抹個三塊瓦也說不定。

架子花，比如張飛、李逵，都帶有很強的外在因素，外貌長相、行為舉止什麽的。而銅錘更多的是一種內在氣質。比如魯迅和老舍這兩位作家，在我心目中也是銅錘。嗯對，不是老生。他們沒顯得多麽機智瀟灑過，遇事兒也不是特別冷靜沉著。看他們一腔熱血潑灑，覺著就是那種骨子裏的銅錘花臉。


梅豔芳【似是故人來】(電影《雙鐲》主題曲)
曲/羅大佑 詞/林夕

同是過路 同做過夢 本應是一對
人在少年 夢中不覺 醒後要歸去
三餐一宿 也共一雙 到底會是誰
但凡未得到 但凡是過去 總是最登對

台下你望 台上我做 你想做的戲
前是故人 忘憂的你 可曾記得起
歡喜傷悲 老病生死 說不上傳奇
恨台上卿卿 或台下我我 不是我跟你

俗塵渺渺 天意茫茫 將你共我分開
斷腸字點點 風雨聲連連 似是故人來

何日再在 何地再醉 說今夜真美
無份有緣 回憶不斷 生命卻苦短
一種相思 兩段苦戀 半生說沒完
在年月深淵 望明月遠遠 想象你憂鬱

俗塵渺渺 天意茫茫 將你共我分開
斷腸字點點 風雨聲連連 似是故人來

留下你或留下我 在世間上終老
離別以前 未知相對 當日那麽好
執子之手 卻又分手 愛得有還無
十年後雙雙 萬年後對對 隻恨看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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