間諜:我關於寫作的一些想法

(by 間諜 )

 

記得周作人先生說過：江浙的散文分兩大類，一類如名士清談，莊諧雜出，不必定含妙理而自覺可喜。另一類如老吏斷獄，下筆辛辣，其特色不在詞華，在其著眼的洞徹和措語的犀利。

大概是這個意思吧，具體我也記不大很清，有興趣的朋友可以去找他的《地方與文藝》看看。

單說周先生給出的這兩大類散文，正是我追求的風格，不錯，我兩個都追求。

寫閑適小品的時候，我追求平淡衝和，希望能寫出綿長的生命力。但因為本身性格使然，我總不自覺地帶一點點調侃，我喜歡這個調侃的感覺，雖然有的時候我很苦惱它讓我文章看起來有些浮躁，但我功力還欠，隻好依靠它們增加文章的趣味。

而寫議論隨筆的時候(或者依照現在的說法叫‘論說文’)，我又追求一針見血，表達精確。這大概就會讓文字過於枯燥，看得人昏昏欲睡。但同樣是出於性格的原因，即使為了醒目我也不喜歡太尖銳的措辭。這樣說來我是學不來魯迅先生的風格了，那種匕首投槍般的鋒利大概也有性格上的大無畏做後盾。我本身是個很矛盾的人，當我想要指責什麽的時候，我總不自禁地意識到，沒有什麽指責是隻發生在別人身上的。退一步，看一看，多半自己就是自己口中要指責的對象。所以我的論說文總也有根弦繃在那裏，‘要溫和，要溫和’，所以越是後期的論說文越是四平八穩，隻見弓不見箭，固然文章因此而減少了力量，但我寧可讀者即使在評論文章中也看出關懷，我認為這是比單純的力量更加重要的。況且，真正有力量的文字不在使讀者大呼痛快，而在使他們默默地點頭。當然，這也僅僅是我的看法。

寫字經常會遇到的一個問題是，很多熱心的朋友會關心你的進步。而且一旦他們接受了你，就會希望你作為一個模式固化下去，簡單地說，他們會希望你衝一個方向發展，寫一些他們認為好看的文章，避免你走向一個他們不喜歡的方向。關於這個，我想我完全可體會朋友們的好意，但我也要勸說所有愛寫字的人，這些意見統統不要聽。

寫字的人在下筆的時候心裏固然要裝著讀者，除非你在寫日記。但這裏所謂的‘裝著讀者’決非‘討好讀者’，從文風到內容，‘討好’兩字是萬萬要避免的。朋友很多，讀者很多，一方的朋友喜歡你這樣，你可以改變，另一方的朋友又希望你那樣，你改變不改變呢？改來改去，你還要去哪裏尋找你自己呢？

記得好萊塢有個著名的女演員(是誰我給忘了，該死的記憶力)曾經說過一句話：寧做二流的自己，不做一流的別人。想來就是這個意思了。

寫什麽，怎麽寫，任何時候都應該聽自己的。朋友的意見固然可以拿來參考，但也應該意識到，你才是筆的主人。

在網上寫字還會遇到一個問題是‘文如其人，以文會友’。這本身是美好的事情，但真心喜歡寫字的朋友應該跳出這個框子，意識到自己的文字不是自己的名片，不要在文字中去過多地表現自己，在文字中把自己塑造的要麽可愛，要麽博學，要麽深邃。人為的塑造固然會為你博來掌聲，也會讓你的朋友圈子越來越廣，但對於你本身來說，恐怕它會引導你走向了跟好文字相反的方向。寫字不是撒嬌發嗲，也不是在MM麵前show肱二頭肌，也不是賣弄學問，你寫出文章，應該讓讀者看到觀點看到情懷，而不是你自己。我這樣說也許會引起懷疑，畢竟沒有什麽文章可以脫離開作者而存在，即使觀點情懷，也是作者的觀點情懷。這之間的風水嶺大概就是 ‘自然’。當然，我說說輕巧，這兩個字代表了一個境界，甚至是一些文學大師畢生追求的境界。

我寫文章也不算太久，寫得也不見得多麽好，所以嘮裏嘮叨說這些自己也有些臉紅，並非是教訓人，我也沒這個膽子，隻是看到網友的留言，突然有了傾吐的欲望，就放在這裏權當自勉吧

8-23-20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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