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見皮特(上)
(2010-03-13 17:10: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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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這次去佛州,是我離開佛州十七年來的第一次。我非常開心的是,我又一次見到了皮特。
十七年前,我還是一個學生的時候,一個暑假,在學校的計算機房打工的時候。那時,機房白天就我一個人,因為是暑假,平時來的人不多,但有一幫小學生來,因為是他們的計算機夏令營。我那個暑假結識了一些人,一個是組織夏令營的人,叫Prace,一個很能幹的中年女子;她說她的丈夫在各個公司走動,教WordPerfect,一個小時可以掙到50美元,令我大吃一驚。後來我和Prace混得很熟,後來她搬家到另一個城市,我和太太還去她家幫她打包。另一個是從紐約來的Allene,她的兒子和我在一個班學習,她是從紐約來幫兒子看房子,因為兒子暑假和媳婦出去了;她到計算機房來想學一點計算機知識。後來Allene成了我的一個學生,我下班後到她兒子家裏教她WordPerfect,她一個小時付我二十美元。Allene暑假後就回了NJ的家裏。
皮特來機房,不是來玩計算機,而是沒有別的地方去。皮特的太太在學校財務部上班,他每天要接太太下班回家。來的早了,沒有事情幹,就在校園裏晃蕩,某一天他晃蕩到了機房,我們就認識了。
皮特是一個很layback的人,喜歡和人聊天。和他聊天得知,他是愛爾蘭後裔,原來在明尼那波樂絲,他的太太是猶太人後裔;他們談戀愛談了十幾年才結婚。她的太太家裏人一開始不同意,也許是猶太人一般不和外族通婚的原因。
暑假有一陣子皮特不來了。我也沒有在意,因為這個機房,總是一個人來一陣子就消失了。但在某一天,來了一個年輕的白皮膚黑頭發的女子,見了我就說,你是誰誰誰吧。我說是。她說她的名字叫海倫,是皮特的妻子,皮特讓你給他打電話。她把電話給了留下了,自己就又去上班了。
我和皮特從那個時候才真正熟悉起來。
皮特原來在一個銀行工作,後來就自己出來,做各種各樣不定的生意,自己想創出一片天地。皮特看中了一個做精致的珠寶盒子的地方,想仿製人家的產品,他想起了我,想讓我在中國找廠家仿製。我經過一番努力,找到了一個廠家,我們買了一個樣品,快遞到國內的廠家;廠家後來給我們寄來了他們生產的樣品,可惜做工太粗糙,和樣品沒法比。我們後來又想其它的東西,但最後的結果是什麽也沒有做成。
後來皮特帶我們去他的家裏,他是幾年前剛買的新房,房子後麵是一個小湖,房前麵有一棵香蕉樹,一棵橘子樹。海倫不久就懷孕了,後來生下一個女兒。在他們家裏,看到了皮特的父母,才知道皮特是十一個孩子中最小的一個。其實到了皮特父母的那一代,和中國過去是一樣的,都是大家庭,一大堆孩子,一個公司幹一輩子,也很少離婚的。
皮特帶我們去吃海鮮,到海鮮店裏,隨便吃,他買單。又帶我們去吃冰激淋,我們才知道了有一個冰激淋的連鎖店叫Diary Queen。我們那個時候,窮學生,又不能到校外打工(留學生在校外基本就是中餐館打黑工),哪有能力去外麵下館子啊。皮特另外一個大忙,是給我的一個朋友上學寫了經濟擔保;這個忙,一般人是不肯幫的。
我和妻子快要畢業了,不久就要離開這個城市了。不巧的是,我的破汽車出了問題,不能開了;再買車吧,很快就離開了;不買吧,人不能動了。皮特知道了,就把自己的一輛舊車給我開了;我說皮特謝謝啊,我把保險換成我的吧,皮特說,不用,就這樣吧。皮特的舊車,車很舊,但開起來很舒服,減震係統特別好。
皮特家的一個橘子樹,每年都結不少橘子。皮特說,這些橘子,你們什麽時候想吃就來摘,我們不在家也沒有關係。我和妻子,還真自己去摘了一次。他的鄰居看到陌生人來摘橘子,就給皮特告了狀,說是不知是什麽人,開著你們的車,來摘你們的橘子。
後來,我們離開了那個城市。皮特對我們的幫助,我們深深地銘記在心,盼望有一天,我們能報答他。
再後來,我們的女兒出生了,皮特千裏迢迢寄來了給孩子的禮物。
我和皮特每年都通一次電話。他的經濟狀況不停地在改善:自己開了一個環保公司;買了投資房;買了更多的投資房;買了幾畝地,準備自己建公寓大樓。出租房已經達到了30套。那個城市的房價瘋狂了,2006到2007年,房價漲了50%。我想,皮特這次可發了。
2008年,房市急轉直下。2009年,又是一瀉千裏。我在去年聖誕節的時候,給皮特打電話;沒有回音。後來,我又多次打電話,沒人接,沒有回音。我在網上找到他公司的電話,打過去,說是電話號是不屬於如何人的。我為皮特擔心,如果他在最高峰,大量進貨,他就慘了。個人破產都是可能的啊。
2009年底,我看到一篇文章,說是該市的房價已經跌到最高峰的四分之一。我動了去那裏買房的念頭。我要去那裏看看。我google皮特的家,看到房前的草坪很淩亂,沒有人打理的樣子,很像distressed home。我查縣裏的記錄,發現主人還是皮特。但是,電話不通,我越發為皮特擔心。
二月底,我終於走上了去佛州的航班,經過轉機,曆時11個半小時,我到了我闊別十七年的城市。城市大了許多,原來路邊的樹叢,變成了商業中心。我去開車走我原來上學的路,買菜的路。又熟悉,又陌生。
來之前,我已經made offers on two condos。白菜房啊,白菜房。兩年前,十三萬的東西,現在三萬。
到的第一天,我就特意繞道到皮特的房子。沒人。門前真的很淩亂。車庫的門上掉了一大塊油漆。門前的香蕉樹葉子幹了,凍死了。那個橘子樹還在,大多了,滿樹的橘子,但是顯得孤零零。到了晚上,我又去,裏麵有燈光了,一輛麵包車停在車庫門前。是不是皮特他們呢?我納悶,大晚上的,我要敲門不是怎麽辦? 我沒有敲門,悄悄離開了。
我原來想,最好我去的時候他們在外麵,這樣就好了。我和妻子商量好的,我們這次要給他們的兩個孩子買個好禮物。我給妻子打電話,告訴她我看到的情況。她說,這個禮物我們一定要送,即使他們不在了我們也心安了。
因為不知道孩子們喜歡什麽禮物,我們就決定給他們一些錢,讓他們自己決定買什麽。我去銀行取了一些錢,買了三張卡。又去了他們的房子前。這次還是沒人。我把車停在他們家前,盤算該怎麽辦。我決定去敲門。出了車裏,敲門。沒人。
剛好,隔壁房子裏出來一個人,要出去。我趕快去打招呼,說我是皮特十幾年的老朋友,他們還住在這裏嗎?她說:他們還住這裏。
這下我定下心了。匆匆寫了三個卡,兩個給孩子們,一個給皮特和海倫。我給皮特說:I am in town. 給你們打了很多電話,沒人接,留了message沒人回。給我打電話。我把三個信封放到信箱裏。
第二天,我的手機響了。是皮特!皮特說:你幹嘛來這裏啦?現在在哪裏?趕快來家裏!
我說我在那裏那裏,皮特說,那來家裏有點遠,這樣吧,咱們在我的一個房子那裏見麵,我給你看看我的投資房。哈哈,看來皮特沒有被淹。
一個小時後,當我和皮特再見麵時,我們熱烈擁抱。皮特感慨地說,二十年啊!我們又見麵了!我四十多,皮特五十多了,但我們感覺一下子回到了二十年前!
皮特帶我看了他的投資房,他在一個有上千套的complex裏麵,有十二套房,都是二000年前買的,現在價格又差不多回到那時的價格了。然後,我又上了皮特的車,皮特又帶我看他別的地方的房,和那幾畝地。
之後,我們找到一個小飯館,叫了幾個菜,講述我們各自的經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