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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邊的水稻田----寫在上山下鄉30周年 (四. 出師不利)

(2006-11-21 21:01:48) 下一個
四.  出師不利

     1975年8月10日星期日天氣不錯,插隊出發的日子到了。前一天,柱子爹單位已經派車把柱子的行李拿走,柱子一家起個大早,帶著隨身的東西趕到柱子爹單位。隻見一排綠色解放牌卡車在柱子爹單位門前一字排開,人群熙熙攘攘如同節日一般。據說今年有近50名應屆畢業生到農村插隊,單位總頭的孩子也是應屆畢業生一同插隊,大家沾光更是得到額外照顧。插隊知青,父母兄弟姊妹,同學好友前來送別好不熱鬧。解放車也不甘寂寞,紮著紅花貼著標語披紅戴綠比往日風光了許多。
    雖然這些應屆畢業生父母在一個單位多少都互相認識,但由於住得比較分散,應屆畢業生們互相認識的並不多。不巧,柱子在人群中遇到了兒時的朋友金寶,也是應屆畢業生。柱子還是在育兒園小學時就和這金寶在一個班,家也離得不遠,是常在一起玩耍打鬧的發小兒。後來金寶一家作為五七大軍的一員到什麽地方插隊,回來後也不知道住到哪裏去了,柱子也就再也沒有見過金寶。多年不見,今天在這裏見麵非同一般,還未到農村就遇到老朋友,立刻恢複兒時友情,今後的日子裏哥們兒可要互相照應了。
     柱子爹忙著給柱子介紹同事和同事的孩子,囑咐今後互相照應雲雲。要說從今日起柱子戶口可就轉為農村戶口了,哪年哪月轉回城裏,能不能轉回來都還是未知數,如果回不來,那就永遠是農村戶口了。也許是柱子感覺有些遲鈍,一點犧牲戶口的悲壯感都沒有,感覺和以往的學農勞動沒什麽太大區別,唯一的區別就是感覺時間長了點。來之前寫的什麽決心書當然都是扯淡,但走可是真的啊,怎麽就沒有別人說的那種惜別感覺呢?再看看周圍其他人也都差不多,看來那年頭運動太多,人們都被搞的麻木了,也許都是知青辦做工作的結果吧。
     8:00, 在送別聲中車隊出發了。柱子這時還不滿18歲。
     鞍山到盤錦距離並不算太遠。那時候當然還沒有什麽高速公路,隻能走一般公路。主要公路有兩條。一條路直接從台安縣穿過,這條路比較近,可是1975年遼河流域發大水,淹了許多農田,據說橋給衝斷了還沒修好。另一條路南下走營口,在田莊台渡遼河再北上,雖然遠了許多可也隻能走這條路,就照著一天考慮了。
    這50來名出征者隨便分成幾組分乘到幾輛車上,柱子當然和金寶同乘一車了。柱子這是第一次乘汽車走遠門甚是興奮,一路上觀看沿途風景說說笑笑,新認識了幾個朋友,大家倒也十分愜意。不知不覺之中汽車停了下來,說是再往前暫時沒有歇腳的地方了,請大家就近方便。柱子和金寶見路旁有幾個小商店就鑽了進去。
    估計別人方便的差不多了,哥倆走出商店卻無論如何尋不見車隊蹤影,同行知青也一個都不見了。嗚呼,車隊已經走了,倆人被甩掉了。原本同行的人們都互相不太認識,誰乘哪個車也不固定,少幾個人沒人知道,沒準上別的車了。這車隊司機出發前怎麽就不數數總人頭呢?沒準兒數了人頭故意使壞,姥姥!麻子不叫麻子這叫坑人。倆人正準備到廣闊天地好好表現大有作為一番,哪曾料到就這樣出師未捷就身先死了。這插隊的農場大隊名稱和大概地點是事先早就知道,可這哥倆誰都不可能去過,這可如何是好。柱子腦子還算機靈,既然前麵暫時沒有歇腳的地方,別的車恐怕也要在這兒歇腳,等等看也許會碰到同路車。
     運氣看來並是不太好,那麽遠的距離怎麽就碰巧會有去同一地點的車啊,最後遇到一個路過田莊台的汽車。這金寶也非等閑之輩,兩人一商量將就著先走吧,至少可在那裏渡遼河,渡過遼河再想辦法不遲。兩個大小夥子怕什麽,活人不能讓尿憋死,困難壓不倒英雄漢。總之一定不能回去,回去豈不讓柱子爹單位同事笑掉大牙,今後將如何做人?更不要說作為了。司機同誌倒是很好說話,快快上車走人吧。
    剛才的激情隨著這意外挫折而消失的蕩然無存,走向廣闊天地的考驗就這樣突然間拉開了幃幕,哥倆默默無語四目相對,不知道下一步降臨的會是什麽。汽車來到田莊台渡口時已近黃昏,輪渡已經休息。寬闊的遼河水在夕陽中泛出粼粼波光,雖然哥倆水性還不錯,但遊過去是根本不能考慮的。找地方過夜,明天再說吧。
    這田莊台當時是位於營口市東北遼河邊上的一個小鎮,雖然規模不大地理位置卻十分重要,從海城營口到溝幫子的公路途經此地跨過遼河。在1858年第二次鴉片戰爭清朝失敗後簽定的中英天津條約中,營口(文書上記為牛莊,實為營口)成為東北地區唯一的對外開放港口,自1861年起正式開放。從東北各地由騾馬車和河船運來的大豆,豆餅,豆油,柞蠶絲,人參,貂皮,珍珠等土特產在此裝船,運往內地或其它國家。同時,隨著內地大量移民湧入東北,各種布匹棉線五金等生活必需品需求猛增,從內地或其它國家來的進口量迅速增長。在營口以過爐銀製度或銀元銀票等為媒介,甚至易貨交易,然後再由騾馬車和河船運回東北內地。雖然日俄戰爭後營口的地位逐漸為不凍港大連取代,但是作為水陸交通樞紐之一,早在19世紀末日清戰爭前這條公路便已經存在,田莊台業已冠名了。沿著這條公路還有一條從營口到溝幫子的京奉支線鐵路(早已廢除,當時尚能找到痕跡),因此作為交通要地的這裏來往車輛很多。
    時值天色已晚,哥倆人地兩生,於是就近找了一個非常簡陋的地方-----大車
店住了下來。
    大車店是個什麽樣的地方呢?在北美生活過的人應該都知道汽車旅館MOTEL,它是專為開車旅行者在公路邊準備的經濟旅館。這大車店的總體意思也相差不多,隻是將汽車改為馬車牛車驢車而已。是農村趕車人走遠路歇腳過夜的地方,就是大車旅館吧,也可縮寫為HOTEL。不用解釋,肯定是經濟實惠的便宜住處。別看名字僅是一字之差,內容卻是天壤之別。這裏完全不用擔心性別差異上的不便,自古以來還沒有聽說過女性大車把式。洗澡間當然完全是不必要的設施,沒有單間就是一溜大通鋪,廁所在院子外的牆角就隨便那麽一擋,大家都是在院子裏公用的水龍頭前打點個人衛生。睡覺時會飄來陣陣牲畜和人類糞便味兒,還伴隨著不時傳來的牲畜嘶鳴,被褥的本色早已經難以分清。這裏的蚊子臭蟲虱子成群結隊,今天來了兩個久違的城裏人,細皮嫩肉豈有放過之理,想必是奔走相告攜家帶口共進晚餐來了,可苦了沒見過這陣勢的哥倆。好虎架不住一群狼,度過了難眠之夜,哥倆渾身上下業已傷痕累累斑
跡重重了。
    經過這第二番考驗,柱子和金寶的戰鬥友誼得到了進一步的升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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