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鄉背井
我曾是上海電視台“生活之友”“女性世界”的製片人和編導. 現在生活在美國，丈夫是美國人，大學教授。網絡文學是我晚年得好朋友。.
2007年1月9日
今天下午我和丈夫一起去教堂，參加我們的鄰居Adele V. Holden的追悼會，她也是我們的朋友，享年88歲。我不喜歡參與任何宗教活動，也不會唱聖歌，因此，當大部分人唱著聖經裏的歌時，我隨著歌聲盡情地回憶著我和Adele間的往事….
Adele是一位退休的單生，黑人，英語女教授，她住在公寓的5層樓，擁有兩個睡房，在我眼裏她是一位富有的女黑人。因為我和丈夫住在公寓的1層樓，一個睡房，每月就要繳近1000美金的管理等費用，還不包括常用電費，而她，我想大概要比我們多繳30%吧。
有一天，她打電話告訴我，離我家步行30分鍾的一家超市有ON SALE的烤雞（平時$5.99，這個星期$4.99），她極力慫恿我去買，並順便幫她代買一隻。我按中國人的禮儀習慣，婉轉地告訴她，我們不喜歡吃烤雞，不過如果她想要的話，我還是樂意幫她去買的。在我說這些客氣話時，心想她肯定會說，那就算了。可事實恰恰相反，她爽快地回應我，感謝我的幫助，並且打算用烤雞作那天的晚餐，言下之意，我不但要為這隻僅便宜1美金的烤雞去那個超市一次，還非得今天去。在開車來回去超市的路上，我百思不解：Adele買了寬敞的公寓，每月繳大把的管理費，卻在乎便宜1美金的烤雞，並且還不惜麻煩別人？我更不明白她是否想過我的時間，汽油難道不是錢嗎？我想我要是她，才不會守著大公寓，每月多付上千美金，卻花費時間和精力去省這麽幾塊錢的ON SALE，何況還得求助於人。這些話我雖然沒對Adele說，卻帶抱怨口氣對丈夫說了。
可能是因為我的性格和文化，Adele不但沒發覺我心靈深處的真實想法，還越來越信任我，期望從我這兒得到更多的幫助，她開始打電話問我，是否能陪她去醫院看病等等，從那以後，我們的交往越來越密切，我對她的幫助，也從表麵的禮貌轉化為發自我內心的真誠；最後我還自告奮勇地承擔了每星期一次為她去超市購物的義務，當然除了是ON SALE，還加上COUPON（打折券），因為她從報紙，雜誌，廣告裏收集了不少。
有時，還真不容易找到那些ON SALE！我和丈夫都不愛逛商店，更不願化費太多的時間在店堂裏——丈夫買東西從來不查價格，認為這是記銀員的事；而我，雖然看價格，也沒往心上去。但為了能找到所有Adele想要得ON SALE，我說服丈夫不要嫌煩，耐心尋找，核對價格和商標，實在找不到時，就問店裏的雇員。
丈夫好奇，為啥我180度地改變了我對Adele守著大房，愛買ON SALE的態度？我告訴他，隨著我與Adele的交往，我開始體會到作為一個單生老人的心境：老人更需要有可以信賴的人，這樣他/她才會有安全感。然而，代溝，不同的價值觀，等等，都會讓年輕一點的不理解年老一點的想法，就是在一個家庭中也經常發生。所以，要是年輕一點的能多寬容一點，不硬尋求老人的想法和做法是否有價值？而隻是就事認事地盡可能地滿足他們的要求，這樣就會增加老人對人的信賴感和安全感，就會使他們的晚年，生活得更踏實和愉快。所以，我對自己這個百思不解的疑惑，已經沒興趣了。反正，各人有各人的價值觀，各人有各人的活法，管它這麽多幹嘛呢？重要的是結果——Adele有了我，更快活了！我還告訴丈夫（他是美國人），中國有句老話，“遠親不如近鄰”，Adele是單生老人，作為鄰居的我們，就自然而然地變成她的家人啦。丈夫聽了，特別讚賞這一見解。
去年下半年，Adele又住進了醫院，當我打電話問候她時，她告訴我，她想吃土豆泥或飯。我不吃土豆，所以特意為她煮了飯，當我送給她時，她告訴我，醫生說她什麽食物都不能吃，接著，她打開了我做的飯盒，聞著飯香味，幸福地對我說，太謝謝我了，她滿足了。在那一瞬間，我更體會到，老人有時需要他人對她/他的理解比物質本身的價值更重要。
這次出院後，Adele需要雇傭24小時的護理護士服務，為此她支付一周2000美金的費用，但她告訴我，她還是不放心她們為她購物，希望我能繼續為她購物，我知道她是指她們會忽視她的ON SALE。
在Adele離開人世前的最後一次危急情況發生時，她打告急電話給我，我和丈夫立馬趕去了她的房間。當救護車來時，她希望我能隨車陪同她去醫院，雖然她有護理護士。我知道我有語言障礙（我的英語不這麽好），但我知道Adele信賴我，而信賴又會給人增加安全感，特別是對病人，於是，我隨同救護車去了醫院。
Adele走了，活著的親人和朋友們為她唱著祝福的祈禱歌，我從回憶她的往事中，想起了去年夏天，我回國處理母親後事的情景：雖然一切還算順利，但在執行我母親遺囑時，我把自己所得的遺產的最大部分分給了他家，可他們還嫌不夠。我臨走時，他不單拒絕與我共進晚餐，還懶得說聲再見。欣慰的是，我有一個難得的大弟弟，他確實是個好人，他整整照顧了我們的媽媽三年多，要是沒有他的孝心，光有我的錢是不行的。可臨到分遺產時，他毫無怨言，給多少全不計較。因為有了他，我家才少了很多矛盾。
貪者未必發財；謙者未必貧窮。富人未必快活；窮人也有笑聲。寬容侍待老人，就會增加樂趣。
Adele的照片，在我的生活寫照： http://home.comcast.net/~emurian/
來自各方的人們：第10，11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