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星期六,從上午 8:30am 到下午 1:30pm ,整整五個小時,正在讀小學五年級的女兒姍姍不得不在悉尼城內的補習學校,突擊學習考精英中學的應試技術,以便能順利考上精英中學。對於這個比平時更加枯燥乏味的周末加班學習,年僅 10 歲的姍姍本人是一萬個不情願。我本人及姍姍媽其實也並不讚同這種填鴨式的教育方式。但是,學校、社會、環境、輿論的壓力都是如此之大,就像孩子身不由己一樣,我們做家長的也常常也被迫做出一些違心的決定,隨著大流不由自主地往前走。事實上,我也麵臨著巨大的壓力:要是姍姍考不上精英中學,如何向父母交代?
現在,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在星期六下午的 1:30pm ,讓姍姍從補習學校走出來那一刻起,盡量過得舒適。每逢星期六的中午,我就會認真細心地準備接姍姍時需要的東西:吃,上了五個小時的課,孩子肯定餓了,先要預備好她最愛吃的 “ 雞汁味薯片 ” 、 “ 燒烤味薯片 ” 作為充饑過渡,然後用最快的速度開車趕到離補習學校最近的麥當勞給她買一個 Happy Meal ( 兒童套餐 ) ,這樣她就不會覺得餓了;喝,姍姍最愛喝的是 Jelly Juice ( 果凍水 ) ,我給她帶一瓶芒果味的果凍水和另外一瓶橙汁味的果凍水,這兩瓶果凍水都事先放在冰箱裏降過溫的;玩,她最喜歡玩的養小狗遊戲的 DS 機也要放在車上,待她吃飽喝足之後,就要開始玩她那的那兩隻小電子狗逗樂了;樂,姍姍最愛聽的幾張音樂 CD 也要在出發之前,先把它們裝入車內的 CD 箱,以便姍姍上車後,隨時可以聽到她想聽的歌曲。吃喝玩樂都預備齊全之後,就是要注意調整車內的溫度了, 12 月份的悉尼,正值盛夏,室外溫度有 35 度左右,在從家裏駕車去補習學校這一個小時左右的路途之中,要設法把車內的溫度降至 23 度左右,作為一名職業空調工程師,我清楚地知道:這是讓小孩感到最舒適的溫度。最後一點,就是要提前一點到達補習學校的門口,讓姍姍一出校門就可以看見我的車。
2006 年 12 月 16 日 下午 1:25pm ,我把車靜悄悄地泊在悉尼市區內的一條街上,為了避免被巡邏的交警驅趕,我沒有讓汽車熄火、並把汽車的應急燈打開,再有 5 分鍾,兩個星期沒見麵的女兒就會出現在我的眼前了。望著一閃一閃的汽車應急燈,我的思緒飛揚,一幅溫馨的畫麵忽然閃現在我的腦海裏:很久以前,在中國湖南省的一個小鎮上,寒冬臘月的冬天裏,一個大雪紛飛的黃昏,在一個隻有煤油燈照亮的小屋裏,有一盆燒得紅彤彤的炭火,炭火盆的外麵,罩著一個木框架,木框架上,還蓋著一床小棉被。有一個十歲小男孩,就坐在這個木框架旁,把小手小腳都伸進框內烤火。小男孩的媽媽,忙前忙後地為他端出一樣樣可口的飯菜,就擺在孩子的麵前。為了讓兒子能多烤一陣子的火,男孩的媽媽還給兒子一口一口地喂飯, …… 。
那個男孩就是我,我記憶中的畫麵是 31 年前的事情了。那時候是 1975 年,我也是小學五年級的學生。媽媽獨自帶著我生活在一個小鎮上,爸爸遠在上百公裏之外的省城,由於當時的交通設施不發達,我很少見到爸爸。嚴冬的日子裏,隻要是小學一放學,一向玩心很重的我就會踏著積雪,深一腳、淺一腳地往家裏趕。因為我知道:媽媽正在不遠處的某個路口上等著我,家裏那幅溫馨的嚴冬爐火畫麵深深地吸引著我,我每前進一步,就距離那份溫暖靠近一點兒。這份溫馨的記憶是如此之清晰,以至於在 31 年之後的今天,回想起來仍然曆曆在目,栩栩如生,此時此刻,媽媽當年那被爐火映紅的生動麵容仿佛就刻在我的車窗上;此情此景,讓我震驚不已、心潮澎湃、不能抑製,幾乎要張口喊出聲來, …… 。
不知不覺之中,姍姍已經悄然溜進我的車裏。她倒是麻利得很,先把書包扔在車後座上,係好安全帶;接著調整車內的空調出風口,讓其對著自己吹;再把車上的 CD 調到自己愛聽的那一張碟上;緊接著,又翻出吃的喝的,埋頭苦幹; …… 。因為腦海裏的那幅畫麵仍未褪去,所以,對姍姍在車內的折騰,我毫無反應。倒是姍姍看出了不對頭: “ 咦!爸爸,你怎麽不開車? ” 。哦,開車開車!我如夢方醒,正要去拉手閘開動汽車。這才發現,我的雙眼已經全然模糊,看不清前麵的道路了。
摘下眼鏡,隨手從 Tissue 盒內扯了一張紙巾,拭去眼角的淚花。細心的姍姍觀察到了這一幕,好奇地問我: “ 爸爸。你怎麽了? ” 、 “ 沒什麽,爸爸隻是想你奶奶了。 ” 、 “ 你都這麽大了,還會想媽媽嗎? ” 、 “ 是的。大人也會想爸爸媽媽的,等你長大了,就會明白這個道理的。 ”…… 。
即興寫詩一首,合乎親情,但不一定合平仄。
嚴冬爐火暖童心,
盛夏涼風拂麵清。
為報慈恩深似海,
化作絲絲育女情。
2006 年 12 月 17 日 深夜 寫於 悉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