曆史小說：民族魂 連載（二十七） 火燒京城造冤案 競技場裏見真章

（二十七） 火燒京城造冤案  競技場裏見真章

   人固有一死， 死有重如泰山，或輕於鴻毛。。。  

                                                      引自：司馬遷，報任安書

 

奉了最高指示的郝經找來了京城無賴頭目古雄飛，外號“無恥古”，交代了一項奇怪的任務，設定了秘密聯絡地點，扔下一疊銀票，就走了。

翌日，在城東的破廟裏，黑壓壓地坐了一地的地痞無賴，隻聽到無恥古說得吐抹四飛：“……管皇城的老爺要管皇城裏的軍爺，皇城裏的軍爺要鬥倒管皇城的老爺，管皇城的老爺決定要趕走皇城裏的軍爺，皇城裏的軍爺要大鬧京城來為難管皇城的老爺……”這篇繞口令式的報告聽得下麵那些混混稀裏胡塗，昏昏欲睡。“所以，皇城裏的軍爺出了一疊子銀票，”無恥古抓了一把銀票在空中搖晃，這群無賴看到銀票好象紀律部隊看到軍旗一樣，一個個都精神抖擻起來。“軍爺要我們放火燒京城！所以今天晚上，大家到孔廟後院牆外去拿火種，幷且每人領銀票五十兩！”在關鍵的五十兩一出口，爆發出一片喝彩聲！這批無賴活到現在還不知道五十兩銀子有多重呢！後麵的話聽了更興奮：“縱火後，再回到孔子廟堂，每人再發二百兩銀子！”大家一聽樂瘋了！二百五十兩銀子可以買二十匹馬！用這二十匹馬做馬幫或做響馬——美極了！無恥古一看群情沸揚，又提高了嗓門道：“各位兄弟，現在有軍爺撐腰，到了我們揚眉吐氣的時候了！給人看到也不要緊，隻要說自己是孔教會館的人，當今皇上保護各門各派的宗教！對孔教徒更是寬容，加上軍爺的保護，我用我的腦袋擔保你們大家都平安無事！”這群地痞流氓本來就上無片瓦，下無寸土，更一輩子都沒見過這麽多的銀子，重賞之下必有惡徒。這批惡棍平日裏就騙吃騙喝，今日打砸搶燒還有重賞，這真是天下第一美差也！群情激動，個個磨拳擦掌，隻盼天快黑下來。其中也有幾個膽小的，借口想溜出廟門，但是無恥古有高人指點，早就布置了門衛，絕不可走漏風聲，窩窩頭，鹹菜，白粥倒準備了幾大桶，眾人就在破廟裏吃足喝飽，等著去幹那喪盡天良的勾當。

當晚，月黑風高，忽然滾滾濃煙從大街小巷到處串出，在夢中驚醒的居民都逃到街上，在火光的照耀下，一派人間未日的恐慌刻畫在每個人的臉上，恐懼，無奈，絕望……一聲聲巨響伴著灼熱的氣浪向人們襲來，木建的街麵樓房一棟接著一棟在烈火中倒塌，更有人不顧一切地衝進已成火海的樓房——或者是匆忙逃離時細軟全留在屋裏，或者是發現幼兒還在裏屋，不顧一切衝進火海，結果是提前結束苦難，僅此而已。

箭樓也著火了！驚慌的人群抬頭隻見到高大的城門在大火的包圍中倒顯出另一種壯麗，忽然城樓上的火藥炮彈受熱爆炸，騰空的火焰和巨大的爆炸聲蔚為壯觀——更象節慶的焰火；被嚇得目瞪口呆的百姓都變得麻木不仁，在進入地獄前，再享受一下人間的另類輝煌吧！

大火足足燒了三天三夜，終因一場大雨把汗八裏的溫度迅速地降下來，劫後餘生的百姓開始從噩夢和驚恐中醒來，惶恐不安的人群聚集在宮牆外，宮門緊閉，禁衛軍士兵排列在宮牆外，保衛著這大火劫後碩果僅存的建築。忽然宮門開啟，禁衛軍頭目洛果將軍立在馬背上大聲宣布：皇上有旨，汗八裏百姓聽旨。老百姓一聽，皇帝老子直接頒旨給老百姓的倒也是頭一遭，大家匆忙跪下，一下就肅靜下來。“大都的臣民們：京城受此浩劫，害爾等受驚吃苦，朕心不忍！朕已調百萬擔糧食至京城，爾等不必驚慌！朕已嚴飭諸大臣，第一要緝拿縱火凶手，第二要重建汗八裏，第三要嚴防不法之徒趁機作亂……”

當忽必烈窮思竭慮地為蒙古的千秋基業謀劃之時，蒙古貴族的叛亂陰謀也在迅速蔓延，京城奇怪的大火，觸動了許多人的神經，古都和林的高牆裏，覬覦權力的皇爺們，討論召開

--71--

 

忽裏略台大會，重新確立新可汗的謠言不徑而飛。不多日，京城裏大火後僅存的幾堵牆上貼出了布告，大意是：現已查清大火由不滿元朝的孔教徒所為。引火物都在孔教會館查獲，已捕獲的縱火犯直認不違是受了孔教會館的主持唆使而縱火，官府正在追捕幕後指使人，幷呼籲知情人踴躍告發。

在這煽情的布告貼出後，本來死裏逃生的南人——中國奴，又一次掉進了人間地獄！民間的迫害令人感受到在民族主義口號的煽動下，暴力的可怕！因為民族主義一旦被煽動起來，理智是可笑的。在斷壁殘垣的京城各處，都可看到被無辜吊死的中國奴，如此無故殘殺四等中國奴的暴行持續了十天左右，朝廷才出麵幹涉，公告天下：不可爛殺無辜！縱火犯將在競技場裏公審及受刑，皇上將親臨競技場……。

是日，競技場裏放置了很多長條的桌子，上麵盛滿了白肉，白酒，任由災民享用，災民們一邊大口吃肉喝酒，一邊痛斥孔教徒無法無天，喪盡天良，放火毀城；忽然人們騷動起來，原來忽必烈可汗帶領大批蒙古貴族來到競技場。

“把縱火犯帶上來！”

人們讓開一條路，一隊衣衫襤褸的人被牽至競技場中央，幷被蒙古兵強迫向皇族的看台方向跪下，皮鞭和棍棒在空中飛舞。忽然，這批囚犯都仰起頭唱起了頌歌；巍巍華夏，孔子神佑，孝忠仁義，永記心頭。這群麵對死亡殺戮的人群竟然沒有一個唉聲歎氣，依戀生命，而用他們的信仰在控訴蒙古人對他們的迫害！他們的頌歌聲震撼了蒙古勇士，使他們弄不明白自己前來是處死凶惡的放火毀城的罪犯呢，還是自己變成罪犯前來殘殺無辜？那些情緒激動又灌滿了酒肉的民眾開始安靜下來，開始疑問：這群隻學仁義道德的孔教徒真是縱火犯嗎？圍觀的百姓開始由激動到平靜，由平靜到騷動，到竊竊私語：他們怎麽不叫怨？不求皇上開恩？他們如此地歌頌孔子，孔子會來救他們嗎？群眾裏忽有人呼叫“皇上開恩！”伯顏將軍一看形勢丕變，急忙策動蒙古準葛爾騎兵進場砍殺縱火犯。那沉重的馬蹄聲向那群手無寸鐵的男女衝去，騎士們高舉的馬刀在太陽下閃閃發光，就在這光天化日下，展開了慘無人道的殘殺—前排的囚犯立刻身首異處，有的從上到下一劈二半，有的整個肩膀不見了。。。鮮血噴向天空，第一批倒下了，第二批倒下了。。。但是剩餘的孔教徒幷沒有被這殘酷的殺戮嚇倒，他們依然跪地仰首，清晰安詳重複地唱著頌歌——在這偉大的攝人心魄的獻身宗教的頌歌聲中，忽必烈可汗 ，蒙古親王，蒙古勇士都變成了殺人犯！忽然皇族看台上起了騷動，原來土爾扈特族的酋長大聲抗爭：“火燒大都罪該萬死！濫殺無辜更是荒唐！如此虔誠的教徒怎麽會做壞事？縱有行為越軌也應該由教宗獲罪！如此慘殺百姓長生天不容嗬！”

伯顏將軍看到老酋長頂撞可汗，立刻發聲：“殺幾個縱火犯，有什麽大驚小怪！當年憲宗為平定回訖，一口氣殺了一百萬回民，眼睛都沒有眨一下，這才是蒙古勇士！”伯顏正說到興頭上，土爾扈特老酋長揮舞著長長的香妃竹煙杆，毫不客氣地打斷將軍的豪言壯語道：“打天下濫殺無辜，坐天下也濫殺無辜！天下人都給你殺光了，你還坐什麽天下？建設什麽大元朝？你還是帶了你的隻會殺人的手下去漠北草原殺牛殺羊吧！它們不會說話，也不會反抗！”一頓搶白，令殺人魔頭伯顏將軍臉上紅一陣，白一陣，正欲發作之時，忽必烈可汗罷罷手道：“眾愛卿不必爭論了，老酋長言之有理。朕本也無意為難孔教徒，現把眾囚犯押回大牢，聽候發落。大力追查指使人，早日歸案，繩之以法！回宮！”

一場大屠殺，殺到一半，突然結束，那些豺狼之輩尤覺掃興。更多的百姓如釋重負，忐忑不安的心略為平靜。

文天祥剛欲赴孔子會館去問究竟，隻見張賢父上氣不接下氣地奔進大門，一麵痛哭流涕一麵敘述了競技場上的見聞。孔門教徒視死如歸的獻身精神深深打動了文天祥，隱忍著巨大的悲痛，文天祥設置了靈堂，祭祀了為道獻身的教徒。然而拯救劫後餘生，那些尚被關在大牢裏的教徒的性命是責無旁貸的事。蒙古人口口聲聲說是孔教會館的人縱火燒毀汗八裏，這

--72--

 

種荒誕無稽的謠言簡直不值一駁，但朝廷的布告已經表明要幕後人‘服罪’，“如果我的死能拯救教友，那真是求仁得仁的事！”天祥把自己去頂罪的想法告訴了張賢父。張賢父大吃一驚，跪在地下，拉著文天祥的衣袖道；“文大人！大漢民族需要你，天下蒼生需要你，請你千萬設計讓我去頂罪！”天祥扶起張賢父道：“賢父，死有重如泰山，或輕於鴻毛，能拯救孔門教友，吾心大悅！我誌已定，隻是今後孔教會館的事要請你多多費心了。”言罷進了書房，寫了一封信給京城禁軍頭目，大意是：子曰己所勿欲，勿施於人，孔門教徒安分守紀，縱火定是壞人誣陷，若有真憑實據的違法行為，我責無旁貸，願承受一切刑責……又寫了許多封邀請書，然後交代賢父：“這封自訴狀直接送京城衙門，不必讓郝將軍知道。第二，這些降臣說客我要親自和他們會麵開道，請他們明天午時來竹軒。”

一場別開生麵的聚會將在竹軒開鑼。

 

 

--7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