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泰藍手鐲(21)

所有的公園裏，楚雲最喜歡紫竹院。幽雅寧靜的竹林，碎石鋪成的小徑，在夏夜裏宛如童年的天堂。跑完八卦陣他們突然童心大發，在林子裏玩起抓猴。誰當猴兒呢？陽光身上有一軍挎，三兒說，誰挎軍挎誰當猴兒，陽光就成了第一隻猴兒。

 

陽光腿長，幾步就竄過來，楚雲人小，跑不快但目標小，就把自己藏起來，心正砰砰跳著，突見陽光向這邊跑過來，先以為自己暴露了，兀自撒腿就跑，陽光在後麵緊追不放，在楚雲就要躲過的一瞬間，不知為什麽楚雲駐了腳，楚雲停的莫名其妙，連自己都不明白為什麽。

 

陽光把軍挎掛在她脖子上，她就仰頭看他。

 

陽光說晚上有事嗎？

 

楚雲搖搖頭。

 

陽光說我們去逛夜市吧。

 

後來陽光說，楚雲那一駐足，在他心裏，就象鹿回頭一樣。傳說中那個飛奔的小鹿，在獵人的追趕中，翻過五嶽三山，小溪大河，在即將逃脫的時候，突然駐了足，變成了一個美麗的少女，變成了獵人心愛的妻子。

 

那天晚上，他們在鬧市裏惝徉，看小小的蘋果，看美麗的衣裳，看楚雲喜歡的小小掛件，陽光喜歡的什物。“你喜歡什麽顏色？”“藍色。”楚雲笑，陽光也笑。楚雲走在陽光的影子裏，她才隻有陽光肩膀那麽高。

 

楚雲看景泰藍手鐲時，陽光有點黯然，說，她也喜歡這個。楚雲知道這個她就是陽光牽掛的女孩。

 

楚雲說那你也給她買一對吧!陽光仰起臉說，我甚至都不知她在哪裏。

 

楚雲不想看這個大男孩在自己麵前黯然神傷，就放下手鐲向前走。走了一段路回頭見陽光跟過來，手裏拿著楚雲選的那一對手鐲，說，喏，我給你買下了，你帶挺好看的。

 

楚雲說，還是你留著吧。

 

陽光說為什麽。

 

楚雲不說話，心裏莫名的想起一傑，想說，一傑也挺喜歡景泰藍吧，從來沒問過他，也不知道他。

 

往事就象做夢一樣，一時不知是莊周變了蝴蝶，還是蝴蝶變了莊周。

 

陽光也不堅持，把一對手鐲戴在自己手上，亂晃著給楚雲看，楚雲忍不住笑出聲來。陽光又把軍挎翻過來包住頭，包的像一個小姑娘一樣，用兩隻戴了手鐲的手捂住嘴，一對大眼睛賊溜溜亂轉。

 

楚雲就笑得直嚷肚子痛了。

 

陽光在這個時候吻了楚雲，就象大哥哥對小妹妹，他吻在楚雲的額頭。

 

楚雲臉兒紅紅的，用手在額頭上亂塗。

 

楚雲從來都不知道，愛情其實與遊戲有關。

 

走到小樹林邊上時，陽光站住了，說，楚雲，你愛我嗎？

楚雲說不出來。

 

陽光很認真的說，我很愛你。

 

楚雲心裏就酸楚起來，說，我不想當別人的替身。

 

陽光說，從來就不是，你隻是你自己，我愛的是你，不是別人。

 

楚雲心裏一陣堅冰嘩然而釋。她感到自己好像躺在破碎的冰床上，陽光在頭上明亮的照著，照的她睜不開眼睛，堅冰在身下無邊無涯的漫開來，漫開來，所有的寒冷與絕望在這一刻冰消雪化。陽光俯下身溫柔的擁抱著她，好像抱著一個小孩，然後笑，說，你怎麽可以長的這麽小，這麽輕，就象小孩一樣。然後蹲在地下說，我背著你吧！前麵還有一段路呢。

 

楚雲爬在那頎長的背上，緊緊地摟著陽光的脖子，好像回到小時候，一瞬間又有憂傷滑上心頭，眼淚就不爭氣的掉下來，滴在陽光的脖頸上，陽光好像並沒感到，隻是很高興的一直向前走。到了宿舍門前，陽光把楚雲放在地上，才說，下雨了？用手輕輕拭她的臉。楚雲躲了躲，說，迷眼睛了。

 

晚上睡不著，楚雲抱膝坐在床上，瞪著眼睛至到東方泛白，頭腦裏亂亂的理不出頭緒。她想起一傑的眼睛，想起一傑無聲的沉默。想一傑是一個有責任有情義的人吧，如果自己連這一點都不能肯定，為什麽這麽多年愛著他。又想起陽光的眼睛，清澈明亮有點憂傷的眼睛，想起他那個不能提的女孩子，心中無限酸楚。這麽千回百轉的轉著柔腸，至到眼皮重的睜不開，不知不覺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