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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泰藍手鐲

(2006-09-05 22:01:32) 下一個
我與金浩的分裂是在半夜。我知道自己是怎樣傷害了他。那時我們剛剛移民到Montreal,過了半年的等待期,終於如願以償的上了大學。那時我26歲,有一個三 歲的兒子,喜歡快樂無憂的日子,奢侈華麗的衣裳,紙醉金迷的生活。雖然我們沒有那麽多錢,但金浩總是盡量滿足我在美容和服飾上的要求。我從來沒像那些年過三十的家庭主婦一樣為房租和食物的價格煞費苦心。賺多少花多少是我一貫的生活方式,即使有一個月因為我連著買了一雙意大利皮靴和一件皮上衣,被迫向同學借錢付房租,金浩也沒抱怨過我。金浩寵我就象寵一個不諳世事的小女孩,根本不像朝鮮族男人那樣大男子主義。他唯一的理想就是帶我回他韓國的老家,讓他多年沒見的家人看一看他驕縱任性而美麗多姿的妻子。

我想金浩是因為個性過於安靜沉穩,循規蹈矩才如此欣賞我這種隨心所欲的人吧?而我因為有太多的小資情調而顯得有些神神兮兮的。許多人都說我們是互補型,金浩就象一幅畫的背景,而我是那黯淡背景上的絢麗的花。我們相互搭配,也滿足這種搭配。

然而上帝造人時卻不是這樣造我們的。上帝有時好像很滿足他的編劇角色,他造了兩個我的另一半,這是我在Montreal上了大學之後才知道的,那個另一半,就是阿凱。

阿凱是福建人,有南方人少有的高挑身材和清秀容貌。開學的第一天我們就神使鬼差的坐在一起。後來他說,他第一眼就被我的容貌陶醉,我有一張橢圓形的臉龐和高高挑起的眼角,雖然生育過,但生育並沒有破壞我的身材,反而使身材顯的更加窈窕有致。

那時下午經常有課。大多數同學吃快餐和披薩。有一天阿凱對我說,他家就住在這附近,他請我到他家去吃飯,“可以嗎?”他說。

我覺得我簡直沒辦法拒絕這樣一個人的美意。

阿凱住在一個三個半的公寓裏,起居室內有明亮的陽光照進來,掛著白紗簾的大窗兩邊是直到天花板的書架。房中間赫然擺著一張寬大的桌子,桌上擺滿了各種精致的工藝品,以陶器具多。風扇慢慢的擺著頭,涼爽的風便彌漫在整個房間,無論你的腳步走在那裏,都有風兒趕著你的腳步。阿凱安排我坐在寬大的布藝沙發上,就去廚房忙了。大概隻有半小時的時間,餐桌上就有了豐盛的飯菜——
一隻菠蘿從中間剖開,躺在一隻長長的瓷盤子裏,菠蘿的中間是玉米,蝦仁兒和切成小方塊的菠蘿塊兒,貢菜用李錦記蒜蓉辣醬拌過之後,翠綠的閃著紅紅油油的光亮。兩個小瓷碗裏是泛著金黃色的蝦子粥,阿凱望著驚愕的我笑了笑,說,下午還有課,沒時間做的細致,更不敢酌一口酒,咱們就將就著吃吧。下次我一定好好招待你。然後他用那樣深情而愛戀的眼神兒盯著我。
我的心就跳起來,就象許多年以前初戀時的感覺。很久沒有這樣的感覺了。金浩早已不再像看情人那樣看我。結婚之後,生活越來越平淡,越來越索然無味,尤其是有了娃娃以後。這就是婚姻的悲哀吧。而如今,在異地他鄉,麵對一個年輕男子愛戀的目光,我迷失了自我。
愛戀中的人總是與平時不一樣。自從有了阿凱,我的臉龐變的像少女一樣容光煥發,常常莫名微笑,當然也有神不守舍的時候,不能集中精力在兒子各種古怪的問題上。金浩雖然安穩卻不乏心機,何況情感的改變大概夫妻間最易察覺的。
於是我總覺得金浩用狐疑的眼神兒怪怪的看我。
我從來不會撒謊,也不願費盡心機去掩蓋什麽。所以我就對金浩說了實話。金浩顯然對我所說得沒有足夠的心理準備,他平靜的臉在一瞬間失去了顏色。他的眼睛流出的悲哀的眼神兒是我從未見到的。我的身體立即變得僵硬起來。我們不知這樣呆呆的坐了多長時間,在黑暗中我聽到金浩下床的聲音,聽到他去了客廳,在長沙發上躺下,聽到他在黑暗中摸香煙的聲音和打火的聲音。那煙頭的一點紅火格外燒灼著他的心吧。我真後悔我真是個傻瓜我為什麽要告訴他!
我忍不住想去他那裏,像以往吵架之後那樣,相親相愛。
於是我披衣下床。窗外的街燈在百葉窗的縫隙間灑下一地斑駁的碎影,好像是無數玻璃的碎片。我就這樣踩著玻璃一樣走向金浩。
我跪在地毯上,用我的頭去觸摸金浩的身體,金浩卻別過臉去。我固執地找到他的嘴唇,但兩片嘴唇一相碰,我嚇了一跳,我就象吻在了石頭上------
我知道我們完了。
可是我們還有一個兒子,他僅僅三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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