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淬火的三年〔結局)

(2006-09-05 22:01:32) 下一個
吵歸吵鬧歸鬧,生活已依然踩著它不變的步伐,不急不惱的走著。劉峰一家三個學生,最小的是最好的,這是子芳的口頭語。子芳一說這話,小峰就高興。劉小峰仰著小臉生氣勃勃地問媽媽:“我是最好的嗎?”子芳笑個不停,說是。劉小峰又問媽媽:“我有你想的那麽好嗎?” 子芳又笑,說是。小峰在許多方麵已經很西化,不太喜歡中國飯,更喜歡老外的。所以子芳實行一國兩製。子芳和劉峰吃中餐,小峰吃西餐。有時看小峰舔手指的模樣,劉峰就要開罵,子芳總是凶巴巴的瞪上一眼,劉峰就不吭聲兒了。

這天吃過飯,子芳打開電腦,一邊讓它運行著,一邊刷碗。劉峰徑自走過來坐在電腦前。子芳說:“嗨嗨,沒事吧,那是我開的,我要用。” 劉峰說:“用就用唄,幹嘛那麽大嗓門兒,我就瞄一眼學城。你完事兒就給你。”話音沒落,又驚叫起來:“子芳你快來。”子芳說:“就來了,我來你就得走了。”劉峰說:“這不是李影嗎?這不是出事了嗎?”子芳隻聽了半截話,濕著兩手就跑過來,說:“李影怎麽了?有E--mail來了?”劉峰說:“不是E—mail。你看你看。”子芳看時,見網上赫然寫道:“多倫多發生移民慘案——丈夫因妻外遇 情人節裏殺妻”,是說住在多倫多的一對中國夫婦,女李某,男王某,丈夫因妻子有婚外戀情,在情人節送妻子12朵枚瑰之後,雙方發生爭執,丈夫掐死了妻子。

子芳這時手腳已經冰涼,額上也滲出了冷汗。一邊叫著劉峰劉峰你快看地址是不是,也許不是他們。劉峰說是他們,這不是他們家的房子的照片。此時網上已顯出李影房子的照片,是一片大雪後的潔白,像子芳們去時一樣,隻是那護欄和門框上沒有了聖誕紅的彩綢,卻掛滿了警察辦案時用的黃色封鎖條,讓這一片潔白中現出慘淡和不祥。

子芳一見便跌坐在椅子上。眼見上氣不接下氣,說不出話來。劉峰一看嚇了一跳,連忙拍她的後背。子芳這才哇的一聲哭出來。劉峰說哭有什麽用,趕快給多倫多的朋友打電話,問問情況。子芳說打什麽電話,他是殺人犯。劉峰說殺人犯怎麽了,他殺人你就不認識他了?你十六歲就是他同學。子芳叫道他殺人我還認識他幹什麽?劉峰說真是婦道人家。就不再與她理論,去給多倫多的朋友打電話。

子芳這時緩過神兒來,上網看了又看,哭了又哭。劉峰打完電話說是真的了。明天我們去多倫多。子芳抓住劉峰的手說為什麽呢?王建一怎麽了?是不是得了精神病?劉峰說精神病倒沒有,氣瘋了是真的,失去理智了。子芳說為什麽失去理智了?劉峰說李影在外麵不正經,悲叛!子芳說不會的。劉峰說是真的,那男的都招了。子芳就想起李影來蒙特利爾那次夜談。李影那藍色睡衣映襯的臉龐,溫柔而溫暖的呼吸,以及在月光中有些悲哀有些憧憬的眼神兒,子芳便沉默不語。想到那已成永逝不再的過去,子芳的心都碎了。

晚上躺在床上,子芳依然不能入睡。一合上眼,仿佛就看到李影含淚的雙眼。子芳搖劉峰,其實劉峰也沒睡著。劉峰轉過身來撫摸子芳的長發,一絲絲,一縷縷。好多年了,好像隻在戀愛與新婚時劉峰才這樣溫柔過。子芳後來想,其實劉峰也被這件事嚇壞了。那時的劉峰也需要溫柔的撫摸或撫摸別人。隻有這樣,在這靜夜裏,他們才可以安穩地想一想剛才發生的事情。

李影的葬禮在三周後舉行。她的父母從國內趕來,泣不成聲。王建一殺妻案的連續報道源源不斷地登在網上,很是熱鬧了一陣子。子芳卻隻是沉默,無話可說。那學期的課程極重,子芳卻好像白癡了一樣,回到家就坐在那裏發呆。

李影十六歲就與子芳鎮日裏在一起,即是鄰居又是同學。上大學也沒斷過聯係。李影豪爽而熱情,敢恨敢愛。王建一也算是風流才子,對李影欣賞有加。回頭想一想,他們的婚姻是到了加拿大才開始有崩潰的跡象。從李影開始讀博士開始,他們就進入了母係社會。王建一越是珍愛妻子,做得越巴結,李影就越恨他,恨他不爭氣,不努力。

王建一大學畢業後從政多年,已經跟不上專業的發展,於是兩人的距離越來越大。子芳倒是有所察覺,也曾與李影談起婚姻的事。李影說別人我不知道,我們是散不了的。從小那麽多年在一起,婚姻對我們來說,就是房頂上的一片瓦,撤下這片瓦,整個房子都坍塌了。

子芳因此大大的羨慕過。想想自己的婚姻,劉峰有時像木頭有時像木瓜的德行,就一腔的不滿意。李影不說什麽,隻是靜靜的聽子芳訴苦,然後笑,說子芳你怎麽像小孩似的。我都不明白你要什麽了。子芳堵氣說:“我有的是我不想要的,我要的是我沒有的。”李影說:“你有的是現實,你沒有的是理想。理想在天上,現實在地上,你是俗人,怎麽可能在天上?十八歲時我們的愛情多麽神聖。生命誠可貴,愛情價更高。其實婚姻是多麽世俗的一件事!再沒有比婚姻更世俗的了。柴米油鹽,生兒育女。人類安慰自己,把這說成是崇高。因為不能接受崇高,又把它說成虛無。聽我的,別對生活要求太高,人是泥土變的,終要化為泥土。”

子芳這樣想著,就越不能理解,向李影這樣通達的婚姻觀念,怎麽會出現這樣的悲劇?劉峰倒是憶起王建一對他說過的話。王建一曾對劉峰說過如果真的在加拿大走不通了,他想回國發展。劉峰說你房子也買了,老婆也有工作了,你走了,家裏怎麽辦?王建一說真有那一天,也就顧不上了。劉峰當時還以為他喝醉了,發泄情緒而已。因為王建一境遇一直不好,在倉庫工作工資又少又累。如果不是李影堅持,房子他是無論如何不想買的。老婆發展的越好,王建一心裏越不是滋味,這點劉峰很能理解。

據王建一說,李影上學時就有了婚外情,但時間很短,是李影先做的了斷。後來又與與同事有了瓜葛,此事被王建一撞上,才有了悲劇的發生。據說當時王建一懷抱一大束玫瑰,興高彩烈的回家,沒想到應了國內那句俏皮嗑兒:妻子在家,妻子的情人也在家。一時怒從心頭起。

據說李影當時很冷靜,說建一,你別生氣,我們好好談談。但王建一已經不能控製自己。李影越冷靜,王建一越氣憤。尤其是當李影說出我很對不起你,為了以後不再對不起你,我們還是暫時分開的好時,王建一已經崩潰了。他的心除了用怒火支撐,其餘已經燒成了灰燼。他一邊揪著李影的頭發一邊哭,一邊哭一邊說:“你是我的全部嗬,你和我是注定永遠在一起的,他就這樣搖著李影,揪著李影,撕扯著她。至到他在黑暗中慢慢地清醒過來,才發現李影的身體已經冰冷了。真不能想象他和李影就這樣在一起待了多久。嬌嬌不在家,所以沒有看到這場悲劇。第二天王建一自己報了警,警察來時見李影倒在地上,一身的玫瑰花瓣,王建一呆坐在李影的身邊,已經目光空洞,說不出話了。

這之後的許多夜晚,子芳都與劉峰相擁著才能入睡。有一夜子芳哭醒過來,說夢見李影穿一身紫色旗袍,雙眼含淚。劉峰緊抱著子芳說,別怕,子芳說我不怕,我想見她,和她說話。說著就泣不成聲。劉峰說我會對你好,一輩子對你好。

二月的一天,劉峰接到安大略核電站的interview,一切都出乎意料地順利。劉峰就這樣找到了他在加拿大的第一份工作。三月初,他們舉家遷往安大略。走的時候,正是他們來加拿大三年。


後記:一年以後,小凡接到子芳的E-mail,子芳和劉峰相擁著站在CNTower下,陽光照在他們的臉上,精神煥發。小峰的個子已經快有媽媽高了。子芳說,他們正在辦李影女兒嬌嬌的領養,因為已經被老外領養,困難很大,但他們絕不放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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