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泰藍手鐲（4）

吃過飯，金浩和陽光去選露營地，陽陽也跟在後麵幫忙。

兩個男人把帳蓬搭在麵海的半山坡，陽光選了一棵大樹，把帳蓬固定好，金浩和他齊力把漲杆升上去固定緊，蓋上苫布 。支好一個又支一個，兩個帳蓬挨的很近。

上半夜我沒睡好。好久沒與金浩挨的這麽近，不知為什麽，渾身別扭的很。金浩也沒睡著，看他翻身的頻率我就知道。當我們正為不平地心事倍受煎熬時，聽見鄰居傳來竊竊的低語和低低的音樂。
說句心裏話，我還沒見過楚雲和陽光這樣浪漫而恩愛的中年夫妻。

金浩那邊也安靜下來，不知不覺睡著了。

第二天我們一起去鳥島。那是鰹鳥(又名塘鵝) 群居和繁衍的地方，成千上萬隻鳥兒棲息在斷崖峭壁上，咕咕低語，相親相愛，白色的身體，黃色的眼圈，兩道黑色的長眉極有裝飾性。漫漫的大西洋像一道黑藍色的幕布，包裹著這些美麗的生靈，偶然一兩隻鳥兒衝天而起，好像驚醒了一張牆上的油畫。楚雲歎口氣說，沒有什麽比自然更美了。

那時我們坐在長長的木凳上。娃娃跑的時候我去追他，一腳踏空，險些跌倒，金浩扶住了我。我回過頭時，金浩卻躲開了我的視線。

我的心裏很疼。

透明的陽光照在大地上，卻不是每個人心裏都能溫暖。

夜裏突然刮起大風，隨之而來的是暴雨，帳蓬抵不住這樣大的風雨，半夜裏兩家人狼狽不堪的跑出帳蓬，住進了附近的Motel.

登記時Motel裏隻有一個雙人間和一個單間，按家庭分配是不行了，楚雲提出折衷意見，說合並同類項吧，我，小雨和孩子住雙人間，兩位男士睡單間。陽光調侃說，come on,這裏是加拿大，我們會被認為是同性戀的。楚雲裝傻說，so what ? 加拿大是對同性戀最寬容的國家，我為你們感到慶幸。四個人就笑，金浩和我的尷尬變得輕快了許多。

衝過澡還是睡不著，正輾轉反側，突聽楚雲說，有心事吧，你。

不知為什麽我的眼淚流下來。我想那段時間其實我並沒有像年輕時愛一個人那樣單純，激情過後，阿凱成了我一個打不開的心結，娃娃怎麽辦，小成怎麽辦？

我掩飾著說，你和陽光過的真幸福。你們讓我想起托爾斯泰的話，幸福的家庭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卻各有各的不幸。

楚雲說，其實幸與不幸隻是隔了一層紙而已。人如此，家庭也如此。

我說那是什麽？

楚雲說，愛。然後笑，很清澈。

我很苦惱地說，讓人下地獄的東西？

楚雲說，可見你真心的愛過。

我說我的苦惱是兩個都愛，我不知道到底要哪個。

楚雲笑，說你好貪心。是段正淳還是韋小寶？

我說我寧可不要這樣。我不要做愛人的人，我要做被愛的人。

楚雲那邊沉吟了一下。

楚雲說我給你講講我的故事吧。反正也睡不著，這樣的夜雨，正是西窗話舊的好時候。
隻是可惜沒有燭花可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