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友網話：9.11十周年 中外落差大

中方傳媒，凡遇重大事件，必定口徑一致。這回看9.11十周年來到，語調依然，更是力排眾議，抗論全世界。正當人家在傷逝，自己欲能趁機孤芳自賞，大肆張揚風景這邊獨好。媒體說：恐襲轉移了美國的視線，使得中國可以專心悶聲發大財。說時一副大贏家口氣。

當然此言也非空口說白話，確有一定根據。基地聖戰士所在處，圍著一大堆穆斯林國家，中國正在其東門，國際防恐，亟須獲得中方合作。借此國際關係之必要，十年前中國終逢良機，走出六四失道寡助的困局，不再為大多數國際社會孤立。藉著國門重開迎入外賓，中國利用本身人眾地廣的優勢，以要多少有多少的人力提供廉價勞工，並加上零環境成本打造世界工廠，於是十年翻身，成就舉世矚目之大國崛起。當別人正為十年前恐襲枉死者哀又救傷扶危壯烈犧牲者痛之際，我們隻知道咱有北京奧運，上海世博，廣州亞運，深圳大運，煙火齊發通天明！十年下來，你們大家都看著，可真是：你死，我活！

在此同時美媒也非必一定為十年反恐唱好，反而有種相當流行的看法，反恐反應過敏了。基地一次奸計得逞，但以後再沒法能成功第二次，不過紙老虎，美國對敵人高估了，反恐創造社會十年的恐慌，經濟衰退，元氣大傷。當正為死者哀之同時，在美國人中不少也為今日悲，明日憂。時論界「文明衝突論」的悲觀，開始壓倒「歷史終結論」的樂觀。現實眼見，不同文明價值無法協調，民主自由乃人類發展之共趨歸宿理想暗淡，眼下歐美財困難解，西方日落，東方醒來。特別是中國之崛起，世之亮點，是對西方民主的根本質疑，美國霸權的真實挑戰。西方民間情緒的灰暗，和中國媒體裡的一片光明，洽成鮮明對比。

平心檢討反恐之戰，沒有太大的驚喜，但也不須隨便憂懼。敵人隱形，藏身國內外，甚至以宗教為包庇，不是正規戰，甚至也不是僅僅遊擊戰，而是史無前例的一種非傳統戰爭。既須維護人權的宗教自由，又要與躲入其中的恐怖份子周旋，自由社會不是沒有代價的。全球地緣戰略不得不大幅調整，與隱蔽的敵人邊打邊挨打，邊犯錯邊改邊學。十年下來，本拉登打打漸再不意氣風發，深居不出，如洞中困獸，最終仍逃不過大劫。巴基斯坦聖戰總部被搗毀，逃竄入伊拉克殘部也在當地再遭痛擊，潰不成軍。十年全球建立起一套反恐機製，敵欲東山再起，倍加艱難。尤其是那些自詡傳統習俗東方價值的地區，受教育青年甚少投入反西方聖戰，而是自發掀起一浪復一浪示威請願，雖遇暴力鎮壓，甚至甘冒蟷臂擋車之險，以必死之決心，把自由民主貫徹到底。穆斯林世界的茉莉花革命，居然是從其反西方意識堡壘發生，民眾把對民主自由的嚮往，化作果敢的行動。原來民主與自由原也深植於伊斯蘭之中，本質非西方或東方的問題，而是人同此心，皆擁有的那一普世價值。

反恐戰非一日之功，十年以後，證明恐怖主義不得人心，打不敗西方，也說服不了自己的子弟。世無一勞永逸之事，反恐還要繼續，不可鬆懈，以為高枕無憂。這不等於白反恐，如當初不還擊便會沒現在那麼多麻煩。同樣也不能認為，美國政府破產危機，不打反恐戰便不會出現。財困未因反恐戰爭，國防預算軍費總量實非支出之最，而是聯邦預算近半皆由於社會福利津貼之有增無已，這邊削，那邊加，加勢無法抑止。適金融風暴，對高風險房貸的監管不足，政策甚至無意帶誤導成分，房利美房地美銀行家一窩蜂的貪婪與購房者的貪婪跟風，交互推波助瀾，加上電腦操作的衍生商品泛濫失控，貸款二級市場告崩堤，牽一髮動全身，殃及整個經濟民生。這些才是直接的原因，歸咎打仗？就十萬八千裏了。

一般美國普羅大眾，眼下生活多少見影響，心生怨氣，一時看不清事實，可以理解。隻要平心靜氣，起來共度時艱，以美底氣，守得雲開見月明，必無問題。隻是對中國人來說，看到今中國持有1.2萬億美元的美國外債，我們是債主，認為美國畢竟是不行了，才來向我們求援。可惜這國情對債務的傳統習見，並不完全符合現代金融觀念。舉債不必因窮，富商钜賈更要舉大債集雄資才好發大財。國家發展亦需資本，國債非簡單花未來錢，而是先借用來日將取獲的碩果，變現為落實未來的資源，乃是一種透過精密計算手段的財技，把明天化作今日之效益。負債在現代金融觀念裡是中性的，但在我們傳統觀念裡完全多是負麵的，形成中外對持有國債見解的落差。其實國人一時難懂這道理也不打緊，若較虛心想如實知見，不好因美債而把自己過份膨脹，隻要看看我們手上這筆大債的份額是多少？約相當於其國債總值11份之1。中國是大債主，這個沒錯，但再大也不是唯一債主，債主更多是自己美國公民和機構，還有日本英國臺灣... 來自五湖四海。美國她發債，是大夥樂意買，因為在偌大投資市場，美債依然屬於相對最有保障的投資，這是兩利，先利益你美國，到後來連本帶利，嘉惠我中國。國債不外是買賣，你情我願，沒有相迫，舉債不過是現代金融之一有效手段，並不同舊社會活不下去求人周濟的乞討。你借給人家債額不到十分之一的錢，不等於你就有財大氣粗一番的資格，這表現隻顯得自己欠修養，少見識，鳥肚雞腸，小家子氣。其實於阿、伊兩戰，美軍耗費，十年也差不多就等於這1.2萬億。十年反恐之數，他打仗，你買單，除了最後要付你利息，基本上並沒真動了他幾根毫毛。買國債以現代經濟學平常心視之即可，人沒要你施捨，毋必自作多情。現在又輪到是否買歐洲債券問題，總理一句願向虛弱的歐元「施以援手」，又給傳媒引導視作拯救西方富國債務危機的仗義行為。請問那些投資的錢到底哪裏來？還不是劫「貧」濟「富」，拿人民血汗錢趁機去顯擺？堆積巨額外匯儲備，心裡隻想保值生息發財，放手高房價、上學難、看病貴，自己民生的三座大山未動，讓它們繼續壓在廣大基層百姓的頭頂上，國進民退。

當然我們仍可以說，你們老美的民生不也正惡化？先顧好你自己才來說事！今年失業率，高達9.1%。貧窮率17年來新高，全美六人中一人屬窮人。18歲以下貧童，官方數字指佔全國兒童的22%。這是他美國官方數字啊，國人一聽不得了，想象路見美國孩子四五個中必有一個營養不良皮黃骨瘦。但美國民間大眾傳媒民調顯示，所謂美國定義的窮人，裡麵有85%認為食物不缺，居所良好，80%有冷氣，75%有汽車，30%有兩部或以上，逾50%有Playstation或Xbox。研究更指出，貧童吃肉量，比高收入家庭兒童還多，其實更並非好現象。光吃肉一項，最近國內通脹，連大城市裏的中產階級，都開始抱怨吃不起了。

但我們仍可以指著每年近兩位數字的GDP增長自豪，現在差距有，但我進你退，說不定再給我十年，就超英趕美。不過這GDP若放在更宏觀的圖景裡，並不是那麼光芒四射。GDP是全國的生產總值，非為一國之民財富的絕對指標，如果看人均，把全國總值分給每個人，中國人均GDP年3300美元，無論怎麼算世界排名都在八十九十以至百名之外，僅及世界平均水平三分一，日本的十分一，臺灣是中國四倍，美國是十四倍。如改從歷史發展去看，更令人啞然，莫說還要豪言壯語了。專門研究中國問題學的北京理大的胡星鬥教授指出，GDP不能光看自己有多少，還需跟其他人對比。以康雍乾盛世言，大清王朝能佔世界總產值32%，鴉片戰爭時期仍維持20%，清末才跌至11%，除本身積貧積弱外，更因工業革命，人家的生產力突飛猛進。1949年國共內戰天下大亂，隻剩5.7%。解放了叫做安定下來，隻不過到6%，文革驟降至2%，可憐此世之五分一生靈！改革開放卅年，GDP節節上升，不過你飛快上升而人家早已快快飛升過不知多少回，目前中國佔全球之GDP總量也僅不過在5%﹣6%之間，未能超出民國和解放階段水平。雖然這個人的計算法未必能獲得學界所有的人盡都贊同，但至少鈎勒出一個輪廓，中國GDP的自豪，隻是個未見大巫的小巫。況且GDP之為物，僅及賬麵的數字，未能反映經濟生產的成本效益。卅年那種官本位疊床架屋的行政結構，和竭澤而漁又焚林而畋的發展模式，令到社會轉型消耗掉難以估計的成本代價，留下貪腐入根而貧富兩極裂痕加劇，一代二代再往下去仍看不到彌補之盡頭，及舉目由錦繡山河變色而成的窮山惡水，在等待子孫萬代去慢慢收拾！世界GDP中國分得勉強到6%的一杯羹，所得沒等人均，便須支付昂貴的成本代價，剩餘先流向權貴，最後殘羹冷飯，才留給勞動階級，且你想順利分到，還最好快感謝黨一聲。

光看中國官控傳媒的大敘述，和西方民間傳媒的自由表述，9.11前後，中美確存大落差。隻是國人裡心善的，意純的，腦殘的，見了跟著拍手做啦啦隊，還是希望他們別太忘形，興奮過度不是好事情，因為隨時幫倒忙。千說萬說，在中國不及領導人說，請注意領導人說甚麼？直至目前，每當外人猶疑捐款，或坐在貿易談判桌前，領導常提醒對方不離口的一句：「我們仍舊是發展中的國家啊！」畫麵之上立即此消彼長，是更戲劇化的大落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