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友網話：穆民的禁食與醫學

因中文媒體少提起，寫了篇簡介穆斯林齋月的短文，希望網友對身邊正進行的重大節期，不至渾然無覺。意想不到的，反而招來對穆斯林朋友正麵行為的許多負麵反應！

有的說，不管他們吃不吃，禁食是邪教的表現！可是君不知，中國境內的封齋，是由中國伊斯蘭教協會宣佈，這是國家認可的機構，在宗教事務局主管下，怎好說成「邪教」？

另有的說，這種齋戒，簡直是自找罪受！我介紹人家在贖罪，這裡世俗眼光竟看成受罪。有關穆民視齋月是精神淨化、品格訓練，乃悅樂的吉慶，絕不以為苦，但你再是多解釋，非隻充耳不聞，更加攻擊連連，真像是夏蟲不可以語冰了！

如又指：禁食導致低血糖，產生宗教幻覺。人低血糖手軟腳軟，幾天下去可以暈倒失覺，這個我知道，但怎麼不飲食最多十多小時會出幻覺？更想知道！世之飢饉者很多，何並不產生穆民那宗教經驗的「幻覺」？親近真主、心境平和、修心養性、慈惠樂施，別人挨餓的未有，怎麼隻他們有？宗教的深刻經驗，總有逾光由生理現象可加解釋的地方。不是說宗教經驗獨可避過科學的檢證，達賴喇嘛就坦然與美國大學機構合作，研究冥想，向受試錄取數據，以供分析。但宗教經驗本身，還有不在科學能觀察之處，宗、科雙方在合作的同時，都該明白其間分際，小心論證，這才是科學態度。

低血糖隻為普通健康常識，不足說明他們的宗教經驗。一句低血糖，光作醫學診症，已嫌粗疏，何況評論一千四百年數十億信士的體驗？不過有的人仍要繼續用自己的醫學常識，指一旦低血糖，即損健康，此種行為，乃為「自殘」！這真是越說越沒譜。硬拿低血糖講宗教經驗固屬外行，不明白不要緊，宗教的體會，非親自經過難真明白，這還可以諒解。但要重複血糖低了一下就傷身，且成了自殘，那就是此一常識的問題，並用有問題的所謂常識，對自己不明白的人與事，借訛揑告，事關十三億教民聲譽，便亟須予糾正了！

他們廿四小時內不是不吃，較之一些宗教或非宗教禁食，屬一種相對輕微的禁食。健康者血糖過低，胰臟的胰島素便會自動調節糖代謝，所以在廿四小時之內血糖毫無失衡之慮。那些自小訓練有素的，齋戒期間，根本看不出有任何不同，一樣精力充沛。開齋節後他們的生活如常，有的身子反而好起來。平日可能吃得過多，用一個月給身子休息，生理節奏放緩，排除陳積的毒素，有益身心。對身子好還是附帶的，對心靈的裨益，更是主要的。千百年的實踐證明，齋月之禁，對個人健康和民族體質，全無不良影響。

血糖低了便急轉直下，這是糖尿病，健康正常的人，血糖下去了又自動調節回來，短暫的血糖低殘害了甚麼？怎樣是「自殘」？所謂的「自殘」，是有意識或不自覺地摧殘自己的身子，不惜留下永久性損傷，已接近慢性自殺。短期傷身，不足稱自殘，如徹夜不眠不息打牌打機。長期傷身，一樣不能冒然等同於自殘，如抽煙酗酒，除非上癮者有厭世傾向，故意非要把身子搞垮。即使有意傷害身子，留下永久後遺問題，也要小心，不好隨便道人自殘，如紋身，包括刺青以至身體穿孔或改造，耳鼻唇舌臍陰屌上環，纏足拉頸分舌植飾入珠割陰，都不無爭議，要個別看從事者的真正動機，及其想為生活造成多大影響，有人刻意製造自身永久損傷的，才好說人自殘。

很高興有網友另從佛教角度，印證禁食非但不會造成身體傷害反有益健康。「胃是病房，齋戒是藥王」這句格言，回民傳誦，佛徒亦非陌生，那又是數千年的經驗，為伊斯蘭千百年齋戒，添加註腳。一個月每天頂多十數小時缺水缺食，是否會造成慢性的永久性損害？我不是這方麵專家，未敢評論，但就個人聞見，不曾發覺醫學界有任何微言。批評的朋友好像是很專家，一口咬定這樣做即使未能短期致殘，必有長期影響。有請給個科研證據，說明穆斯林因禁食得甚麼病？對身體會造成永久損害？結果沒有，隻反複說是基於常識。血糖一低便傷身。這不叫常識，隻是一知半解似是而非的認識。保健醫學，也常講斷食，即規律地不進食。這種非宗教性斷食，生理反應類同宗教禁食，故意讓血糖低一低對身子無害反有益。穆斯林沒要病人孕婦小童必一律守齋，因照顧他們身體的特殊需要，這正是伊斯蘭的中道，以真主不喜歡過份的人。特殊情況不好做的事，不等於該事本身不該做。病人孕婦幼兒不宜激烈運動，非所有人都不可激烈運動。激烈的有氧運動對強化體質甚為重要，醫生鼓勵常人都不妨量力多做，隻是對某些人暫告不宜。故此免某些教胞行齋戒，是照顧他們目前身體狀態，不是禁食本身存在潛在危害。奇怪一心想要入罪齋戒的，竟以既有免禁之例，正是他們自知禁食有害之證，真不知這算是哪門子的常識與邏輯了？

伊斯蘭醫學，對印度波斯希臘羅馬的醫藥兼收並蓄，中世紀至十五世紀，傳播四方，回餽歐洲，對近代醫學影響深遠。具現代意識的醫院和醫學院，由穆民首創，並有分科病院和教研，世界首部醫藥百科全書產生於伊斯蘭世界。他們是在經驗之外，領先使用科學方法於醫學，用實驗和量化整理運用資料，解剖學生理學血液學胚胎學產科學免疫學流行病學寄生蟲學微生物學等等，他們都曾作出過開創性的貢獻。可以毫無誇張地說，他們自古比世之所有宗教，為教徒宗教禁食所可能提供的醫學參考和援助，都完整都全麵！當代醫學昌明，對賴買丹月穆民的健康研究，再又累積了相當的知識，甚至辦有國際學刊，供國際專家交流成果。如The International Journal of Ramadan Fasting Research，登載的論文也被其他學報引用，和全世界整個醫學專業是開放交流的。這些專門針對齋戒的研究如真發現禁水禁食會危害健康，老早就應給醫學界傳開了，然學報的客觀科研至今仍不為否定齋戒，而是促進齋戒，使穆民能更放心並更妥善地完成他們的心願。近年的一些新結論，甚至還發展到能夠幫助本不宜禁食的某類糖尿病人，隻要諮詢過醫生的意見，在適當護理之下，恢復安全把齋，開齋後病人和常人一樣，不會有任何損害身體的問題。

所以在嚴格的現代醫學觀察之下，連病人有的也可守節了，那健康常人，何患之有？故此我說，禁飲食，他們沒事！這不光我說，是他們能以身證，又醫界普遍予以首肯的行為，不必不明白的，代為瞎操心！科學應是幫助人們生活更美好，不僅是提供物質享受，更應玉成精神嚮往，絕不好舉一理而廢百，否定傳統價值，或強要妄動文化的手術。記得當初計算機剛成為商品，有了家庭用戶，中國一些學者便又興奮了起來，說中文要拚音化這條道路現在走定了，漢字落伍，趕不上時代，非改革不可。海外有的學者為保留漢字，研發大鍵盤，可惜輸入和生產不易，難以普及。台灣的朱邦復先生以業餘時間，研究輸入法，借用最容易取得的英文字母鍵盤，打進數千常用漢字。隻因他堅持信念，要科技必須服務文化，不必拿文化去遷就科技，更不好任意假科學名義，破壞文化習慣和價值。皇天終於不負有心人，結果他的倉頡輸入法，是首個取得成績的中文輸入法，論輸入鍵數和速度，較傳統英文打字多有優勝而無不及。尤其從漢字字型取碼，符合漢字的形象思維，不去走注音拚音另類輸入的異路，對漢字的現代訊息化，厥功至偉。科學也要以人為本，絕不該強人以科學為本，筆者常喜以此示人，作為科學與文化協作的好榜樣。

現代醫學幫助有心禁食者放心把齋，甚至有心無力的，終得嘗所願，這才是科學發展觀的正途。不過最令筆者詫異的，是當這次提起世有五分一人正在齋月中默默淨化自己，引來的卻是好一些對宗教沒有起碼尊重的反應，這在我們海外多元社會裡出現，乃始料不及。相信回應的網友，都受教育，也出國見過世麵，不像新疆地方土官的嘴臉，我要你吃飯，幹嘛不吃？要你開店燒菜，幹嘛不從？要你教書讀書不分心，幹嘛唸經？朋友呀，人家有民族文化的習俗，是有價值信念的定製，吃喝或不吃喝，進退有節，隻不過與我們不同，非邪！非病！非殘！很坦白說，筆者沒有穆民的定力，但心中尊敬佩服，樂見其成，願意學習！正因為介紹穆民這麼一個齋月，無端惹得好些挑剔，我試去做了點小實驗，這幾天酌量改變了一點生活習慣，體會看看有無分別。本人好飲貪食，因身材還有本錢，素不太節製，這幾天吃之前多想自己該怎麼做？吃之後多關心別人可有甚麼需要？確因而有清心寡慾的悅樂！我這當然不能和齋月中順主的信士們相比，今雖不能至，心嚮往焉！

筆者所以對齋月之事，一再上帖跟帖解釋，非為喜爭好辯，其實也不值一辯。隻是見那些輕率的醜詆，失實的謗教，實不利於僑居地宗教自由、多麵信仰multi-faith的公民社會。而我們祖國既要與世界接軌，至少海外與世界接觸的同胞，就不好仍與地球村其他的價值係統絕緣。最好是不明則問，增廣聞見；不明則大驚小怪，實屬不必；不明則駭異斥人，更是須該免就免。越是自己難以明白又不很熟習的，可能正是自己最需要理解和得到的。一點領會，願與共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