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梵暖春－－《安魂曲》可有弦外之音？

引頸以待的京奧還差百天,中國的大樂団卻突飛梵蒂岡,舉行一場盛大的曆史性演出.國內媒體最樂報道的,常是謝場的《茉莉花》,如何博得雷動的掌聲.其實那才幾分鍾的小曲,是個越做越大的餅,由半百年前改自民歌的四人組女聲小合唱,漸為合唱団曲目,再變由軍樂団伴奏,到了現在,成了連奏帶唱的150位藝術家钜獻.該曲的改編者何仿,少年時采得的這首民間小調,沒想後來可派用場,更沒料到的是金銭收益.他編譜灌錄唱片,之後二十幾年,拿到的稿費才151元,又二十年,音協轉載及寫稿介紹,又給了140元,但2002年後,他按著作權法第2節第12條規定去討,光那年版權費扣除了兩成傭金和個人所得稅,浄拿了12萬!《茉莉花》現在幾是逢場作秀之必演,表示友好的中國符號!“茉莉花呀,茉莉花……”,真是一唱值萬金,再唱十萬金,快快百萬呀千萬金!

其實交響樂團及合唱團赴保祿六世音樂大廳,向教宗和近6000位來賓貢獻的主菜,是莫紮特的《安魂曲》,《茉莉花》不過隻一中餐館飯後少不了的幸運甜餅而已.安魂曲乃西方的一式千年古曲,主要是羅馬天主教會為亡者追思祈禱,超度亡靈的特殊彌撒曲.安魂曲唱詞跟一般彌撒曲基本相同,但省略了歡讚歌、榮耀經與信經等帶愉悅性質的經文,增加了“震怒之日”.選這樣重要的一曲,尤其去教廷向教宗獻奏,非常有意義,但同時更為一項艱巨的任務,因畢竟是演人家發明的東西.擔綱的中國愛樂樂團成立於2000年,鄧小平女兒鄧榕女士為樂團顧問.指揮餘隆先生,來自音樂世家,外公丁善德,也即何仿曾一度送往進修的上海音樂學院作曲係主任,《長征交響曲》、《新中國交響組曲》等大型樂曲的作者.餘隆留學過德國,與歐洲尤其德國樂団多有合作經驗.教宗德國人,對他執棒的音樂風格,應較易溝通.中國愛樂已非首演安魂曲,兩年前跟意大利米蘭歌劇院合作,於北京王府井天主教堂作為紀念莫紮特誕生250周年演出過.又今年4月8日愛樂樂團與上海歌劇院合唱團在上海徐家匯天主教堂又再一次表演過,然後也在掌聲中加上一曲《茉莉花》作伴碟.所以這次獻藝,是有備而來的.

“安魂曲”得名,因唱詞以“Requiem eternam”開頭,首句是:“主啊,請賜予他們永恒的安息”.音樂界多接受安魂曲一稱,教會較喜譯作“追思曲”,因更貼近它本彌撒曲一個分支的神學義.Requiem迄今逾二千版本,莫紮特“安魂曲Ｄ小調K.626”與威爾第、佛瑞的安魂曲,並稱世界三大安魂曲.威氏是歌劇巨擘,風格富戲劇性;佛氏從“娛己”的純音樂出發,雖或不無思親情,氣氛平和,充滿撫慰,比較人間性.唯莫紮特的《安魂曲》,是其遣作,並最富傳奇.此曲本受委托而寫,一天晚上,當寫到第三部「繼抒詠」的第六曲「落淚之日」的悲痛處,女高音正以漸強音量迎見永恒安息到來,他突感力不從心,覺得大限已至,招弟子告以未完部分,翌日零晨遂撒手人寰,留下絕筆,竟成自譜“安魂曲”!所以這不僅是一位音樂大師的最後傑作,更真正直繫靈魂,是安魂曲中之安魂曲!

莫紮特《安魂曲》創作的委托人,為一位伯爵,先付了一半訂金,可是未留姓名.伯爵妻子剛逝,他屬業餘樂迷,準備忌日親自演奏安魂曲悼念亡妻,他花錢請莫紮特作新曲,實想最後作品據為己有,故委托之事搞得神神秘秘.伯爵仆人受命遞信,放下便走,一身灰服,如同死神征兆.再加莫氏遽逝,遺孀不想外界知道安魂曲曾經莫氏弟子補筆,隱瞞成稿事實,以圖確保拿足伯爵的酬金,繼續享有未來的版權費.於是太多的巧合加機心,一再為作品蒙上傳奇色彩.K.626共分七部,十四曲,由獨唱四部、混聲合唱及管弦樂団聯合演出,全長約一小時.沉厚弦樂器聲肇始,奏出莫紮特罕用的暗淡D小調,讓獨唱女高音“都應稱頌禰”揚起,男低音聲部“請賜永恒安息”同隨.女低音又二高音聲部,漸次加入,當再齊唱“永恆光輝照耀”,才進入活潑快板.音部以男低與女高先唱“上主求你垂憐”,女低與男高接唱“基督求你垂憐”.第三部《繼抒詠》六曲,陰暗的D小調揭開震怒之日,變調鮮明的降B大調現號角響徹;降E大調彰顯威嚴君王,溫柔四重唱帶出至慈耶穌;粗壯男聲襯托女聲祈求分外感覺羞慚無地,女聲漸強彰顯永恒安息將近而悲痛愈甚的落淚之日－－寫至此,莫紮特耗盡最後精力,筆不能動,終須放下一生重負.幸好旋律已先譜成,巴鬆管低音笛等配器亦獲他臨終時具體指示,第四部聲樂早也寫好,五、六兩部僅依所囑悉用傳統彌撒曲.所以弟子補足的成品,仍然一氣嗬成,天衣無縫.

聞弦歌而知雅意,音樂修養有素的教宗,對這以生命譜出又深契教會信仰的一曲,當有會心.不過來自中國客人的演奏,他又評價如何呢?首先教宗肯定音樂家“高超的技巧和細膩優美的演繹”,使人在某程度上看到他們的文化及音樂傳統,更了解民族的曆史及高尚抱負,接觸到中國社會生氣蓬勃的現實.換言之,他領受對方欲傳達的中國信息.他又說,樂団要把他們的音樂天賦和西方音樂結合起來,而他們成功克服了這項挑戰.樂團對莫紮特的興趣,說明了文化不同仍同樣能欣賞像安魂曲這樣的歐洲宗教音樂.音樂為不同文化相遇相識及敬重欣賞的普世性語言,他已看到了對方,對方也在努力看安魂曲的含意.教宗指出:“正因音樂詮釋人類靈魂的普遍性感受,而其中宗教感受,更是超越文化疆界,就算不同文化領域裡,一樣可以品嚐如剛演出的安魂曲這首靈性極致表現的作品.”樂団用他們的技巧認真演繹了安魂曲,正說明中國人有興趣肯欣賞,但品嚐程度到多深刻,教宗沒說,我們問心,貴有自知.教宗緊接下來即場為聽眾上了個速成短課:“安魂曲,乃因一種信仰而寫,作為對天主,既公義又仁慈的法官的祈禱.這祈禱,表達了全人類的共同渴望,也因如此,它觸動人心!”

弦外有音,汝等知否?《茉莉花》弦外又有什麽?曲名給人美的印象,聽到旋律,無疑也是優美的.不過若懂中文,讀到歌詞,本是唯一朵好花大家賞,芬芳美麗又香又白人人誇,現在要私采送別人,你想,真愛花的,會怎麽樣?那邊公園牌子到處“不準采摘”,這裡竟高歌“讓我來將你摘下,送給別人家”,這數啥德性?但這就是中國製造的品牌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