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友網話:“政治和尚”與“中國領土”
(2008-03-22 18:44: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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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網民喝令筆者用“是”與“不是”這種選擇題的簡單方式,交代思想:你說“達賴是不是政治和尚”?“西藏是不是中國的一部分”?
論壇這裡,本是大家討論議題的地方,我們彼此不管意見同或異,都可以互相交流,沒誰會想到來這兒,竟是自動送上門作思想檢查的.對於這種審犯式提問,俺隻好保持沉默.但不料仍給再三逼供,見沒回應,最後隔空宣判:鶴某人,不敢答,有隱瞞,想狡辯!
完全意外,即使到了廿一世紀,已身處海外,仍存在一種頭腦,並不以每個人有言論自由,有意誌要說或不要說;而若要說,也有權利要怎樣說!這趟遭遇,可真算長見識了!
筆者上網,絕無必要向任何人作思想檢討,更沒有興趣對什麼組織要站邊表態.然西藏近成熱門話題,作為關心祖國未來的炎黃子孫之一,確願開誠布公,跟同樣有心人継續探討.西藏問題牽涉著整體中華民族的前途,其中最令政府氣惱之兩事,一是達賴勢力,一是領土危機,而政府眼中,二者本質實一.西藏的未來,到底將要何去何從呢?
欲以知來,須先察往.我們回顧西藏往昔的傳統社會,當知西藏原是個泛宗教社會,宗教領袖受到無比尊崇,故在該社會過去簡陋的政治運作中,賦宗教領袖極大權威.這一奌基本事實,是在麵對他們以往曆史,看到他們政教結合的現象時,必須首先牢記於心的.因此他們的許多事情,如欲實事求是,是不該簡單套上現代的觀念,直接解讀的.
中、藏正式政治關係之始,常上溯十三世紀中葉.事緣掌握一定政治權力的西藏高僧,尋求與大蒙帝國建立連繫,終使大汗皈依了佛教.迄十三世紀下半葉,帝國分裂為四大汗國,其中侵略並統治中國的元世祖忽必烈,尊奉西藏高僧八思巴為國師,正式封號的全稱是:“皇天之下一人之上宣文輔治大聖至德普覺真智佑國如意大寶法王西天佛子大元帝師”,這皇天之下獨一的法王,亦為大元皇帝的師傅,使藏之宗教領袖享有元朝內的超絕宗教地位,同時也提升其在原居地的政治威望.但這段曆史,常成西藏自元蒙起即已屬於“中國”之證,其實論西藏的地位,即使“屬於”也應屬於當時亡掉中國的元蒙,中國人那時是亡國奴,五百年後怎好意思說人家那時向自己稱臣呢?更何況這蒙、藏關係,按蒙元的封號所示,此西藏政教之首,明明是在他皇帝之上的帝師呢!
達賴原是蒙語,大海之謂;喇嘛藏語,上師之謂.“達賴喇嘛”一詞,本即十六世紀當中國明朝之際,那邊廂蒙古汗王與西藏達賴三世,互贈尊號結合蒙藏語而得之美名,是王者對宗教領袖的敬稱,其本義與語用是宗教性的.依西藏傳統,這是教權與政權互相尊重下的冠名儀式產物,在過去神權政治的理念下,教權豈會待政權命有才有?
早在清入關立國的兩年前,五世達賴遣使接觸滿清,清太宗皇太極出城相迎,並對天行三跪九叩之禮,以謝藏教到來之天意.清人入關後馬上派專使往邀達賴入京,三催四請不果,至順治九年,才獲其大駕光臨,清帝待以殊禮,延入為他修建的西黃寺住下,返藏時再遣禮部尚書追趕,送上漢蒙藏滿四種文字的金印,金冊.這種接待規格,豈似對番邦小國之君的“冊封”呢?清廷贈予達賴五世的尊號“西天大善自在佛所領天下釋教普通瓦赤喇怛喇達賴喇嘛”,用詞本身,擁有“天下釋教”,包含藏蒙滿漢佛教總領之義,由這封號直接反映出的清、藏關係,主要性質仍是宗教性的,其蘊含的政治意義,也非簡單用一主一從能予以概括的.抹煞其中宗教的層麵,無以明達賴在清廷之地位;光看政治的層麵,達賴接受封贈,也非一般藩屬與宗主國的關係.如把達賴時之到訪,看成朝覲,而迎送遠客,當作設置藩屏,都不妥當.滿清其後雖也以理藩院處理有關西藏事宜,但是理藩院職任範圍,也包括了俄羅斯,因在天朝心態下,即使外交,也通通変成理藩了.
至於說到“西藏是中國的一部分”,現在當然是毫無疑問,連達賴本人,每逢提到藏中關係,也沒有半奌否定的語調.西藏流亡政府,是流亡國外的自治政府,希望有一天回到中國,成為在中國主權下的自治政府.如不能這樣做到,他們認為,至少先是讓達賴本人回國,與國家領導人共同協商進一步的自治辦法.現在“西藏是中國的一部分”,不容否定,這在事實是,法理也是.但講法理,如把過去的一概當“西藏是中國的一部分”,中國的立場固然堅決,唯與藏民所能予以理解的,卻有相當距離,這需要大家交換觀奌,至少待中央耐心解釋說服.同時現在“西藏是中國的一部分”,在法理原則上雖成立,可是眼下西藏是中國的一部分的實況,並無完全按憲法所列明的那般享有真正自治.正如憲法的公民權,在日常生活裡常同虛設一樣,今之西藏非為中國境內由藏人自治的一部分,尤其是西藏文化核心價值所繫的藏傳佛教,是握在黨手裡而非在藏人自己手裡.至於說將來,西藏依然是中國的一部分,達賴一而又再表示願望西藏是中國主權之下憲法所允許的藏人自治,他和他的流亡政府,並非要獨立.況且中國近年經濟驣飛,西藏有賴國家改善民生,真心想讓西藏留在中國,絕對有理.港台回帰,還說與大陸相比會有人均水平太不對稱的障礙,但西藏沒這問題,經済互利,豈非正求之不得嗎?
不過好話說盡,在中共眼中,達賴一夥,縂像居心叵測,尤其達賴,掛宗教的大牌,仍另有一塊不小的政治牌,政治和尚之嫌,水洗難清.西藏流亡政府網站稱達賴:The Tibetan Government-in-exile, headed by His Holiness the Dalai Lama, Tibet\'s exiled head of state and spiritual leader,這個headed by--領導,最為刺眼.達賴喇嘛,精神領袖嘛,試想這以宗教作核心價值的民族,不等他作精神領導,難道要他來擺設嗎?至於說政府領袖,可以是象征性的領袖,這是基於千百年西藏特殊的文化社會曆史而有的,而且並不是不變的.現今的流亡政府,以達賴為政治和精神領袖,是允許透過罷免的方式,取消他的政府領袖那麵職能.按流亡政府的組織,達賴並非政府中的行政官員,其領導職是宗教精神性的,和政治象征性的,都不必直接涉入具體行政.像大英帝國在福克蘭群島打仗,英女皇從來沒給意見.那場仗由商議,決定,到執行,都是執政黨和政府的事.女皇隻是英國立憲的君主,國民精神所寄之象征.流亡政府的體製,現今雖是有政教結合的意義,但要去理解它,一麵該照他們藏文化解釋,我們不好望文生義;另一麵是注意它實行的規範,目前是在現代民主體製下運作.如拿有中國特色的“領導”,去擬想人家那由法律規範、憲法限製的權力,必定產生誤讀.我們的領導就是領導,在位掛牌是領導,退位沒掛牌,仍是領導.鄧小平在其位時固為領導,退下去由胡趙掌政,鄧仍在領導.達賴他在流亡政府掛的牌是元首,但不即意味他直接涉入具體政治.如梵蒂岡,國家元首:教宗;政府首腦:Giovanni Lajolo.不能說教宗是政治和尚或政治修士,因為國家的實際運作,是在政府那邊運作的,由首腦主持.流亡政府的首腦,是Professor Venerable Samdhong Rinpoche,政治實權,是交給這位民選產生的官員.教宗和喇嘛,都是教職,然由於曆史原因,今還帶政職.雖採用民主體製,政府操作,政教分離,但那些有非常特殊宗教傳統的政體,今仍由神職出任元首,在象征性元首那裡,安排政教結合,為其宗教精神在現實世界的示現.政治體製最高處的元首,保留著與宗教的相接奌,那奌子上,宗教的教宗,可說是政治教宗,宗教的喇嘛,也形同政治喇嘛,不過那是有條件的“政教結合”,並非舊世界喇嘛掌權一體化的“政教合一”,此中微妙,存在新舊時代的極大區別.
不過“政教結合”這個詞兒,對非藏教的,確很礙眼,更是我讀達賴的話中最感不好理解的一個覌念.為什麼流亡政府既是民主政體,還要宗教領袖來掛一個牌子呢?後來讀到一段話,頗有啟發,可作理解的線索.有問達賴喇嘛:您最喜歡從事何項活動?他答:
“大致說來,我常提到我的人生有三大使命。第一,身而為人,就應提升人類的價值,例如:慈悲、寬恕、容忍、喜樂及自律。所有人都是相同的,我們都渴望幸福而不要痛苦,甚至於不相信宗教的人也認同這些對增進人們快樂生活的價值,是十分重要的,我也一直和所有遇見的人論及分享此觀點。第二,身為一位宗教人士,我的使命是推動不同宗教傳統間的和諧及相互了解,除了一些哲學上不同的觀點,所有世界上的主要宗教皆有相同的潛力去創造更好的人類品質,這就使得所有宗教傳統間的彼此尊重與了解之價值,就顯得格外重要了。第三,我是位西藏人,同時具有達賴喇嘛的名銜,西藏人民信任我,於是我的最後一個使命,就與西藏問題相關,我有一個是為西藏爭取自由正義發言人的責任,當西藏人與中國人達成互利的解決方案時,它就結束了。然而對於前兩項使命,我將執行至我生命的終點。”
以上三項中,隻有最後一項是政治性的,可作他身為政治和精神領袖雙重身分中,那政治領袖一麵任務之注腳.他擔當的,是為西藏爭取自由正義發言人,為藏人向世界說出意願;而且這政治職責當西藏人與中國人達成互利的解決方案時,它就結束了,是有時限的.唯前兩項,才認為是他做人與做僧人,將執行至生命終點的宗教使命.
(至於西藏政教結合更詳備的表述,還請參看他們的進一步說明.見另帖附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