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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教,和科學有矛盾嗎?

(2006-09-05 10:57:54) 下一個

歷史上宗教與科學有衝突,但衝突帶來最大的啟示是,宗教與科學當無矛盾!

十六世紀開啟現代科學革命,先鋒人物哥白尼、布魯諾、凱普勒、伽裏略,都是有堅定信仰的教徒,他們透過科學觀察的自然,認識上帝的偉大,宗教與科學,沒有矛盾,也沒有衝突。但當時教會保守一派,光去注意科學新發現與當時理解下聖經字麵義之間的矛盾,始而懷疑,繼而排斥打壓,宗教與科學,因出衝突。

隨後兩個世紀歐洲進入「理性時代」,時代背景實則四境不止的「非理性」戰爭!王公貴冑利用教義為爭權奪利的幌子,無莊嚴信守,反輕言神啟以自重,時之識者因乃轉向理性。培根提倡科學方法,用觀察、試驗去歸納實據、測試假說建立客觀的準則;牛頓更用數學配合推論,為現代科學規模奠下基石。科學方法之父培根,稱聖經與自然該同作人生之指南;自然科學體係肇始者牛頓,探討自然秩序又珍藏聖經勤加學習留下百萬字神學手稿。理性時代科學與宗教分家,但卻共存,實證與信仰代表兩種平行的原則,且均感染濃厚的理性性格。神學更傾向笛卡爾的我思故我在,以認知主體與客體對立,似置上帝於填補理性未至的隙縫。理性時代的宗教,抽離歷史與經驗,卻常以老大自居,奇怪培根用近於巫術原則的歸納法講科學的哲學,及牛頓科研之同時還熱衷於煉金術的探討與著作。這時期宗教與科學無衝突,但不能說沒有猜疑。宗教素來對幽秘鬼祟的迷信深存戒心,今看到這新科學雖不迷信,卻與依賴經驗歸納多於邏輯演繹的迷信多少相像,怎會對之全心信任?

十七世紀把上一世紀開始的科學革命予以完成,靠的是科學方法與理論。十八世紀這些原則性的方法與抽象的理論,具體影響社會,乃為工業革命與啟蒙思潮。不過要等到十九世紀,才有正式的科學專業和機關。卅年代「科學家」一詞初現,前此從事科學工作的概稱博物學家naturalist,最多再分作搞物理的博物哲學家,搞生物的博物歷史學家。即使過了世紀中葉,達爾文享譽業界,最常得到的稱呼仍是博物學家。達氏的成功,在於他的研究,充份體現了廣泛運用科學方法以審慎建立科學理論的專業水平。與達爾文同時存在的還有各種進化論,直向的、用進的、突變的及有神的,都不及達氏之嚴謹可靠,反複驗證論辯,未見破綻漏洞。可惜非達氏的進化論常被誤作達氏之說宣傳,猴子變人,更當成達氏所親言,備受抨擊。達氏用普通語言談科學,像是人人可讀,但其間的謹細精妙,卻非一般人都能掌握。貶抑他的,自己理解的不通,成了達氏的不通,而褒揚他的,將主觀的簡化理解,看作科學的教條。尤當十九世紀歐洲的民族國家崛起,上世紀工業革命成就的物質條件和啟蒙思想鼓動的自信精神,令人對科學充滿樂觀,以為不僅可以解釋自然是甚麼,更可說明生命為甚麼,科學非止於方法和理論,更成了靈丹妙藥,任何痼疾藥到便可病除。原僅表述物種起源原委的進化理論,一下子推概成生命不易鐵律、人類金光大道。生活就是生存,進化就是進步,一切都為生存與進步。隻講生存以物競即汰弱留強,竟然不認適存;光喊進步求自強的與天爭勝,目中全無天擇。在以前野心家想合理化自己的行為還要左繞右拐鑽神啟,現在巨賈政客領袖導師,隻一句這正為了大家生存人類進步,就可不顧任何代價,個人、家庭、社會、民族、階級無不成為手段利用,又隨時可予犧牲。為勢所逼宗教靠邊站,或讓人吩咐坐冷板凳,否則召你同臺搖旗吶喊,再不然就該人間自動蒸發消散。宗教早前對科學的猜疑,果成現實噩夢,宗教與科學要鬧決裂,衝突因而再起,以至水火不容。

自強保種、人定勝天之類的許諾,斷不是達爾文所想、非氏之進化所論的進化論,不幸竟被當作「達爾文主義」宣揚。貪婪放任的資本主義、種族獨大的沙文主義、橫行霸道的帝國主義、強權奪理的軍國主義、鬥爭為綱的共產主義可以互不相讓,然各自與全非達爾文進化的「達爾文主義」一見鍾情,奉為圭臬。十九廿世紀各種野心的主義一舉科學真理大牌眾必噤聲,進化論儼然新聖經!科學做為專業機關,同時愈被結構化成為社會的元件。科學家、實驗室、研究所、學會、學刊環環互扣,既組成業內開放秉公的審核機製,同時又易為政府或商業操縱。廿世紀一而又再的世界大戰,科學助紂為虐,喚醒知識分子的良心,明白科學不過像機器,龐然之大物更該要清楚的目的和美善的價值審慎駕馭,不然人類的明天不是幸福反是災難。戰後作為專業與機關的科學,速發展成「大科學」,需擁有钜量的資金人力硬件軟件,才能繼續運作,這不隻要官商支持,更待公眾監督,業內尤不可少道德自律,科學未來既應清醒保留個性,又沒有理由獨大,而是渴望與歷史和社會共融。

四個半世紀以前,哥白尼為我們打開宗教外另一扇思考之門,科學實證的物質宇宙是經驗的宇宙,那邊的上帝仍是上帝。上帝不必定要與現象一致,宇宙內沒有上帝不即宇宙外沒有上帝,宇宙內不見上帝,不即上帝非潛存宇宙內。宗教門裡的上帝,如因科學來臨而出現任何減損,不過是我們固有觀念之門限製了上帝。西方傳統科學與宗教的目前結論,皆以宇宙有始,隻是科學實證下接著來的發展是描述偶然機遇的結果,而亞伯拉罕宗教猶、耶、穆三家則信背後必定具目的性的選擇。東方看世界,太古無始以來,法爾本有,生成住滅,乃永恒之在,循環再生周遍無盡,可與線性矢指的由始趨終,互為補充。位元組byte有0有1,光是波是粒,時空有限但無邊仍可無始又無終。光速是道不能逾越的巨壁,愈趨近時間減慢,空間扭曲,質量增大,不確定不可知紛紛湧現。科學發現得越多,顯示我們不知道的更多,而終竟表達我們常對自己無知的無知!麵對我們窺測的極限,那一時空物質集中不分的奇異玄點singularity,或僅一量子包裹的能量單位,難道沒預示可知可說的此岸,與不可知不可說之彼岸正為終相遇、將轉介的創造瞬間?科學與宗教都有可說,也都有言歸於默處。吾之所言,為彼之所默,彼之所言,何非吾之所當默?科學與宗教各有界域,本無矛盾可能。二者為鄰相切,亦隻會互動摩盪,沒有矛盾。

科學的當代反省,科學不是真理。科學宣稱如有真理成分,隻因它作為認識世界的方法,為觀察和實驗作出暫時性的描述推論,查證解釋假設,終無證實,不斷驗證非假的現象及證偽非真的假象,豐富又修定前人的認知。科學雖實證卻非證實甚麼,為抬出千秋萬世的典範paragon;科學是透過證偽,尋找範式paradigm及其轉移。達爾文曾說:每次講話開始我都說,無疑該為我的整個事業後悔。霍爾丹這位進化現代綜合的要員也說:科學總是反直覺的,其對象比設想的古怪,更比我們所能夠設想的還要古怪!又謂:科學接受的經常過程,一是白癡無知,二是奇怪有趣,三是算是有理,四是非常重要。這些感言皆不以科學為絕對,不愧是當行卓見。

達爾文《物種起源》連生命的起源也不講,隻說不同物種產生於長時間的進化關係:生存便是適應生態變異,物種即為應變的成功,天擇的結果。百年以來隨著生物結構、肧胎成長、物種分化、化石標本的發現層見疊出,達氏更獲堅證。這半世紀基因科學尤指出,從單細胞到人,遺傳的基本成分一樣,乃同祖新證,據基因類似百分比繪製的關係圖譜,跟解剖與化石推論的進化樹更有驚人印合。物種群體蘊含很多個機體很多樣基因很多層機製,一定條件下基因變異紛現不同形態;不同條件下基因種群中的代與代,均衡漸變間歇突變的頻率更無可限量!生命過程即在這樣不測之偶然和難窮之複雜中,爭取其適者之生存,由最簡到至繁,是謂進化,也即天擇!天擇是經驗中的必然規律,足解釋大自然生命現象,並不為說明精神生命的應然目的,更沒有否定宗教創造論的意義。然而如迫害宗教的驚魂未定神經過敏,人仍會跳出宗教衝去科學那兒破門而入。若執字麵經句及基本教義,可以掃蕩專業共識,大喊傳統創造論才是真理。若有本科常識,便不得不承認物種內微觀進化,再像教法律的Johnson雄辯滔滔講「審判達爾文」。若有本科專業水平,則不得不認可宏觀進化,唯偏去糾纏化石缺環、基因複雜、渾沌隨機諸孤立現象侃進化難度,未願正視全麵進化譜係,像Behe單拿成熟機體說不可簡約,設「達爾文黑箱」,Dembski利用統計突出天擇難能,擬「神智設計」。圖在自然科學安插超自然設計意識摻進「神智」,頓成創造論者的遊說熱點,然美國科學院以此類缺乏同儕評審之論僅屬偽科學。芝大進化生物學教授Jerry Coyne在《細節裡的上帝》評進化機製無黑箱,布朗大學細胞生物學教授K. R. Miller寫《尋找達爾文的上帝》指科學領域不存在神智。言至於此,創造仍非在宗教範圍不可能,宗科矛盾麼?全屬莫須有。

(本文係原創,轉載或徵引,請說明出處。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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