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劍客論壇

一個每時每刻都有方向又總是迷失的人,一個深知自己又總是不知自己是誰的人,一個總是被愛充滿但又不知如何釋放的人。我是一個漂浮的靈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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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祖墳,滿心悲涼 ------ 讀經熱之我見

(2007-11-08 09:02:10) 下一個

祭祖墳,滿心悲涼

------ 讀經熱之我見

亦風

說不清從什麽時候開始,大約是從胡總書記要求領導幹部脫產到黨校讀一些聖賢書開始吧,中國忽然開始流行讀經了。當然,此“經”非彼“經”,肯定不是舉世聞名的聖經、可蘭經、佛經,這個“經”指的是那些五四運動被批判過,幾十年前被燒毀撕碎、批倒批臭過的四書五經、道德經、孫子兵法之類中國古代思想文化典籍。一時間,出版界劈裏啪啦甩出數不盡的古籍新解,光老子的《道德經》,我看到的竟然有數十種老子你說、我說、他說之類,專家學者當仁不讓,民間雅士擦拳磨掌,既不是專家也不是雅士的說了,我是老子同鄉,我得說說,另一位不服,說俺是老子的親戚,俺不說誰說?那邊孔子的多少世轉折孫更不平衡了,也來說一說。於是老子專家如雨後春筍一夜間長了滿地,其他的各位“子”專家,更是層出不窮,好一個五千年曆史文化研究的泱泱大國!這邊廂,電視台風起雲湧,弄幾個口齒利索、善於表演、敢於上下戲說胡聯、深入領悟主旋律的不入流的教書人充當學者,在電視上大肆演繹古籍。由於冠之以“學者”的名號,一時間全國上下從者如雲,成就了一些“學術明星”,也毀了古籍的本貌。對於他們究竟牽強附會、錯解糟蹋了多少中國古“經”,我不是學者,不能憑聽到、看到的一鱗半爪斷下結論,但是我確切地知道他們的確是犯有不少基本知識性錯誤,除了惋惜,我能做的就是自己不受他們的誤導。

今天我想談的不是他們的錯誤在哪裏,我的問題是,為什麽中國現在忽然間刮起了讀經風?真的是人們醒悟了,睡一覺起來忽然發現了中國古“經”的好,幡然悔悟?真的有那麽多人在認真研究古“經”的思想,他們“說”來“說”去,是在做學術研究嗎?盲目跟風去讀經的人,真的是在以中國古典文化思想來指導現實生活?是不是當今中國人的思想已經貧瘠到需要回歸到兩千多年前去汲取營養?時代在發展,我們的思想卻要返回到兩千多年前,那麽現代中國人是不是應該感到恥辱?

我從來也不認為中國百姓或者某些中國要人真心地認為我們需要返回到老祖宗那裏尋找精神營養。從民眾層麵上說,很多見了一點世麵的人,開窗出門後猛地發現,我們現在已經沒有什麽拿得出手的文化展品來向世界炫耀,頹然產生自卑情結,不自覺地照著先驅阿 Q 的口吻來了句:我們祖上的黃袍是真金的!實際不過是眼望荒蕪的祖墳,滿心悲涼,耿耿於懷,於是孜孜不倦卻又匆匆忙忙地在老祖宗的舊衣服上尋找一根出土頭發,聊以做精神安慰罷了,不時有這樣的事情沾沾自喜地發生。比如說到風靡世界的足球,說到英國王室喜歡的馬球,說到東南亞人熱衷的藤球,就有“學者”從故紙堆裏扒拉出似是而非的依據:我們唐朝、漢朝就有那些東西,古書上說什麽什麽,翻譯成現代漢語,就是什麽什麽的雛形,甚至很具體地說唐朝有一種宮廷球類運動,類似於今天的藤球,楊貴妃玩得很好,當初就是憑這個第一次吸引了皇上的目光,楊貴妃總是真的吧,所以那幾個球類運動源自於中國一定是真的。我們動不動就說四大發明,驕傲於長城、馬王堆、兵馬俑,翻弄著古屍和千年竹簡,學者陶陶然於如此發揚了國光,然而國光真的發揚了嗎?中國難道隻能這樣泛一泛磷光?每到此時,我都哭笑不得,心中苦澀。

此次的讀經運動,雖然有民眾心理基礎,但絕對不是主要推動力,中國老百姓、中國的識字分子(不是知識分子)無力推動任何席卷社會的風潮已經很久了,尤其是在思想領域。百姓已經沒有了荊珂式的血性,雖然秦始皇焚過書、坑過儒,中國人的血性還是延續了上千年。中國人從什麽時候開始喪失血性,我不知道確切的年代,隻記得“五四”卷過一卷,四十年代末期喊過一回民主,後來每次要尋找中國人的血性,我隻能去看秦俑畫片,古屍我沒看過打我在紅旗下成長,好像就很少聽到血性被“弘揚”,後來知道林昭瘋了,張誌新喉管斷了,鍾海源被活體取腎,李九蓮被竹簽釘住下顎和舌頭慘遭殺害、割淩、奸屍,最後暴屍荒野被野狗吃了,遇羅克的母親還付了五毛一分錢的子彈費,我膽戰心驚,大腦一片空白。我不敢回頭!如今怎樣我不知道,大約是離開祖國太久了。

那麽,勇敢地掀起這次“回歸古代文化”的推手是誰呢?據我向來的觀察,在天網恢恢之下翻卷風雲,此手須有擎天之力,可翻雲覆雨,能生殺予奪、力主乾坤,全麵代表真理。我以為應該是在中國具有絕對統治權力者所為。風雲自上而下,即刻傾盆,且洋洋灑灑不絕。順風者昌,意氣昂揚;跟風者傻笑,其樂融融;天下太平,也算是難得的和諧。

然而這樣普遍地讀經,究竟又是為什麽呢?難道真的是要啟發民智、開窗敞門納文明世風?難道是中國的統治者做了個好夢?

中國人好像比較善於跟風,用某領導人的話說,叫與時俱進。“與時俱進”這個詞,我一直不太理解,才疏學淺,隻好查成語詞典,查過了成語詞典,又查現代漢語詞典,因一時看不懂辭海,到現在也沒查到確切的解釋,翻來覆去琢磨,發現一個成語“與日俱增”,樣子比較接近,隻好推斷“與時俱進”大約源自於“與日俱增”吧。領導人說了古“經”很重要,要全民共讀之,於是百姓和識字分子就與時俱進了。至於各種真正原因,俱進了之後,沒有人細究個中緣由。

可我偏偏不識時務,想要細究。一天夜裏,我睡不著覺,更做不出夢,翻出正顛簸在時下浪潮尖上的“經”們,略略翻閱,聊以催眠。

孔子的《論語》是在天下大亂之時,為尋求社會和諧秩序的政治考慮而整理出的治理天下之道。他強調社會要有序,由家庭的父子尊卑、隸屬、服從關係,類比出臣子、國民與皇上的關係,他設想出的整個社會的秩序之道,應該是父、子、君、臣的上下等級,在家子當從父,在外臣當從君,整個社會下級服從上級,忠孝節義乃天下大義,每個人要克己複禮,全體國民要講究仁義禮至信、溫良恭儉讓,各司其職,各得其所,若此,則天下太平,如今我們稱之為和諧。稍微有點現代文明常識都會知道,這是封建的社會意識,因政治需要而產生、因強權統治而推行的道德體係,是不是從人性、人權出發的現代道德?是不是尊重民生民權的現代社會需要的道德?我們老百姓捫心自問:我們今天需要的是這個嗎?也許國君需要,芸芸眾生需要嗎?已經走了數千年的路,還要重走一遍嗎 ? 即使要重走,可能嗎?曆史的足音已經做出了回答。

孔子一生周遊列國,到處奔波,終其一生,就是要實現 “ 禮樂製度 ” 的目標。 “ 禮 ” 包括人的行為準則、道德規範、尊卑秩序以及禮儀規矩等,禮,用以治人情,順天道。禮,實際上是指人類的情感表達和道德體現。樂,無論是古代還是現代,都有音樂和愉悅之意。孔子提倡的“樂”,意用為發乎情之樂,入於人耳,對人的內心產生刺激,以“教其人者也”。在孔子的體係裏,“禮樂”相輔、相成、共道。而如今中國的社會,經曆了近一百年的反叛,尤其是近半個世紀的砸爛,別說禮儀之不存,即使親情也被大義而滅,道德大廈坍塌,千年禮儀之邦除了空留虛名,人性已經扭曲近乎獸性,橫行於街市的是蠅營狗苟之徒,草菅人命之君,占絕大多數的草民苟且殘喘,一個已經沒有道德標誌杆的社會,談禮樂,比發射宇宙飛船還難。一個假醜惡的社會整治,首先要弄明白什麽叫人,首先要做的是聞一點人味兒,做一點人事,然後方能說禮樂。

對於“道”,孔子有一句著名的話:“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此處的“之”,解釋為政治和教育。關於這兩句話,自古各家解說紛紜,尤其近代。就我的知識,大概有三種解說。一種說法,孔子的意思是百姓隻可以叫他們照著去做,不可以教他們明白這樣做的道理,此乃愚民政策,與孔子的啟發民智主張顯然衝突。另一種說法是統治百姓之道,不是隻教他們聽從命令和教化,而是統治者以善行言傳身教。還有一種說法,改變了通用的句讀,從“可”字斷開,解釋為孔子說百姓認為可以的,就可以去做,百姓認為不可以的,就不可以去做。我不是學問家,不能評說哪一種更合兩千多年前孔子的本意,隻能從今天出發感而受之。第一種說法,作為老百姓的我,聽了怒發衝冠,棄之不取。後兩種說話,倒是引人深思,看看今天的中國,唏噓之餘,不僅啞然苦笑。難道是胡哥真的親民如兄,欲有所作為,先來個前奏?天可憐見,但願如此!中國政界向來奉行寧左勿右,別說胡哥未必有這份心,就是有這份心,他可有這個膽識和魄力 ? 那部規定 國家構成和綱領、公民權利和義務的 中華人民共和國憲法裏,卻明晃晃寫著“堅持共產黨的領導”,後來又加進了“三個代表”。幾十年來,黨的利益一向高於國家利益,國家利益高於人民利益,本來人民的空間就小得可憐,人民的利益又被黨代表了,雖然誰都知道現實生活中“公仆”與人民的統與被治的關係,但是這麽一說,人民也就杳無身影。於是第一種解釋倒是比較合時宜。那麽鼓動老百姓讀孔子,到底又是為了什麽?

寫於更早時候的老子《道德經》,是寫給國君看的,而且是給兩千多年前的國君提出的治國方略。《道德經》分上下兩篇,道經談自然規律,老子稱之為天道,德篇談行為準則,即人德,“道經”和“德經”構成老子的整個思想體係。他認為天地始於“無”,當“道”產生的時候,天地萬物隨之而生,於是就“有”了,老子認為道法自然。老子主張人應當遵從天道,國君治國當無為而治,最好的國君應當是國民隻知道他的存在,卻不見其形,不聞其言,而不是用有形的道德和仁義感化、治理人民,使人民對他歌功頌德,更不是用法製政令限製恐嚇人民,使人民因畏懼而歸順,國君最不能做的就是動輒發號施令,張口禁這個查那個,最差的國君用詭計欺騙愚弄人民,這樣人民會看清他,輕蔑他,不僅忤逆不順,而且侮辱他。老子告誡天下統治者:作為國君,一定要講究誠信,欺騙百姓,必然誠信不足,直接的後果就是百姓不再信任他。老子的理論,與我們今天的現實相去更遠,根本不可能實現,不談也罷,省卻失眠與淚漣漣。

老子還主張“見素抱樸,少私寡欲,絕學無憂”,這樣天下就“民複孝慈”,天下和諧太平。素者,純真也。樸者,質樸也。私者,私心也。欲者,欲望也。學者,詭辯之智慧也。孝慈者,子孝親慈也。

這也是寫給國君的。當人有權勢的時候,特別是君臨天下時,很難純真樸素,很難抵擋私欲的誘惑,遇到問題的時候,很容易詭辯,以遮掩自己的情操肮髒和目的卑下。我以為,老子深知人的罪性,盡管國君貴為天子,血統至尊純正,但逃不了與生俱來的罪,故此特為切切叮嚀。普天之下,尤其是在中國這樣人種單一的國家,民是同樣的民,為什麽有的國君可以治得天下鼎盛,太平歌舞,有的國君卻弄得國運衰敗,世道紛亂,民怨鼎沸,其中的道理老子早有預告。然而當下的集權者聽了老子勸誡嗎?

對於老子,很多年來一直有一個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的誤會,認為老子的“無為”是說給民眾的,叫大家無為而寡欲,清靜而恬淡。那當然好,百姓都寡欲了,我獨縱覽天下,一飽私囊;草民皆清靜了,還要恬淡、無為,我可為所欲為,暢通無阻。雖然有人順勢批評這是消極的人生觀,然而於“國即我家”卻無大礙,何樂而不為?所以掛羊頭賣狗肉的“老子說”大行其道,滿世界翩翩然招搖,真正的老子學者有憾,老子在天有恨,我則無語。

當然,老子也曰過一回:“古之善為道者,非以明民,將以愚之。民之難治,以其智多。故以智治國,國之賊;不以智治國,國之福。”

這段話,千百年來被許多人誤讀為老子的愚民政策,以我對文言文和老子學說一鱗半爪的知識,仔細研讀,反複琢磨老子的一貫思想,認為這是誤解,實為千年冤案。翻譯成現代白話文,就是:古來善於遵行大道治理天下的國君,不是認為自己比百姓聰明,而是認為自己比百姓愚鈍。百姓之所以難於治理,實在是因為國君的詭計智巧太多。所以,以詭計智巧治理國家的國君,是國家的災禍。不以詭計權術治理國家的國君,是國家的福祉。

我們都知道中國的曆史,曆代國君,能真正稱得上遵行大道而不自作聰明玩弄權術的有幾位?這就是天下為什麽戰火不斷、生靈塗炭的原因,也是為什麽和平時代仍然血腥不斷的根源。百姓造反,民風不純,社會混亂,道德不存,究竟是百姓天生下三爛,還是民眾被逼被誘為盜為娼?

我覺著奇怪,根據兩位聖人的教導,根據我幾十年隔靴搔癢的淺薄現實觀察,再看看中宣部的思想言論管製,我實在不理解熟讀古“經”、如今又倡導民眾讀古“經”的權力者,此舉的真實目的在哪裏。我絕不相信胡錦濤為代表的中國共產黨希望人民通過讀古代經典,來反觀現實,通過啟發民心民智,曲線救國,讓民眾痛恨共產黨,起來造反奪權,因為這不符合當權者的利益,如果他們真有這個想法,也犯不著這樣費盡周折,直接進行政治改革,實行民主,或者幹脆照搬老子或什麽“子”的現成藥方,豈不是更加容易,也名垂青史?百思不得其解之餘,得出一些推斷,但願我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我以為,如今世風日下,也許胡錦濤先生看到了洶湧的惡潮,也嗅到了未來的危險。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經過多年的“以智治國”,中國已經千瘡百孔,他執政伊始,天下爛白菜毒辣椒一鍋粥,岌岌可危,他等於是坐在前人燒盡了碳的焦糊鍋上,騎虎難下,出於對社會穩定的考慮,出於拯救社會的公心,也出於他個人利益的考慮,開出一張修理社會道德的藥方,一道社會的心靈雞湯。也許初衷是好的,然而這個藥方到底是不是良方呢?中國人應該明白,全世界的有誌之士都明白,社會發展到今天,文明進化到今天,民主和自由,是目前世界社會文明的大方向,是人類的曙光,而且已經有很多國家被曙光籠罩。具有豐富的基層工作經驗,同時又韜光養略、飽讀詩書的胡錦濤不會不知道這一點。五四運動批判舊傳統,反四書五經,不論從當時還是從現在看,都有一定的道理,一些封建、僵化的思想到今天我也認為應該批評,隻是後來有些矯枉過正,倒髒水連孩子一起倒掉了,幾十年後又被某些有政治目的的人利用,來個批倒批臭,那另當別論,我們談眼下。眼下,一麵是唾手可得的更為先進的現代文明思想,一麵是被批判得麵目全非、毀譽參半的晦澀古籍,為什麽要舍易求難、舍好求次?我實在無法理解。

有人說,中國有中國的國情,照搬西方民主製度會水土不服,等同於自殺,還有人說中國人天生不適合民主,中國國民眼下還沒有那個文明素質。我不太理解,馬克思主義進入中國的時候,有沒有水土不服?馬克思怎麽就能進來?後來有一個階段還加上列寧和斯大林,而且十幾億人每個禮拜三下午都得學習。幾十年前說共產黨把馬列主義普遍真理與中國革命具體實踐相結合了,今天咱們能不能把西方民主思想與中國革命具體實踐也相結合一下?這個犯什麽忌呢?革命講究的是暴力,自由、民主、平等,講究的是妥協和製衡,是對生命個體的尊重,總不是洪水猛獸吧?中國現在可以熟練地複製美國 Rock’ n roll 音樂,可以全民學英語,可以每個單位都使用美國人發明、美國人生產芯片的電腦,還可以在企業裏實行類似美國的管理體製,連領導人的標準官服都成了西服,為什麽唯獨政治體製改革上要講國情?究竟是不可為,還是不想為?

另一個無法理解的是,現代中國要尋找希望的曙光,是不是一定要到兩千多年前人的腦袋裏去扒拉?這樣做,是不是有點像一個三十歲的男人,想生孩子,想和老婆來點兒現代的魚水之歡,不是跟老婆商量、切磋,也不自己看書,反而焦慮地坐一個月的飛機,回家找七老八十的爹媽、爺爺奶奶討主意?別說爹媽老了,爺爺奶奶除了給你“床上夫妻床下客”教訓別無他策,就是討來金科玉律,這男人還不是得跟老婆行那雲雨之事?這可不是一個人的事!這男人可能沒文化,可你看不了書,總會看黃片吧?這個比方很俗,可是社會進步就是一件俗事,文明的發展,人類的繁殖,個體的歡愉,都在這大俗事裏,連最簡單、最自然的魚水之事,這樣無能地找老祖宗,都是天下的大笑話,而這種事發生在思想界和社會改革上,我以為是現代中國人最大的恥辱。社會改革這麽複雜的係統工程,這麽“與時俱進”的時代產物,偏偏要到言簡意晦的故紙堆裏去找,能扒拉出來什麽可想而知。就是扒拉出來一些似是而非的東西,由於古漢語與現代漢語的差別,光確定古文原意就夠吵一陣子的,孔子那個“使之由之”,老子那個“明之愚之”,不是到今天還沒吵明白嗎?兩千多年了!估計到最後也還是留著幾個岔頭“有待商榷”,然而治國之策、改革大計,可不能留幾個岔頭,上麵在那裏商榷一百年,底下老百姓一般可活不到一百年,而且每天還不能不吃飯,於是最終的解釋權又歸了當權者。當權者必須為他的利益集團服務,否則他就是光杆司令,立馬當不了權。結果就是,書你看了,話我說了,總得有個權威定奪。這麽費勁轉一圈,暈暈糊糊,又回來了!

其實,說暈暈糊糊,我倒覺得主張讀經的人一點也沒暈糊。我私下裏認為,什麽尋找良方,什麽推進改良,什麽改造社會靈魂,什麽中國國情,都是借口。倡導讀經熱的根本原因在於,人都是有精神需求的,幾千年的大多數時間裏,尤其是近現代中國老百姓,信過神,拜過佛,敬過皇上,盼過明君,後來懵懵懂懂地信了馬列主義,革命越來越多,日子越過越苦,文革一結束,以為自己會是先富起來的那部分人,還沒等醒過悶兒來,幾十年前自願不自願被國家收走充公的“國家”財產,被鄧小平和他的同道政治朋友們,分給他們的下一代了。從此以後中國人再也不相信任何人,也不敬任何神,在中國人的意識裏,隻有握在手裏硬邦邦的錢財是真實可靠的。在上麵無法無天掠奪國家財產的時候,下麵的百姓也隻能八仙過海、各顯其能,隻要能弄到錢,什麽都可以做,被中宣部掌握的報紙上說做事使用什麽手段不重要,重要的是結果,還說道德的淪喪、資本原始積累的殘酷,是社會發展的必經階段,這給衝破法律和道德的限製,找到了最理直氣壯的理由。於是中國混亂一片。在亂世中,很多人變得人麵獸心,然而終究還是人,而且那些無權無勢的黎民百姓即使想變成獸,卻不得其門。一個靈魂空了的民族,最容易動蕩,曆史上的平民暴動,無不借著各式大小宗教的名義,起碼有宗教色彩。中國憲法雖然寫明公民有宗教信仰的自由,就像中國公民有言論自由一樣,等於廢話一句,即使法律暫時不製裁信徒,生存環境裏對信徒的歧視,也足以阻攔信徒的腳步。雖然現在的情況有所好轉,但信徒仍然不是昂首挺胸。一個法輪功,使共產黨警醒,他們意識到民眾的精神欲求和物質欲求一樣不可阻擋,與其等待再來一個法輪功,或者被外國民主勢力,或者“反華勢力”,進入中國人的思想領域,不如拿出中國古籍,叫老百姓們去研究,這樣做可以一箭數雕。我信手點來:

一,借宣揚民粹、培養民族自豪感來阻斷外來思想的入侵,樹立共產黨的愛國形象,改變共產黨曆來的沒文化的文化破壞者形象。

二,延緩大家對民主的訴求,緩解對專製集權的壓力。對於呼籲民主、人權的國際社會和國內民眾,政府用國情和國粹來做擋箭牌,很可以抵擋一陣。

三,借著看古書,使民眾理解封建專製的必要性,化解民間不滿情緒。中國百姓喜歡把自己放在皇帝位置上,君臨一回天下,體察一下君心,哪怕隻有幾秒鍾,也算過了皇帝癮,忘了自己就是人家手指就能撚死的螞蟻。中國老百姓特別能理解皇上的不易,單單不能理解自己如此苦難的道理。

第四,通過讀經、講經,造就一批學術明星,他們可以不費勁就名利雙收,隻要聽話就行。這樣,統治集團就會有一批取之於民,用之於民的吹鼓手,豢養他們的錢也從老百姓的買書錢裏出,而他們對社會的穩定作用卻是大大地。

第五,如果能夠在道德重建上得到一些意外收獲,對和諧社會也不是壞事。但是當道德與既得利益集團發生衝突的時候,道德還必須讓路,道德隻是對百姓而言,是約束百姓的條約。對統治者而言,社會道德還是模糊一些的好。這就是為什麽不公開提倡並推行正派的傳統道德的原因。

我讀經不多,但是讀了一點,就不會白讀,我有句話,公開跟那些倡導讀經的領導者,和那些在讀經中上躥下跳的“學術明星”們說——“知恥近乎勇”,引自《中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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