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劍客論壇

一個每時每刻都有方向又總是迷失的人,一個深知自己又總是不知自己是誰的人,一個總是被愛充滿但又不知如何釋放的人。我是一個漂浮的靈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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訪談錄:中國人是人家砧板上的肉嗎?

(2007-04-19 20:48:18) 下一個

訪談錄:中國人是人家砧板上的肉嗎?

建光、迎春

三月十三日晚,我的好朋友鍾曉予在所居住的陽花園的停車場,被一非裔男子連刺五刀,並且錢包被搶走。被刺的五刀中其中一刀捅進肺部,一刀殺裂肋骨,一刀觸及肝髒。搶匪的作案手段極其殘酷,他一反傳統的搶法,不是先上來要錢,而是用刀先廢了對方的還手能力,再悠閑自得地將對方當成一個不需任何密碼的取錢機。幸運的是,阿鍾現在還活著,而且,五處刀傷有三處恢複得還不錯。

肉體的戳傷,隻要不致命,總會愈合的,但是精神的傷害,尤其是對受害者的妻子和孩子以及父母所帶來的心靈痛苦,卻是永久的,一生都無法忘卻。

為了讓休斯敦的華人警醒,為了讓更多的親人盡量免遭同樣的禍災,我們采訪了阿鍾的妻子馬迎春。她在這場社會和家庭的災難中,飽受了精神、身體、感情的折磨,用自己柔弱的雙肩扛起了整個家、整個的責任。

以下的采訪,目的隻有一個 --- 那就是提醒華人在行走時注意腳下的路,遇到陷阱,可以繞開,但最好在陷阱處立一個標誌,為了別人,也為了自己的親人。

建光 :當時你是怎麽發現你先生阿鍾被刺的?

迎春 :三月十三日晚,那是一個風雨交加的晚上,我和兩個女兒同另外三個朋友在家。忽然聽到有人敲門,門敲得很響,還聽到非常淒厲的救命聲。盡管當時雨下得很大,那種絕望的救命聲仍然很清晰,因為慘、太淒厲,淒厲得無法形容,我們不寒而栗。平常我們看到電影中有許多這種喊救命的場景,如果當時你聽到我先生那種充滿絕望的淒厲救命聲,你就會發現電影中的導演都沒有真正地聽到過什麽叫絕望的呼求。

當時我正在疊衣服,聽到敲門聲,我馬上站起來,想去開門,可是腳不聽使喚,摔了一跤,我的一位朋友馬上幫我開了門。門開了,我們全驚呆了,門口站著的哪裏是我的先生,完全是一個被紅色染過的血人。他一手按著左側被刺的地方,另一手按著背部的傷口,臉扭曲著,“我被插了很多刀,我可能會死的。”他說了這麽一句話。那時,他也不知道他身上到底被插了多少刀。到醫院以後,才發現他被殺了五刀。

我一下人就傻掉了,腿像上了鉛,沉重得動彈不得,也不敢碰他身上的傷口。在我家的兩位朋友上前扶他坐下,當他轉身坐下的時候,我看見它背後的傷口在拚命地向外冒血,手按傷口的地方,一股股鮮血從指間流下。如今,我簡直不敢再去觸碰我記憶中的那兩幕恐怖畫麵:進門時他帶血的身體和扭曲的臉,坐下時他轉身時背後冒出的鮮血。

建光: 為什麽搶匪殺了阿鍾五刀?

迎春 :這個黑人的作案真的很惡劣。在一般人的印象當中,黑人隻是要錢,不要命。其實這隻是我們在想當然或者是在安慰自己而已。當黑人發現被搶的對象不是一個容易的目標,他就會先把你放倒,然後再進行搶劫。阿鍾被搶就是這種情況。黑人先是殺他二刀,阿鍾受傷後麵朝上倒在地上,黑人開始搜身,沒有發現阿鍾的錢包,阿鍾下意識地轉身想把錢包給他,可是當黑人發現阿鍾的手伸向褲兜的時候,就以為阿鍾是在掏武器反抗,於是又在阿鍾身上紮了三刀。

建光: 當時你的兩個女兒在場嗎?對了,她們都幾歲了?

迎春 :大的 9 歲,小的 6 歲。當時兩個女兒還未入睡,聽到客廳裏有動靜,兩個就跑出來。一看到父親全身被鮮血浸泡,她們就嚇得大聲尖叫。特別是我小女兒那因恐懼而嚇得蒼白的臉至今還常常在我的腦海裏重現,就像放恐怖電影一樣。我怕孩子看到這些血腥場麵受刺激,趕緊叫她們跪在地上祈求菩薩保佑。兩個孩子真的是很乖,就這樣一直跪在那裏求啊求,小小的身體顫抖著,一邊哭,一邊雙手合著十字,滿臉虔誠,夾著驚恐,哆哆嗦嗦地求著。現在想到那一幕,就想哭,孩子那麽小······

建光:誰報的警?

迎春 :我的一位朋友本能地抓起電話打 911 ,而且打了很多次,鄰居也幫忙打了很多次,可是警察和救護車在 20 多分鍾之後才到。在警察到來之前,我的朋友用大毛巾為我先生紮緊傷口,想讓他少流點血。這時,他整個人已經開始發抖,由於失血過多,人已經成半休克狀。眼睜得大大的,但什麽也看不見。身上的雨水和血混在一起不斷滴在地板上,好像整個地板都染紅了。當時感覺是,整個客廳全是血,充滿了血腥的味道。

建光 :談談緊急救護人員和警察。

迎春 :美國的緊急救護人員倒是很利索,很快地做了簡單的處理,就把阿鍾推上了救護車。但警察並沒有幹什麽,也沒有問什麽,隻是向我要了駕照,因為阿鍾的駕照被搶,警察隻好要我的。警察什麽也沒問,什麽也沒說,隻是看了一眼駕照。也就是因為我給他駕照,耽誤了一兩分鍾時間,我沒能坐上救護車,失去了在救護車上陪伴在阿鍾身邊的機會。

建光 :那還不得急死你。你是怎麽去醫院的?

迎春: 我的朋友馬上發動了自己的車,載上我,緊追前麵的救護車。這是一條好像永遠開不到頭的路,真的是好漫長好漫長。在等救護車和警察來的時候,就已經覺得時間漫長得不能忍受了,現在跟在救護車後麵,似乎根本就看不到未來的路。我本應該是在救護車裏麵的,也不知道現在的老公怎麽樣了,心裏麵攪得我幾近發瘋,心裏發麻,擔心老公是否能挺得過去,又害怕老公已經不行了,而我又不在身邊。

建光:你們都出來了,孩子誰管?

我的另外一個朋友幫助看管她們。

建光: 我覺得你處理得很好。你至少做到了盡量不讓孩子看到更多的有關她們的父親的慘狀。

迎春: 不過,在整個過程中,孩子已經看到了很多。她們看到了開門時的那個滿身是血的父親,親眼看到血從爸爸的身體裏向外湧處,看到了那被鮮血浸紅了的地板......

她們看到父親時的那種扭曲的、驚恐的表情,那撕人心肺的尖叫聲,那跪在地上為爸爸求菩薩保佑、手腳在發抖的小身軀......我一生都不會忘記。你不可能會有機會看到小孩子的麵部表情竟會是那麽凝重,那麽傷痛,虔誠中還帶著驚恐。現在一想起他們稚嫩的心靈經受了如此大的撞擊,我就忍不住流淚。

建光 :我想我不說你們也知道,環境對孩子的影響大於對成人的影響,如果把孩子繼續放在這個曾經出現過恐怖的屋子裏,她們心裏的陰影是很難消除的。你們是不是把孩子轉移到其他地方去了?

迎春: 她們一直呆到第二天下午才被我的朋友接到親戚家。她們問我好幾次:“媽咪,我們還回那個家嗎?”我說,不回了,那個家不好。我也問孩子是否還想回那個家,她們說怕,不想回去。

出事的那幾天,妹妹一直在哭,姐姐大妹妹幾歲,一直在安慰妹妹,叫妹妹別哭,並告訴妹妹爸爸是好人,不會死的。但是,當姐姐一個人洗澡時,我們從外邊可以聽到姐姐在洗澡間裏痛哭,可是洗完澡走出洗澡間,她又裝出沒事一樣,自己不哭,還繼續安慰自己的妹妹。

建光: 你感到了孩子性格上的變化嗎?

迎春 :這件事給孩子心靈上留下的陰影是很重的,現在每次想帶她們出去買菜,她們就會說不要去,不安全,看見黑人,她們就會下意識地緊緊地握住我的手,往我身後躲,從孩子的手上,我能感到孩子的顫抖。在家裏,爸爸上個廁所,一會兒沒見著爸爸,她們就會很驚恐、很緊張地開始四處尋找爸爸。

建光: 讓我們再回到醫院。你覺得美國的醫院處理這種創傷的水平如何?

迎春: 我覺得他們對阿鍾的救治還是很及時的,隻是可能因為休斯敦的治安不好,傷員太多,沒住幾天,病還沒好,他們就要我們出院。前四天,醫院因為怕阿鍾的腸子也受到了創傷,一直在觀察。如果一旦腸子有問題,就會實施手術。所以,他一直都不能喝水或進食,真的渴得受不了了,我們就用濕毛巾往他的嘴唇上沾一沾。阿鍾的傷口都很深,每天換藥時,床單上都是鮮血。換藥時,隻要身子稍微動一下,他就會痛得大汗淋漓,盡管咬緊牙關,有時嘴唇都咬出了鮮血,還是常常痛得尖叫。

令人匪夷所思的是,到了第四天下午,也就是三月十六日你來病房看他的那天,他還發著燒,可是醫院就要他出院了。醫院發現他發燒,就讓他又多住了兩天,仍然要他出院,而那個時候,阿鍾連床都下不了。到了十九日,中國領事館的副總領事房利和僑務組組長周鼎去醫院探視阿鍾,向醫院要求好好照顧阿鍾,希望讓他多住幾天,這樣醫院才同意讓阿鍾多留了兩天。阿鍾在醫院一共住了10天。不過,阿鍾出院那天,醫院的護士長驚訝地發現護士或醫生為阿鍾用的止疼膏藥是很強的、專門用於癌症病人的那種。阿鍾也覺得奇怪,一直都感到非常痛,為什麽出院前的那兩天,突然疼痛大幅減輕,原來是這種用於癌症病人的膏藥起了作用。回到家就慘了,膏藥沒有了,劇烈的疼痛又開始了。

建光: 阿鍾現在臥床,是肯定無法工作的了。你還在繼續上學嗎?

迎春: 阿鍾出院後,需要我照顧。我本來是在讀書,春假後,我就沒有返校,老公臥床,天天需要人給換藥,兩個孩子需要教育和接送,還要吃飯,我哪有心情和時間去上學。

建光 :阿鍾是家裏的主要經濟來源,現在阿鍾無法幹活了,那你們現在靠什麽生活呢?

迎春 :我現在也不知道怎麽辦,前不久,有個別朋友給我們捐了些錢,可是也不能靠這個生活呀,我昨天去申請了一些糧食券。因為我們不是公民,我們原本是不夠格領取的,但當我講述了我們家的遭遇後,他們批準了我先生一個人可以享受每月$ 265 糧食券。申請這糧食券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我早上七點多出門,晚上六點多才回到家。中國人本來就不願意伸手乞求別人給自己東西,但現在我別無選擇,有那麽一段時間內心充滿了屈辱。還不時地問自己,來美國幹什麽?難道這就是我想要的生活?

建光 :事發之後,房東去看過你們沒有?

迎春 :房東沒有去,她叫了一個人來看過一下。

建光: 能不能談談阿鍾的近況?

迎春: 他的身體在愈合,我不是很擔心,我更擔心他的精神狀況。有時晚上我突然醒來,發現阿鍾不在床上。在黑暗中,他獨自一人坐在沙發上發呆,這樣的事情經常發生。我叫他幾聲,他才聽得到。他說,傷口疼,睡不著。現在他的傷口有三個已經基本愈合,還有兩個傷口,因為相隔很近,刀口很深,一直都沒好。

每天我為他換藥一次,每次換藥對我來說都是一場噩夢。麵對我慢慢撕開沙布露出的傷口,所有的夢魘又會從頭開始在我的腦際中演練一遍 --- 阿鍾滿身帶血進屋,轉身坐下時背部向外冒血泡,小孩子看到爸爸時驚恐而且扭曲的表情,在醫院時阿鍾的慘叫聲......這樣一複一日,有時我真的有點受不了了。聽到他痛苦的叫聲,我心如刀絞。

如今,阿鍾還每天練習呼吸,因為肺部被刺傷,呼吸沒有以前那麽順暢,所以醫生要他每天都要做呼吸練習。

建光:經過這一多月的勞心勞力,你是不是也有點要崩潰了?

迎春 :我本人感覺也不大好,晚上睡覺,常常感到氣短,心痛,經常感到有一口氣憋在心頭上,不上不下。我現在都選擇在下午為阿鍾換藥,因為,如果我在晚上為他換藥,我一戴上手套,心跳就會加快,手就會發抖,頭就開始發昏,整夜將無法入睡。

幸好你今天采訪我,我才能講這麽多給你聽,如果在三天前你來找我,我講不了三句話就會哭。

建光:你們的父母知道這件事嗎?

迎春: 他的父母知道,因為他們在美國。我沒有告訴我的爸媽。告訴他們於事無補,隻會增添他們的擔心和痛苦。但我每天都給他們打一個電話,每次他們都覺得我的聲音怪怪的,問我怎麽回事,我都不敢告訴他們。隻是告訴他們我還好,就是有點累。有的時候真的想抱著他們大哭一場。

建光: 這件事情發生在你們家,首先是一個大悲劇。這影響了你們家的生活,擾亂了孩子正常的心理發育。你覺得最大的創傷是什麽?是阿鍾肉體的創傷還是全家心靈上的創傷?

迎春 :阿鍾被殺五刀,沒有死,這是一個奇跡。肉體上的傷痛總會愈合,但是這次事件對我們全家的每一個人心靈上的傷害是無法估量的。你看,開始他住院,現在,他臥床,無法工作,這對一個家庭的生活質量,對孩子的教育質量,還有在感情上......都有很大的衝擊。特別是在阿鍾住院的時候,我每天都在醫院陪他,隻要有一點時間,我就會跑回家去看兩個孩子,告訴她們爸爸現在很好,不要著急。但孩子就是不相信爸爸還活著,因為自從那天看到爸爸滿身帶血的鏡頭之後,就再也沒有見過爸爸。

孩子不相信她們的父親還活著,一定要我帶她們去看。為了證明這一點,我偷偷地將兩個孩子帶進了醫院。要知道,這種醫院是不允許十四歲以下的孩子進去的,所以我隻能在深更半夜趁醫生、護士不注意的時候把她們帶進去,在她們進去之前,還要將先生的被子拉高蓋住傷口和身上插的管子,害怕孩子看見後害怕,告誡他要裝出沒事的樣子。當孩子最後終於出現在爸爸麵前的時候,阿鍾就強裝出笑臉,告訴孩子爸爸沒事,盡管說話時,已經是滿頭大汗......這樣孩子才相信爸爸沒死。

建光: 警察都做了什麽?

迎春:整個案件中,警察隻是在阿鍾住院的時候,和他談了差不多五分鍾的話,什麽也沒做。第二天我們發現,在幾個小時內,罪犯用搶去的信用卡購買汽油和其它物品高達十二次,我們將這一情況報告給調查本案的警察,至今沒有任何調查的消息和結果。有人對我們說,像阿鍾這樣的案子在休斯敦一天不知道要發生多少,對於警察來說這是小案子,根本就管不過來。

建光: 作為受害者家屬,你想給休斯敦的華人說點什麽?

迎春 :像發生在我先生身上這樣的事情,許多人聽起來好像與自己沒有關係,那是因為沒有發生在自己身上。但是如果真的發生在自己身上的時候,那就晚了。在這次事件之前,我和大家一樣,以前在聽別人說誰誰誰是如何被搶被偷被盜的,也絕沒有想到自己會趕上這樣的事情。但現在就是趕上了。所以不能對這種犯罪事件熟視無睹,存僥幸心理,今天是別人,明天也許就是你自己。大家一定要小心。

我今天願意接受貴報的采訪,隻有一個目的,就是想讓大家知道中國城及周邊其實有許多陷阱,阿鍾掉進去了,我不想眼睜睜地再看到別人也跟著掉進去。希望大家不僅能遠離這些陷阱,而且還要相互提醒,互相照應。

華人遇到了這樣的惡性事件,一定要報案,一定要告知媒體。報案後,盡管警察不一定會真正地去管,但至少會使每一位華人更加小心。隻要我們提高警惕,犯罪分子下手的機會就會少得多。

當然,休斯敦大部分媒體在報道阿鍾這個案子時,都將該案的發生地點“陽花園”隱去,這不像真正的媒體因該做的事情。我想知道,難道“陽花園”這三個字就比華人的生命和財產更有價值、更重要嗎?盡管如此,還是要告訴媒體,總會有媒體站出來說真話的。

還有一件事情,我想對華人說,三月二十八日晚十一點多鍾,在石山地產如意園的停車場,一位華人被數個非裔和西裔男子圍攻,在車被搶之後,搶匪用搶托重擊他的頭部數次,然後將他壓進汽車的後備箱,當車行至 59 號公路附近,他幸運地打開了後備箱後蓋,奮身跳出,然後和路人一起報了警。我昨天去看他,還能看見臉上和眉宇之間的淤血和沒有完全愈合的傷口,並勸他通報一下媒體,但是遭到拒絕。我不理解為什麽。

所以有的時候我想,連受害人都不願意關懷此類惡性案件,更何況那些非受害者?

建光: 謝謝你。限於篇幅,我們今天隻能到這兒了。俗話說,安居才能樂業。可是,我們天天提心吊膽地生活在自己的家園上,沒有安居,怎能樂業?我們來美國幹什麽?不就是為了尋找和創造一個更美好的家園嗎?但是,如果治安不好,一切的夢想都會灰飛煙滅。

生命比什麽都重要。但保護自己生命的方式不是消極地防禦。該出手時一定要出手,否則,你就會變成人家砧板上的肉。聽到許多人說:“華人的命比搶匪的命值錢,我才不會反抗呢,保命要緊。”可是你想過沒有,當你的腦袋被槍頂著的時候,當刀橫在你脖子上的時候,你的整個人生的夢想,你的全部財富,你的生命都在他的手上,這個時候,你還敢說,你的生命比他的生命更高貴嗎?事實上,在那個時刻,在搶匪的眼睛裏,也許你的命還不如你口袋裏的破錢包值錢,人家就是一抬手腕兒的事,你生命的消失也就是一眨眼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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