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駿:加拿大俗人俗話

這些都是我投稿過的文章。發表的,沉著的,都像是我的孩子。新的在肚子裏轉著轉著,總也生不出來。請好友們忠實無望地守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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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死人的“五子登科”-2.“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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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死人的“五子登科”-2.“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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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職務不高,但感覺已融入主流社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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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期:2005年11月23日,來源:本網征文

看了題目,不要一激靈。我理解的加拿大主流社會,即不是收入天文杯觥交錯的上流社會,也不盡是“多數民族”人的社會,是類似於過得稍滋潤些的老百姓的社會。衣食住行符合當時當地的潮流風俗,說平常話做平常事,想有的都有了或正在朝著奮鬥,夠不著的還是夠不著。

我的工作崗位和職務,說自欺欺人也行,說感覺良好也行,一直在“主流社會”裏混著。位子,在中國的主流社會裏,我就沒能爬多高。在加拿大,本也沒指望。

1999年,在中國剛拿到加拿大永久居民登陸紙那時起,我就開始想,我夫婦倆,千人大設計院裏的小工程師,為我國市政建設獻計獻策,照貓畫虎地整過一張又一張鍋爐房、各色管道、道路小橋的圖紙,到施工現場被稱為“指導”。收入比下有餘,衣著保守,不說髒話。雖是俗人,但好歹算在“主流社會”裏吧。誰知道我這一去萬裏,還能不能在這個行業裏幹下去?出了國能吃到什麽樣的苦呢?我開始觀察那些掃街的,收垃圾的,路邊等活的民工們,今後我是否也會像他們一樣,像個外來妹似地,曆盡艱難,夾縫裏求生存?同時,在設計院裏,我也做些換位思考,如果清一色的中國人裏,有一位來自或印度,或非洲,或加勒比海某國的“技術移民”,即使和我做著同樣的工作,說著磕磕巴巴的中文,我會把他當成“自己人”嗎?

我沒有拚老命地去學過英語,倒是愛看些原版片和教學片。落腳在加拿大8萬人口的旅遊小城,第一個感覺是英語變成立體的,而不再是喇叭裏發出的了。改天換地,一點好奇,多數是為了生存,一改害羞的性格,硬著頭皮和人聊天。從“辦證”機構到帶著孩子在公園裏玩,別人都說我的英語講得好。我到現在才領悟,當別人不吝讚揚你時,就像你誇一個西人會用筷子一樣。看你的穿著打扮眼神行為用詞方式,內心裏,才把你當成地地道道的外鄉人。好在,現在我已經很長時間聽不到別人對我語言的評論了。

剛來不久,先做好了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的準備。翻本地報紙,看到旅館清潔人員,餐廳服務員的招聘廣告,躍躍欲試。自編了濃厚中國特色的簡曆,輾轉找到地址。人家問了不到三句話,就客氣地說還要研究研究簡曆,請靜候佳音。我還靜候什麽呀,露餡了,我老老實實要回了滿紙謊言的簡曆。

又看到一則啟示,某西人小老板要在中國大陸拓展生意,招聘秘書一名,要求會講漢語普通話,職責是操作電腦表格,訂機票飯店,開汽車帶著老板東跑西顛。我琢磨,漢語和電腦表格是我的強項,但開車一竅不通。又撞大運般前往應聘。老板說咱倆交流不成問題,我相信你的漢語講得更好,你學會開車再來找我吧。又被婉拒了。

和朋友說起這些,被她罵得狗血噴頭,說你以前哪在這些領域幹過。你會的不就是畫圖嘛,最大眾化的軟件AutoCAD,是全世界都通用的,你為什麽不去試試畫圖員的工作。雖然工程師的高枝一時攀不上,吃不著豬肉,還能見到豬跑呢。

朋友一言仿佛給我打開了一扇窗,我以前號稱是工程師,其實大部分精力是在畫圖,少部分時間才在計算、設計等工程師的本分上,更少的時間用來指導江山參與施工。以自己的繪圖技能,找畫圖員這樣的工作,算是“上馬”對“中馬” 吧。我開始找對口工種的初級工作。參加了個找工學習班,茅塞頓開,把簡曆改得簡單明了,仿佛除了畫圖就不會別的。那年加拿大大體就業形勢尚好,沒有太多地等待,很快就找到了第一份目標工作。

上班後,想起了影星陳衝回憶錄裏寫的話,剛到美國時,“牙膏的味道都不一樣”。不同的人,不同的工作環境和內容,不同的公司文化,統統像山一樣地撲來,不適應也得適應。

人,肯定是沒一個認識的。我說的不認識,是幾乎不認識他們整個民族。說著共同的英語,沒有共同的話題。更別提二把刀的英語水平了。聽不懂是常事,聽懂了也常不知如何回答。別人說“You’re kidding”,我說“No, I’m not”;我向人要報紙看,本想就看一張,人家說等我看完全給你;問人家的收入;問公司裏有沒有其他黃種人,說“yellow race people”;看見黑人會玩樂器,說“You Negroes are really good at rhythm”。類似的話,如果我說在中國,恐怕先會讓人笑掉大牙,再讓人胖揍一頓了。

再說工作。可以說除了軟件相同,連看圖的角度都不一樣。大家各司其職,在河邊走著,就是濕不了鞋。同是一張圖,人和人關心的東西不一樣,我集中精力想的是,線條的顏色,層的設置,外部引用,屬性塊的定義。如果我有多餘能量,可以琢磨設計人想的事,管徑為什麽要用6英寸,為什麽這裏要設置個壓力表。但大多時候我自顧不暇,還是先幹好本分吧。

許多人抱怨,加拿大經驗像一個雞和蛋的怪圈,或中國學曆是廢紙一堆。假設,有一家雇主,看到你的高學曆,說請來請來,工程師的重擔就交給你了。你要負責設計計算,請注意符合本地規範要求。選設備,問好供貨商各種尺寸規格,你知道常打交道的供貨商的名字和品牌吧?和施工人員交待清楚你的意圖,經常去現場跑跑,聽聽工頭的意見。還要和客戶搞好關係,沒事陪他們打打冰壺(curling)……請問,這些你都玩得轉嗎?

在中國,在男人聚集的工程領域,我玩得都很吃力,現在,就更別想了,或暫時別想了。還是先叮有縫的蛋,從小處著眼,從初級著手。

從22歲掙第一筆糊口工錢到現在,我隻從事過一種職業,沒有豐富的人生。刷過盤子車過衣搗騰過菜地,都是在自家進行的,沒有以此換過錢,更從沒有過當領導的感覺。在中國多年就是一小兵,現在是一老兵,聽老板的話,頭兒叫幹啥就幹啥。甭說玻璃屋頂,連玻璃窗戶還沒看到呢。

我所在的小公司,與一個全球集團公司FL掛著鉤。最近幾年FL在中國設立了兩個分支機構,加拿大分部與中國分部一度合作密切,我參與了多項中國工程。老板曾經拿著我畫的圖,去FL公司和遠道而來的中國代表團開會。如果我那次哭著喊著主動要跟著去,自己技術過硬些,嘴上能吹些,可能我就會實現多少加拿大華人的夢想:以假洋鬼子的身份派到中國,像個高等華人一樣在同胞麵前指指點點。然而,我隻是參與了工程而已。我的職位決定了我工作的鼠目寸光,知其然,不知其總體所以然。底氣不足,飛不遠。這和我本性羞於與人廣泛接觸,技術上蜻蜓點水,缺乏頭懸梁椎刺骨精神也肯定有關。不論在地球哪個角落,都會如此吧。

我周圍的一些朋友,原來在中國混得怎樣,現在大抵還如此。初來乍到時,可以用加拿大不承認中國經驗,英語不好等等搪塞。幾年後,真人露相了,張三隻有中國學曆,那卻是中國一流大學的硬學曆,加上摸爬滾打的兩國工程實踐,使他的職業工程師資格當之無愧。英語發音可笑的李四,在中國就被“破殼”(破格)提升過,現在也混成了技術準領導。他們肩膀上的腦袋,與我是有些不同的。

我有一個遠房親戚,16年前因“眾所周知”的原因,得到加拿大永久居民身份。他端過盤子,送過外賣,吃過婚禮蛋糕切下的邊角料,穿過教堂裏捐贈的衣服,不是心理變態,是的確吃不飽穿不暖過。現在,他是一家跨國公司的高級設計師,年薪秘不外傳,經常國際出差指導業務,每年固定捐款給教堂。他問候我時說:“等你有機會出差,一定來我家裏做客。”我說:“在我能預見的未來,我是不會因公出差的了。”

我來加拿大很快找到糊口工作,是在國內就做好了一時半會當不了工程師的準備的。走在既不富裕也不貧困的路上,迅速過上了和本地老百姓大同小異的生活。我想我可能沒什麽前途,但心理結結實實的。

單身女孩19歲時,說我非局長兒子不嫁,29歲說最好嫁個貌端體健的,39歲說,就嫁個過日子男人吧。

我對位子的追求,類似於39歲單身女郎的情況。嫁給了“過日子男人”,自我戲稱為登科。

(雅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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