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駿:加拿大俗人俗話

這些都是我投稿過的文章。發表的,沉著的,都像是我的孩子。新的在肚子裏轉著轉著,總也生不出來。請好友們忠實無望地守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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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家,就在“這裏”

(2008-01-25 11:32:15) 下一個

雅駿廢話:此文為幾年前所拽的,自稱為散文的東西。又屢教不改拿去參賽了。編輯倒也客客氣氣給了我22加元打發,發表在人地兩生的新澤西某雜誌上。此文像是我失散的孩子。




我的家,就在“這裏”

 

稱作故鄉的地方,我家每代人,每個人,都有不同的解釋。

 

六歲那年,我隨母親從哈爾濱調到天津和父親團聚,母親說,這下咱們可有家了。不久我上了小學,不知不覺中淡忘了姥姥家,淡忘了以前的小夥伴,改變了口音。而記憶中,母親總是很努力地,“學”做著天津人。蒸螃蟹,貼餑餑熬小魚,鍋巴菜,天津市井裏的家常便飯,都是她從本地人那兒一點點看來,問來的,她甚至問我天津話的發音。母親時而說天津物質豐富,天津交通發達,時而說天津人貪吃,懶,天津這,天津那。說起哈爾濱,她總是歎口氣說:如果我不來天津,沒準兒都當院長了。

 

相當長時間內,我一直認為,母親是當院長的材料,而我自己,天津話說得多好,也不是天津人。

 

十八歲,我考上了母親故鄉的大學。臨行前,她給我帶了大量的日常用品,小到指甲刀鈕扣。母親不斷和我念叨著,千萬不要穿高跟鞋上街,哈爾濱的街道盡是石子路,容易崴腳。

 

到了哈爾濱,所見到的市場和天津沒什麽兩樣,街景比天津還要“洋氣”些。在重點保護的曆史街區走過幾條石子路,其餘的路和天津也沒什麽區別。哈爾濱,已不是母親記憶中的故鄉了。

 

眨眼間,二十年過去,再聽不到母親念叨天津,或哈爾濱怎樣怎樣。

 

英語說,History repeats itself,曆史重複它自己。我同當年的母親年齡相當時,移居到了這個叫作加拿大的地方。七年過去,我好像也在重複做著母親初來乍到那時的所做所為。從烹調語言,到 “觀念”,或多或少,或積極或不得以地調整著,變化著。身處新國家,生存壓力,種種不適,由於文化的障礙又加以平方。好在,我繼承了母親的樂觀向上,好在我也抓住了些好運氣,一路走來,風風雨雨,也到了身心皆定居的穩定階段了。

 

現在,我居然也在不斷對比著天津和聖凱瑟琳斯這兩個城市。唯一從沒說過的是,如果在中國,我也許都當院長了。我知道自己幾斤幾兩(或稱幾磅幾盎司),到地球的哪個角落,怕也當不了“院長”一類吧。

 

我姥姥當年是從河北闖關東到哈爾濱的,兒時的印象中,她也說過“哈爾濱姑娘太蠻”之類的話,一兩次。

 

很久以前讀過一篇文章,說第一代移民,頭三年說新住地好,第二個三年說原住地好,第三個三年又說新住地好,再以後默認了目前狀況,就什麽也不說了。

 

這說的,正是我們這祖孫三人。

 

而我家其他人,是什麽也不說的那類。

 

我父親原籍山東。他在北京上小學,在哈爾濱上中學大學,在天津工作生活至今。父親很少說起過去。鄉愁,似乎是他的字典裏從未有的詞。

 

我丈夫在山西大同長大。公婆是從太原畢業後分配到大同的。婆婆保守而節儉,從外貌到性格,在我眼裏是地地道道的山西人。我聽不懂丈夫一家人聊天的口音,婆婆說,是忻州老家方言。婆婆來加拿大探親時我才得知,她竟是生於杭州的江南女子。早年隨她的父親轉戰南北時,婆婆還在香港上過小學。而她看電視裏的廣東話新聞時,卻一句話也聽不懂。

 

我父親和我婆婆使我聯想起加拿大的一位牙醫。他十幾歲從香港來到加拿大,現在三十出頭,英語沒有任何口音,動作表情很是本地化,不斷地對我說“請”和“謝謝你的配合。”這些,不知是他有意學來的,還是在最容易受環境影響的年齡,“隨風潛入夜”的?

 

以前,由於自然規律,蒙古的遊牧民族無法守著故土,這個民族追逐水草豐盛的地方繁衍生息。我家也在代代遷徙著,沒有老屋,沒有祖墳。代代希冀著比上一輩過得好,代代追求著水肥草美。

 

我愛過天津人式的小日子;我有河北人山東人的憨厚和婆婆媽媽;我學了些山西人的勤儉和小心翼翼;我是兩個華人女孩兒的母親;我是用英語生存,用漢語思考的,文件上的加拿大公民。

 

白居易說:我生本無鄉,心安是歸處。不管是 “分配”年代的被動,還是改革開放後的主動,詩人寫下的這種坦然,我願意理解為:心不漂泊時,有親人的地方,就是家。

 

有時竟想,我的孩子們,將來會不會“移民”到火星上去?

 

(雅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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